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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黄县人可不都那样啊?”殷明喜装得不悦又心知肚明的清楚三姨太一番议论的真正用意,忙说:“虮子、虱子,逛窑子喝凉水,该花的花,该省的省。俺啊……哈……”

三姨太双手一捂秀丽的脸,使劲儿扭怩细柳腰,跺着脚,跺得两只暄腾的胸峰,蠕蠕的在白锦缎旗袍里颤抖抖的,一串咯咯的银铃铛拌着清澈流水,“啊呀,瞅我咋当瘸子说跛话、当矮子说短话、当盲人说瞎话呢,咱咋拉苞米杆子忘了你这高粱茬了呢?”殷明喜摆摆手,揄扬地说:“三姨太,你可整岔皮了啊?俺兰大哥在东兴镇乃至黑龙县跟吉林省,可是有头有脸的顶尖儿的大人物啊!那雪花花的大洋黄登登的金条可海海的海了,你说这些话不是埋汰俺大哥呢吗?就是再抠,你面相好,俺大哥对你三姨太可是另眼相看的网开一面呀!要你撒起娇来,俺那大哥还不是傻眼的拐圈呀?”三姨太嗲声嗲气地说:“你别在咱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了,咱可听说咱那弟妹不是善茬儿,要不你咋会吊在一棵树上守两歪把梨呢?一会儿咱拜访拜访咱那弟妹,看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手心的经是咋念的?咱可不想再叫那死冤家再弄回来四姨太五姨太啥的了?穿窬(yu)之盗咱眼不见心不烦,艅yu艎(huang)再华丽,璠(fan)玙(yu)再洁美,畲(she)地须臾,也嫌黄花瘦,那咱这香饽饽也成了豆腐渣了。咱邈(mian)愿坟头一张纸家庙一炷香,就是生个一男半女的,眼前也是渺然?抚今追昔,咱一个洋学生,燕京大学的校花,书香门第,一分钱折腰,如今不也羔羊肉汤了?咱想遍地开花,那还不随手拈来?”三姨太话刚落嘴,一个鬽(mei)媚飞眼掠夺了殷明喜眼眶里的炯窘,眉间那颗红宝石一样的小红痣,舞姿弄俏地在两黛中跳了跳,梗了梗天鹅一样隽永的脖颈,手抚皮筒,眼巴巴的爱不释手,顾眄(mian)的亮亮两排洁白整齐好看的牙齿,问:“三兄弟,这狐狸满山遍野地跑,咋逮的呀?”殷明喜怯然三姨太的倩丽,压着大眼神低视,听三姨太问话,正中个个儿满腹经纶的动物经,就瞅着三姨太的浪相卖蒯,“三姨太,俺不是当你面吹糖人,这方面是俺的绝项。这狐狸呀,生性多疑,长期形成了狡猾的本性。狡兔三窟,这狐狸也不例外。老林、草甸子、半沙漠、丘陵地,哪都有狐狸出没的踪影。它住在树窟、土穴中,昼伏夜出,小心翼翼。你惹乎它,它躲你,实在躲不过了,就释放臭屁,恶滚滚浓稠稠,干糊糊的,熏得你眼睛都睁不开,晕晕忽忽,呛得直反胃。人见它膈应,畏惧的称胡(狐)仙,供着求它。狐狸精吗真能迷人,这可不是蒲松龄老夫子《聊斋》里吓唬人闹着玩的,真的耸人听闻!惹乎狐狸,那得真的得有点儿道行。有的一开枪,枪子儿在膛里炸了,人崩得血糊啦的,不是眼瞎就是鼻子只剩下两个狰狞的小洞洞,也有嘴唇子崩飞了,龇龇的两排大白牙阴森森的可怕吓人。有下夹子的、下套的,十次九空。很少听狐狸伤人的事儿,它是靠神乎其神的魅力惑人心志,叫你敬而远之。狐狸主要扑食鼠类,除隔三差五找不到吃的,饿了肚子,也扑些青乖子、飞虫、小鸟、野果子吃。”三姨太长长黑睫毛,一眨不眨的听得入了神,没让狐狸迷住,倒叫殷明喜渊博学识迷住了。殷明喜吧哒吧哒发干的嘴腔,挤出点儿唾液咽进喉咙,滋润下冒烟的嗓葫芦,“狐狸平时单独生活,绝不像人似的,成天嘎巴在一块儿起腻,你争我夺的吃醋抢酸,老发情放骚。狐狸只有生殖期才公母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公狐狸间厮杀博得母狐狸撬起尾巴,等那一刹的欲快。强壮的公狐狸大太太,二姨太,三姨太的妻妾成群,体弱的公狐狸只有打光棍儿,远远的眼巴巴瞅着母狐狸眼馋喽!这人不也是吗,像俺跟兰大哥比,兰大哥难道不是强者?他要是熊包,燕京大学的校花,能落在牛粪上?”

“哧!咯咯……”三姨太娇嗔的浪声浪气的嗤嗤笑个不停,隐隐约约有两颗小豆似的凸起在白旗袍里跳来跳去,“瞅你说的,可怜巴巴的叫人听了心疼?我可听说,爷们会来事儿生丫头,娘们会来事儿生小子。依我看,你瞅着一本正,可心里也是个骚性劲儿十足的爷们。你也是的,人也不是熊蛋包,骚拉巴唧的,才生这一窝只会下蛋的鸭子,这大家业不知成全谁呢?”殷明喜嘿嘿冷笑两声,“瞅三姨太说的,俺骚不骚你知道啊?”三姨太咯咯的一气浪笑挑逗着,“我知道就好了呢?你会做帽子,我这是现成的料子,你就给你大哥做一顶绿帽子,我拿回去,叫他开会董会时戴上,显摆显摆?”殷明喜给三姨太续着茶水,笑哞嗤地说:“你这漂亮女人,还拿俺取笑呢,你不知叫爷们的眼珠子里伸出的家巴什强奷了多少回了,你还沾沾自喜的自得呢?”三姨太端起茶碗,拿碗盖拨拨浮着的茶叶,又轻轻吹吹,呷了一小口,“我呀,也知道。可我就长个叫人稀罕的脸皮子,上哪哪,又不能搁着,放哪啊?天生丽质,谁愿稀罕就稀罕吧,奸不奸的,凭人家心情了,反正不疼不痒的,还满足了咱的虚荣心。再说了,人长脸干啥的,不就是叫人看的吗?女人这稀罕不稀罕人,值不值钱,就在这一张脸蛋儿上了。就给你兰大哥一人看,那不太亏了吗?三兄弟,你看了咱,咋想的啊?”殷明喜拎着狐狸皮筒凑近三姨太,小眼睛炯炯的对三姨太说:“能咋想,又敢咋想,想不也是白想,白想不如不想,不想就是没想,没想就是空想,空则无念,色结空,在我眼里,你就是三姨太!俺羡慕你的容貌,也蜇服你的艳丽,更被你的娇美征服。俺不是出于色迷,而是心爱之物赠予给配得起它的人,美玉配佳人,这才对得起俺这宝物。”三姨太一怔,眸子涓涓,“你是说,把这火狐狸围儿脖送给我?我苦穷也就唠叨唠叨,没有夺人所爱的意思?你这是施舍,还是惜玉怜香?”殷明喜说:“你这又扯上你这天造尤物上了,折杀俺也!你以你美而自豪,俺以俺有配得起美的物件而满足,人美物华,这就是两全其美。”三姨太笑笑,脸一泛红晕,“我真真体会了啥叫坐怀不乱了?我以为,色相能打动任何人,唯你三兄弟用这一手不行,不食色。我相信了众人云云,你殷明喜就是个正人君子,这围脖儿,我笑纳了。”殷明喜把围脖儿往三姨太白晢秀脖儿上一拢,端端的好个瞅,瞅得三姨太左眼蛾眉一挑,往深处挖了挖诱饵似的圆溜溜的两个小酒窝,柔媚眼波飘来飘去的飞花四溢,盯盯的神着殷明喜。

“这个皮筒,是俺大外甥大德子从狐狸沟淘换来的,经俺亲手一加工,饰戴在你身上,天物尽其美尤,非你莫属,换个人都白瞎?浑身透着雍容华贵,浮游着富丽堂皇,谁瞅了,哪还有歪邪了的心思,就是个眼直!这火狐没白枉死一回,值千值万,值个儿。”殷明喜小眼珠儿提溜乱转瞄着三姨太,一股柔情似水的情怀油然搅扰起他一肚子的愁肠,火烧火燎的血液直冲鼻腔又冲进脑门子,硬撅撅的头发刷刷发响,两撇八字胡儿煽惑跳动,此情此景多像年华的文静,文静也这样的戴过他亲手加工的火狐围脖儿,“茸茸的火红毛毫,托住白净子的瓜子脸蛋儿,更是柔情万种,真是美仑美奂,美奂绝仑!”

“咯咯,真儿哇针儿哇的啥呀,瞅咱叫你夸的。喂,你是在夸你的皮筒啊还是夸我呀?”三姨太苗条的身姿轻巧的旋一圈儿,又美美的扭转身子叫殷明喜好好端详,柔情亲昵的一挑柳叶的眉梢儿,喜孜孜地说:“你那大外甥我见过,真叫人动容。可惜了了,我这小姨儿一当,啥都焚琴煮鹤了。”三姨太抚摸着镶嵌在火狐头上闪烁的蓝宝石狐眼,喜爱的赞美,“这蓝宝石狐眼儿,灵活灵现的活润,赶上真的了。”

“这蓝宝石,可是天物。”殷明喜玄乎其玄的往神里说:“据说是女娲补天时掉在天山麓下的,叫一个维吾尔美丽姑娘捡到了,呈给了大清开国皇帝顺治爷,顺治爷出家圆寂后,庙里和尚珍藏至庙宇被焚,流落到民间一个穷苦百姓手里,相传多年,大德子进山行商,偶遇这百姓家后人穷困撩倒,拿百块大洋换的。俺又找蓝宝石工匠巧妙的镶嵌在火狐眼眶里,非画蛇添足,这火狐就活了,巧夺天工的成了画龙点睛之笔。”

“三兄弟你就打诨啊?”三姨太从脖子上摘下火狐围脖儿,又放在眼前仔细看了又看蓝宝石,晶莹剔透,蓝光闪闪,“真货倒是真货,产地吗和田,价值连城!不过,这么贵重,我受之有愧。嗨,咱那死冤家哪肯掏这钱呀,我那点儿贴己钱连苍海一滴都谈不上,哪又掏得起这么大价钱呀?我看你呀,己所不舍,勿施于人,还是搁着吧!”

殷明喜走到屋门口,叫来学徒,拿油纸包好,放在一个精致的纸盒子里,双手捧着递给三姨太。三姨太抻直弯月,刚要说话,殷明喜开口,“天物赠天仙,很具完璧归赵的味道。哈哈,三姨太,不成敬意,请笑纳!”三姨太睫毛乍开,瞪圆双眸,瞳仁定定,两手颤颤,慢慢接过,一把搂在叫人想往的山谷胸口上,香腮贴在纸盒上,向殷明喜抛出一束火花一波秋水,红唇撅成喇叭花,手一拍一扬,给殷明喜来个洋派的飞吻,“嘿……嘿……”干笑几声真情假爱。

“出大事儿了!哎呀呀出大事儿啦!”

殷明喜和三姨太正互相享受着春媚阳晖,温温馨馨,缠缠绵绵,叫孙二娘这破头拉楔一咋呼,如遇晴天霹雳,殷明喜一下子掉进冰窟窿里的万丈深渊中,造得戗头晕脑,惊得手足无措,吓得魂魄出壳儿,老半天才从惊恐无状的失态中,恢复男子大丈夫遇事儿不惊的常态,一字一板儿,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问:“孙二娘,破马张飞的啥事儿大惊小怪的,喳喳啥呀,不会和风细雨的慢慢说,整的地动山摇的?”殷明喜说着,瞅瞅惊魂未定的三姨太,“瞅把三姨太吓的?”

三姨太掐着盒子,蛾眉像被风暴摧残过一样奓渣,弯月的双眸,尤如死鱼眼珠子失魂落魄的呆痴突突的。殷明喜见状,马上叫吉盛,“老三,快把你小姨送回家里,叫你大舅妈好好照看着。”又对三姨太安慰几句,“吓着了,没啥大事儿?啊,孙二娘就这样人,咋咋唬唬的,有巴掌大的事儿能说天大,你回家和你弟妹的好好唠唠,你姐俩也好长时间没凑到一块儿扯巴扯巴了,今儿就住这儿,不走了。待会儿,俺叫伙计打个电话,知会兰大哥一声。”

殷明喜送走三姨太,回屋打量下孙二娘,问:“出啥事儿了,又扒墙上房的?”孙二娘“咚”一屁股墩在椅子上,震得两乳坨子在花布衫子里抖擞的跳了两下,冷嗖嗖的眼神快速扫下殷明喜,“是这么回事儿……嗨,这蟊贼多如牛毛,搬一块石头不经意随便砸就能砸它三、四个,还跑了一个……啊,咦那……”孙二娘说到这,嘴张着,眼神从殷明喜肩头滑向殷明喜背后。殷明喜回头一瞥,马六子不知啥时蹑手蹑脚地也跟进了屋,站在殷明喜身后静静支叉着两腿,咧着大嘴,通红的脸,脑门子湿拉拉的往下滑溜汗珠儿,听着孙二娘鹦鹉学舌。

马六子和邓猴子在明月楼喝酒,邓猴子舌头一大,就好显摆了,抖落出个惊天秘密。马六子本想先人一步给殷明喜送个信儿,没成想孙二娘捷足先登先抖落出来,讨好的兴头一下子垮塌塌的没了那兴冲冲热乎劲了,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趴在破鞋身上看见了王八,哈在那儿了,只有呆呆听孙二娘把话说完。

“哎这一身黑炭棍儿的,******上还挂个铁保镖,俺不用看脸,从背后就猜个十拿九稳。”这时二掌柜也像有事儿的从外面进来,跟殷明喜对下眼神,就到了马六子前面,嘘哈地让着座,“马警长,啊该叫马署长了。三弟,这叫马署长傻站着干啥,这大驾光临的,多蓬荜生辉的事儿啊,请坐!请坐!”

“哎呀孙二娘前脚儿刚来,你马署长就到,啥意思啊?是赶工夫市找零工啊,还是光棍儿抓疙瘩鬏,咋追到这儿来了?”殷明喜看马六子坐下,又不摸马六子此时来这儿的底儿,就心乱如麻掩饰地逗闷骚,“马署长三十好几大老爷们了,还光个身子睡硬坯炕,太硌挺了?孙二娘也三十拉搭岁,正浪头上,寡居思欲的挠炕席,俺做个月下老,黄瓜秧爬腕儿,豆角秧拉蔓延,凑合凑合吧,啊二位?”

“嗯,马署长的心早在邓猴子二姨太身上了,哪拿眼皮夹咱这没人要老糟货呀?”孙二娘一扒一怒又一颦,“千里嗅,要找人我用你啊?黑龙镇有第二个殷明喜吗,你不当毛遂,我就守着梦里。”

“妈呀孙二娘,你这心高的赶上够天上的星星了?”二掌柜给马六子和孙二娘斟上茶,逗乐的说:“三弟家炕上闲着够侧个身的炕梢儿,你想睡,那就得爬到弟妹背上淌哈喇子了,哈……”

“我叫你二掌柜舌头上乱爬蛆?”孙二娘起身,在二掌柜背上拍打的把二掌柜推到门外,背抵上门靠着,低头低声的跟二掌柜嘀咕,“我在明月楼听邓猴子和马六子诎诎,老大的拉麦子马车,在苏家店和赵家圩子中间,叫一伙儿蟊贼劫了!……”二掌柜瞠目叹气地说:“我也听说了,这伙儿蟊贼很蹊跷,不像……这里与一个人有关,……”沉吟的,又自叹一声,“大师哥啊,完蛋玩意儿,这是要窝里斗这是?”

屋内马六子瞅着殷明喜,叹着气地说:“殷大掌柜,其实没啥大事儿,啊,咱闲着,就过来看看。我原本是想送个信来着,孙二娘都说了,我再说也这些玩意儿,就是废话了。”殷明喜虽瞧不上马六子,平常不太尿他,可吉德摊上了事儿,吉德又去了富锦镇火磨未回,只有当大舅的屈尊给马六子递上老炮台纸烟,“抽啊马署长,这事儿依你看是哪个绺子干的呢?”马六子点上火,抽着了,喷着烟说:“我听那情行,这伙人穿戴做派,不是咱左右前后绺子上的,倒有点儿像似城里的帮会。”殷明喜哧愣的一剜眼,“帮会?哪来的帮会?咱镇上还是东兴镇的?”马六扔掉烟头,拿脚碾灭,“哪的?肯定不是咱镇上的。这伙人很怪,不是鸡鸣狗盗之辈,不杀人不打人,专门打劫拉麦子的马车,劫了麦子,按市价给钱,就从你手里买一样。你说这怪不怪,这像打劫吗,不就一个强买强卖吗?”殷明喜纳了闷,奇怪就奇怪这无非就是一种强行买卖行为,“啊,为的啥呢?”马六说:“亏你做买卖这些年,有对头呗!”殷明喜想:这对头是谁呢?这时节这噶达收麦子,就一个大户和火磨上的几个散户,除了吉德,散户敢雇帮会……马六子看殷明喜在瞎寻思,叮上一句,“谁有那实力动用帮会呀?兰……”殷明喜一乍眼,低语扬声,“不会吧,他一贯作法是冬收春售的呀,这咋冷不丁的改招子了呢?啊,他这是……哼,他咋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呢?他可是俺的大师哥呀?”马六说:“你一个人琢磨吧,信儿就这么个信儿,再往深了掏,我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想妄加猜测,邓猴子清楚。走啦!”

一扯到邓猴子,殷明喜又联想到刘三虎打劫吉德运麦子火轮的事儿,松木一郎和三个浪人混在刘三虎那伙人堆儿里,又神奇的瘪咕了,这里的事儿,一定与杉木有关系。这关系可能与吉德以麦换木头有关联,杉木才勾结刘三虎下此劫船斩首除根的毒手。杉木一看一计不成,又捅咕人和吉德明争暗斗的争夺麦子,想叫吉德临封江前交不上货,那换木头就泡汤了,也就阻断了吉德渉足木材市场,和杉木唱对角戏了。那最有力能跟吉德抢夺小麦市场的,只有一个人,兰子明!兰大哥图稀牛粪排子热乎,还是有意插一脚?不会吧,那又是搁哪跑出来一匹黑马捣乱呢?要是兰大哥,兰大哥明知吉德是俺的亲儿子,那又是为啥会豁出不仁不义的劲头与吉德争得头破血流呢?见利忘义呀!这又会不会是邓猴子一计不成,又坐在杉木的背后上了黑手呢?邓猴子眼睛搁在嫉贤妒能上拔不出来是完全可能的,这个二五眼!兰大哥搅在杉木打压吉德的浑水里,在这里面又在扮的啥角色?如所想,那兰大哥可就二百五了!灯下看美人,俺在三姨太身上下点儿功夫,想的是叫兰大哥到时候手丫儿松松,拿点儿库存,在吉德开船前把不足部分补一补,好如期交货,别砸了锅!喂猪不带槽子,猪能记性家吗?咋的,俺又是送贵重物件又投其所好的暗送秋波,瞅三姨太的感激样儿,是会帮吉德一手的。这要是兰大哥与杉木由邓猴子合谋,那你兰子明就太不够人字两撇,俺关羽将与你曹操割袍断了咱师兄弟情意,新仇旧恨誓不两立。

马六子啥时走的,又咋走的,殷明喜全然没捋会儿,“咣当”“啪嚓”甩门声,叫殷明喜从可怕的思索中惊醒,他回头看着,来回桄荡几下的门扇儿,慢慢阖拢露着一条小缝儿,屋外比屋内强些的光线像幔帐布一样射进屋内的地下,像一扇闪着亮光的利剑扎进殷明喜的眼帘,他不寒而栗的打寒战。这亮光,就是兰会长的光头,不祥兆头啊,塞得他有些齁喽气喘的上不来气,他一把徕过茶碗猛灌两口凉茶,喘息一会儿,才略稍平稳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门又一次被徕开,土狗子和土拨鼠拉着二掌柜跑进屋,殷明喜惊乍起小眼睛,从探寻一团乱麻中回过神来。

“大舅,这没发干了?顶门顶户的四马架、西冯、苏苏、田路村好几个收麦点,还有一门一户离离拉拉的庄稼院也有人,咱德增盛的人到哪,福顺恒(福顺泰的前身号名)商号上的人,就跟到哪,和咱们打擂台唱对台戏,这可咋整啊?”

“咱长半吊,他们就长一吊。这不找邪火拉戗茬明着压咱们一头吗?”

“往码头送麦子的马车,叫拦道抢买的都整好几回了,这样下去,船咋装啊?”

殷明喜听了,事实不谋而合的验证证实了个个儿的猜度,气得他直扎心窝子,“叭”随手抓起茶几上才三姨太喝茶的茶碗,摔在地上,“兰子明,你他娘的真有你一手啊,做的太绝了!”

“三弟,你别勾起老底儿火呀?”二掌柜劝说:“这正常啊!生意吗,哪会独家做呀?只有兿殖傻模这拦道强买……”

“露馅了吧?俺还琢磨呢,强买给钱,这只有他兰子明想得出干得出来,还慈悲为怀的念点儿旧情,没胡子的斩尽杀绝,多仁性,啊?这是拿活人气活人,人气人,非气死俺?” 二掌柜从孙二娘口中和西街来的买卖家的传说中已看出,兰会长是真的跟吉德争开了,这别怪殷明喜对兰会长生这么大气,兰会长也是知道吉德是殷明喜亲骨肉的,他对吉德下这狠手,就是不念及师兄师弟情份,顾钱反目,“那拦道强买德增盛送麦车的麦子咋回事儿,也是竞争吗?唇亡齿寒,唇齿相依,这是往火坑里推大德子,置于死地而后快啊?”殷明喜眼睛长牙想吃人似的,“二哥,他兰子明这要撅俺的后尾巴根儿呀这是,光秃祖坟就这么一根儿草,还想在俺脑门子上拔毛吗?”

“大舅大舅,别生气,麦子收上一多半了,再挺实两天,也收个差不多了。”

“老三,你现在做的是该冷静。就这事儿是兰大哥干的,就不会背后有人捣鬼?二哥送你三个字。”

“哪三个字?兰子明吗?他就会屈炎附势,鸭肠子转得快,占小便宜,俺要不叫他当年怀贼心戳咕,向俺爹告密绑了俺,俺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他如今还不撒手,祸害俺就算了,这又祸害上俺……”

“三个字:稳住架!是非曲直,定会掰扯明白的。”

吉盛送三姨太回来跟殷明喜说,三姨太叫二掌柜去家一趟。

“去个**,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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