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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明喜撩一眼皮二掌柜,嘿嘿抿嘴一笑:你二掌柜就逗吧,别露脚尖的破鞋个个儿找难堪?三姨太原本想当殷张氏的面,逗逗爱面子又心虚的道貌岸然的殷明喜,叫二掌柜这话一说,恐怕二掌柜真知道这火狐围脖儿的出处而实话实说,说破这层伪装的神秘面纱,搅了她这戏弄殷明喜好玩儿的把戏,反倒弄巧成拙,石头搬秃噜砸了个个儿脚倒没啥,要二掌柜说破了那就是搧在彼此脸上一大巴掌,那就不好玩儿了?她想到这儿,脸一白,眼一抖,从二掌柜手中夺过火狐围脖儿,瞥着眯眯嘴傻呆不吭声的殷明喜,“你在哪见过,胡扯?这可是我从西街戴过来的,早晚凉。”

殷张氏见二掌柜拿闷子,没多想,也确实想不出这里面隐藏有啥大猫腻,大小叔子小大嫂,闹呗!

二掌柜琢磨着,从后脖颈拽下烟袋锅,抻巍好一会儿,想要殷明喜的嘎拉哈。俺叫你殷明喜,玩火玩到擅长玩火的砬子上,非叫你吃吃苦头,就把话像刀子一样捅向殷明喜:“啊,俺想起来了。在天津卫!就是天津卫!俺见过一个漂亮的不谁家的千金小姐带过,跟这一模一样。这手艺活,就咱天津卫那一片儿,除一个人之外,恐怕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你跳蚤大喘气,也不怕抻断脖颈子?”三姨太听二掌柜如此说,紧绷的心松开了,脸灿如桃花,“我也书香门第的千金,戴上这火狐围脖儿不比那个天津卫小姐逊色吧二弟?”

“逊不逊色,俺可说不好。”二掌柜兜着脸抹着三姨太,“后来俺听说,三弟也知道。”殷明喜叫二掌柜的话,像把心挖出晾晒一样的刺痛,对二掌柜冷脸的抖着嘴唇,最终亏心的没整出一句又解恰又能塞住二掌柜的话。二掌柜瞅殷明喜那小样儿,心里怜悯,还是要在殷明喜心上隐喻的敲一下,指桑说槐的一石二鸟,“后来那千金小姐,清高的超脱了。不戴火狐围脖儿披上袈裟了,把火狐围脖儿当包脚布裹脚了。”

“二弟你是不怕破鞋扎脚啊,埋汰上我了?”三姨太这时才听出点儿味来的拿纤手拽下二掌柜嘴上叼的烟袋,在二掌柜脑门子上轻轻敲一下,“你拿这捅后门的玩意儿别别的,我就知道你捅不出来啥好粪来,真臭!”

殷张氏咯咯的笑着搂过三姨太,“这二哥呀,拿三姨太这小嫂,可能闹了?艳灵他爹,你木木的也不偏向点儿,任凭二哥糟尽三姨太,快拿出你的好茶,沏茶!俺去灶上,掂对俩好菜,你们叔嫂吃着闹。”

殷明喜答应着,在柜里拿出一绿盒,打开盖闻闻,“三姨太这是你来了,俺才肯拿出来这紫砂壶都城宜兴,上好的竹叶青来。这可是太湖边上的明前茶,是一水水十五、六岁黄花姑娘,拿红唇香嘴,一叶一叶衔下来的。闻闻,除有竹叶青茶的清香味外,还留有女孩儿口香味呢。”二掌柜抿抿地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三姨太,这三弟不是对你嘴吹气,真的是这样的。闻竹叶青茶香,就能感觉江南女子那润润的红唇,像搂娇媚睡在一起似的。”三姨太嘻嗔地说:“二弟你就淫邪吧啊?你也就隔靴挠痒废废手指盖儿,眼巴巴望梅吧吧嘴儿,白咕噜咕噜嗓葫芦,止个啥渴呀?”

殷明喜拿精致的景泰蓝茶碗沏上茶,递给三姨太,向三姨太挤个眼,“火狐围脖儿把你烧的,惹来二哥的一腚的骚气!”三姨太抿哧一眼的,冲殷明喜嘻嘻一耨嘴,“居楚望蜀,你这闷锣就得重锤敲!”二掌柜两手玩了殷明喜和三姨太,实际仨人玩的都是殷张氏,不由自喜地说:“还打囫囵语呀,俺的茶呢?”殷明喜对二掌柜还一肚子的气,冲二掌柜嗔怒地一说:“你还想喝茶呀,那红唇一挨,俺二嫂那肉嘟嘟的大厚嘴唇子,还不叫你当猪拱嘴缸缸造了呀?没有!”二掌柜笑嗤嗤地说:“心照不宣的事儿,你还真上火了?大老爷们的,比三姨太的肠子还细,人家三姨太可不像你啊?多粗拉的玩意儿,都能装得下,还保你舒舒服服的,不会记恨你的狠劲儿?”三姨太没好眼儿,又放电的对二掌柜一哧溜,呷口茶,冲殷明喜一笑,逗二掌柜的壳子,“这茶是好啊,清香唇香,浑然一体,真消魂哪!哎,三弟,你细品品,这宣兴的竹叶青,比苏州的碧螺春味稍浓些,颜色也好看,绿绿的清澈,真映出了红唇。”

殷张氏拿花围裙擦着手进了屋,眼灵精地问:“二哥咋不喝茶,不渴呀?”二掌柜诉冤地说三七疙瘩嗑,“俺这嘴损,还喝茶,得罪人了呗?嗨,这拉磨呀,你得会拉,这磨刚卸,驴是没倒空杀,就溜须上拿鞭子的了?”殷张氏嗔怪的煲一眼殷明喜,斟上茶,笑说着把茶递给二掌柜,“百灵她爹你也是的,就杀驴,也得叫它饮饱了呀,连口茶都不给,太刻薄人了?就咱这仁义的人家,哪有渴着嘴上路的,说不过去,这也叫三姨太笑话呀?”殷张氏说的这看似袒胸露背嗔哧殷明喜,又甜嗖嗖偏向二掌柜的打诨话,更是叫二掌柜哭笑不得,这不是诉苦的,撞见拎一水筲黄连的,没家雀蛋找茄子涮黄连,雪上加霜吗?

“俺说呀,你俩口子啊,一唱一合,相铺相成,真乃天上一对地上一双,阖严实缝。一个嘴怒脸板不让人,一个嘴甜心苦杀人不见血的添活人,馅包子踩一脚,都不是啥好饼?”二掌柜喝着茶,忿忿地数落,“蘸冰糖葫芦,现用现交,看三姨太一下子帮大少爷这么大忙,就猴猴的俩口子一起舔,把俺这个二哥长二哥短的不拿眼皮夹了?”

“二哥,你别老马不上骒马的,怨天忧人了?百灵她爹不给你倒茶,还是你哪得罪他了,别以为俺傻听不出来,俺是不愿趿拉鞋底就不顾鞋帮了,露脚丫子的事儿,俺殷张氏还是捡扫帚丢笤帚的,知道哪经哪重?”两口子月下老一般都是搭配好的,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配一杠子压不出屁嘴怒的,殷明喜属后者,殷张氏是个嗑瓷的嘴茬子,叨上理刀刀见血,“三姨太受大师哥之托,蹦蹦嚓嚓,车马劳顿的来一趟也不易,又为的是大德子,公鸡采蛋儿还打个鸣呢,俺不能像跟二哥似的,熟头熟脑的不惜外,混熟熟的,咋的也得当客待吧?就二嫂来,俺也是客客气气的待敬,哪像跟二哥似的拿起话就说,不分轻重的。”

“闹了半天,明喜晒俺倒有理了,俺倒弄了一身不是这个?”二掌柜唏哈唏嘘地说:“三姨太,这、这,都你惹的?他老三重色轻友,你不能管嘻嘻笑啊?”

“咯咯……”三姨太拿绢丝手帕仰脸的一掩,“二掌柜也遇见洋臘子倒上树的了吧?”

“俺掌柜的倒上树,俺咋没见过呢,倒来这儿给三姨太表演了?”

“哎你老太婆咋来了呢?”二掌柜一愣的对他屋里的说,瞅下殷张氏,似嗔怨似宾服的,“都你搞的鬼!”

“二弟妹,老没见了,头发白了些,面相还嫩生生的。”三姨太起身迎上二嫂,两人手搭胳膊的互相打量,“你倒越来越打人儿了,跟你和兰大哥当新娘那会儿还俊了。”殷张氏让着二嫂坐下,“二嫂跟尼姑似的修行,老也不来串串门啥的,这要不说三姨太来了才请得动尊驾,还不来呢。”二嫂抹下后脑勺疙瘩鬏,“俺就是个围锅台转的老妈子,孩爪的,从早到晚手脚不失闲,俺想遛遛,哪有那个空啊?”三姨太怜惜地说:“二弟也是的,咋不找个老妈子帮帮你呢,这也是个抠门!”殷张氏忙替二掌柜说话打圆场,“小三嫂,这你可冤枉了二哥?他是早想给二嫂找个帮手了,可二嫂说找啥样儿的,年轻点儿的,又怕二哥学那刘大麻子把二妈收了房。年老根点儿的,二嫂说谁伺候谁呀,这不捡个娘养吗?”三姨太咯咯地说:“二弟妹你也太那啥了,像你兰大哥,又有啥呀?多一个人照顾二弟,你不还闪闪身子,有个月信啥的,不有人替换替换?”二嫂笑哧咧地对三姨太说:“俺那兰大哥时髦,这你二弟呀,跟明喜都是老哏鬏,不愿扯那个,多麻烦呀?今儿这个炕头,明儿那个炕梢的。今儿这个味,明儿那个味的,就像喝苞米糊涂就咸芥菜疙瘩,惯了,老换口,牙还不倒了?像你,初一十五的搂枕头,俺呢,天天夜晚儿一被窝有个打呼噜的,那要听不见呼噜还咋睡呀?啊哈……瞅俺这没出息?可这也是实情,三弟妹,你说是不?”殷张氏对二嫂挤挤眼,一扫三姨太,“是啥是?俺不像二嫂姑娘儿子的一大窝,俺生的都是瓜瓢儿,没个带把的,俺可老早就想叫百灵她爹,替俺找个像三姨太这样的替身儿,生个绷祖宗板的了?”二嫂嘴一抿,“煮熟的鸭子,嘴还硬?三弟要整回一个像三姨太这样的,俺可有事儿了,耳朵都得叫你唠叨出厚厚老茧子来?”三姨太咯咯笑着说:“瞅不出啊,二弟妹还是个开山西老陈醋铺子的。这爷们有多少个小老婆,你还不是嫡房,做小的哪敢骑你脖颈儿啊?爸羔子,我看吉德大侄子就想得开,才二十几,跟我小不多少,就三妻四妾的了,可比你们长辈大老爷们想得开多了?”二嫂哈哈地说:“大少爷正馋猫的好岁数,又都般般的大小,你像兰大哥,老牛啃嫩草的,那老牙能啃几年啊,早晚得叫嫩草长成茅草时啃不动了,把牙崩喽!再说了,像你三姨太这俊,叫老牛都啃瞎了,白瞎你这好岁数了?”

三姨太叫二嫂说到心坎儿上了,苦涩的脑子里映映出相好同窗的葱润脸庞,面上还是嘻嘻强笑挂在脸上,“你这老二弟妹呀,净捡实成嗑唠,众星捧月哪有牛郎织女一担挑好啊?”殷张氏看二嫂说的太大老实了,怕三姨太下不来脸儿,就张罗说:“走走,餐厅桌上唠。这儿爷们多娘们多的,咱也唠不清,咋好就咋过,舒心就好!”二掌柜走着说:“三弟妹,你这话说的也没给俺和三弟一个说法呀,是三姨太说的对呢,还是你二嫂说的对呀?俺是给你二嫂找个帮手,还是三弟找个能生带把的呢?”殷明喜警告二掌柜,“你就撩吧啊,一会儿又惹砬子上了?”殷张氏耍小的剜下二掌柜,压嗓子贴近二掌柜回答,“你瞅了三姨太,还真想老牛啃嫩草啊?找个背旮旯,看那背风不,别膻了舌头?”

家常饭的家宴上,欢声笑语,讲究的是亲如一家,扬抑师兄师弟家里人的情意,剃光头,掏耳眼儿,捏肩胛,捶后背,呼噜噜,没了矛盾的对立,掩去了一场生意场上水与火的阴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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