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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丫头就是心思重,我这个做姨母的还能挑一个病人的理不成?你回去告诉四丫头,让她好好静养不要加重思虑,于身子无益。等我好了就带着姐儿去看她,到时候姐妹们在一块说说笑笑多好!”利姨妈又说了好多宽慰人心的话,还让秋月把小点心带回去一些尝尝。
利姨妈病着嘴巴寡淡,宛若就亲自下厨做了家乡的风味。用得都是便宜食材,做法也不复杂,关键是这个味。做好了先给老太太那边送了些去,又给封氏装了一盘子,所剩不多就没再给姑娘们送。可玉仪和瀚哥儿总在封氏那边怎么可能尝不着?到最后,只有几个庶出的姑娘并着锦哥儿吃不到罢了。
眼下幼仪也病着,装些拿回去说得出道理来。旁人倒还算了,只有韵仪私底下发了老大的牢骚,云姨娘不免劝着。
“生母是个不受宠整天起幺蛾子的姨娘,凭什么也要了我的强?”韵仪不敢攀玉仪,绣仪虽然比她年长却处处避让,正好幼仪从庄子上回来这下有攀比的对象了。眼下利姨妈那里有新鲜花样的小点心,庶女庶子当中独她有,这让韵仪抓心挠肝。
她心里憋足了劲要压制住幼仪,即便是说话也要占个上风。偏生幼仪跟转了性一般,原本的木讷、胆小、懦弱全都不见了,说话更是滴水不露,就连一向行事说话周全的玉仪也吃了几次暗亏。上次厨房闹事,看着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太太还不是因为此事撵了一向信任的六嫂子?再说前几日刘嬷嬷的事,她是折了一位奶娘,可刘嬷嬷的忠心不在她身上,又弄回来不少金银首饰,就连老太太对她都是格外怜惜的模样,更是大获全胜。
云姨娘是打小就侍候封氏的,最知道封氏脾气性子,她见韵仪沉着脸生气说道:“姑娘别钻牛犄角,在这个府里最看不得四姑娘好的人是谁?人家都没什么动静,偏生你按捺不住性子?”
“太太是有些手腕,可到底信佛心善,凡事都不下死手。”韵仪脸上露出阴狠之色,小小年纪也冒出心狠手辣的苗头。
“姑娘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内宅的一些门道。若是太太一味压制,让姨娘、庶子庶女觉得没有活路,就会引起她们的奋力反抗。到时候内院乱成一锅粥,于太太的名声也不好。太太把圈子给你画下,只要你不出格,在里面稍微折腾折腾也无妨。可一旦你动了其他心思,就别怪太太不留情面了!我在太太身边快二十年,一直能顺风顺水过得悠闲,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缘故。”云姨娘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赶忙劝慰着,“我冷眼旁观瞧着,咱们的大姑娘比太太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因为年轻气盛手段更是雷霆。她身为嫡长姐,岂容庶出的妹妹夺了风采?你放心,四姑娘会有人收拾,姑娘只需要静静的观望就行了。”
“姨娘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我跟大姐姐自然是不敢比,可在其他姐妹之中却要是头一份!论模样,论心眼,论才学,一向是屈居大姐姐之下。她们拿什么跟我比,就是姨娘也比她们要高一等。”韵仪这话让云姨娘唏嘘不已,感叹自己的闺女投错了胎,要是投在太太肚子里,也不至于这般委屈了。
韵仪见状忙说道:“姨娘等着瞧,庶出不一定就没有大出息。西边院子里的那姐俩儿,正正经经的嫡出,还不是成了满都城的笑话?商家求娶还拿乔,这下后悔了!都说这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要我说这话要反过来,无福之人也不落有福之地!”
“姑娘可别被富贵迷了眼,过日子才需要几个钱,不非得大家大业才行!咱们这府中算不得一等一的富贵,便有不少腌臜事,换做那些世家指不定多少闹心事呢。我只盼着姑娘找个小门小户,做个正牌娘子,每日里相夫教子平淡一生罢了。”
“姨娘这话我不赞同,利姨妈嫁得是小门小户,到最后还得依附太太。她们姐妹在家的时候是一样的姑娘,只因嫁了不同的人,差距就出来了。高门有高门的烦心事,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难处,反正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是顺风顺水。一样的操心费力,干嘛不选个富贵的?”
韵仪的嘴巴一向伶俐,云姨娘说不过她,心里却有些担忧。看来自个生养的姑娘心思越来越大,也渐渐有了主见不愿意听她啰嗦了。按规矩,她不过是个上不去台面的姨娘,本就没资格说教。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闺女,能不心疼惦记吗?若是不说教她不放心,可说得太多太过,她又怕惹韵仪厌烦,这分寸实在是不好拿捏。
“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多说了。”云姨娘想了想说着,“只是这一阵子府中多事,姑娘还是安静些好。四姑娘不过是体虚,可这吃了药不仅不见好还越发重了,着实让人奇怪啊。”
“姨娘的意思是……”剩下话韵仪没敢说,觉得心跳快了起来。
“谁知道呢。”云姨娘也不敢把话说出来,一想到就心惊肉跳,“姑娘还是少去冬苑,免得到时候被人当成替罪羊!”
韵仪把这话听了进去,赶忙点点头。打这开始,她只说太太寿辰将至忙着绣百寿图,就整日待在房间里了。
一转眼,幼仪用药快半个月了,可时好时坏,这几日连床都起不来了。封氏见状忧心忡忡,接连换了几个大夫,药方都细细瞧过,却没有什么效果。
崔姨娘整日在冬苑守着,到了晚上才回去睡觉。她见幼仪的病有些奇怪,就求神拜佛,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古怪东西,一会儿和水让幼仪喝了,一会儿烧的屋子里烟气熏天一股子怪味道。
幼仪看着她实在是头疼的紧,本来是装病,眼下竟有三分真得了。封氏见了也不阻拦,只说什么办法都试试,指不定什么法管用呢。崔姨娘听见这话折腾的更欢实,今个儿天还没亮就来了。
幼仪正睡着,外面上夜的春花累了半宿也没惊醒。崔姨娘见状心中暗喜,赶忙溜进内室。她找到一个火盆,放在幼仪脑袋前面,又掏出一大摞黄纸和火折子。她点着了火,一张一张的烧起来,一边烧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似乎像某种咒语。
她这样一折腾,幼仪自然就醒了。可睁开眼睛一瞧,幽暗中一抹跳动的火苗,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就在她头之上,登时吓得三魂六魄离了窍。即便是她做过鬼,也没见过这般丑陋的同类啊!
“啊~”幼仪大喊起来,春花听见从榻上跳起来,顺手拎着一旁的掸子就冲了进来。
“鬼啊~”她也吓得尖叫起来,却不忘跳上床把幼仪护在身后。
“别喊,是我!”崔姨娘赶忙嚷着,“我是崔姨娘!”
幼仪这才看清楚那张脸,这些日子崔姨娘吃睡不宁,脸色自然难看,一大早又没好好梳洗,整个人蓬头垢面有些邋遢。秋月和冬雪打外面跑进来,手里都拿着笤帚等物,她们还以为是闹了贼。
原来是一场乌龙,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却埋怨起崔姨娘来。再这样由着她的性子,恐怕冬苑的丫头都快神经失常了,更别提“病”着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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