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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水璃。”

那一声,饱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深情。

“我能给云霞的都已经给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情愿你狠我也不想你离开,这个地方就让你这么讨厌吗?”

冥玄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许是坐了太久的缘故,刚站起来的那一瞬,身子左右晃动了几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他继续向前,走到床边,仰头看着那渐渐升起的皓月,叹了口气。

“如果没遇上七弟,你会接受我吗?”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冥玄野,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呢。

伊水璃转过身,看着床边那孤独的身影,此刻,窗外的位置,有没有人躲在角落,偷偷看着那明黄的身影呢?她看着天上的月亮,会不会羡慕呢?羡慕那月光,可以光明正大的落在他身上,而此刻她的视线,只能悄悄的追随于他。

“不会。”

伊水璃几乎想也不想便直接道。

冥玄宏的双手紧扣住窗棂,脊背挺得笔直,转身看着伊水璃。

伊水璃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拍了拍:“我早就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要的皇上给不了我。”

冥玄宏动了动唇,却被伊水璃抢了先,那笑容,带着淡淡的冰冷嘲讽:“我知道你想说,尽管我不会是你的唯一,但你的心里爱着的只有我,冥玄宏,你太不了解我。”

伊水璃不由叹了口气:“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想要的东西只有牢牢拽在手上才会觉得安心,而你说的爱,太过虚无缥缈,就像是掌心的水,只要轻轻一握,就会什么都没有,对于理性的我来说,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东西,我是没有那个心情去尝试的。”

冥玄宏转过身,月光下,那深邃的眼就像是一汪海洋,看不见底:“那七弟呢?是因为他承诺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吗?”

冥玄宏笑了两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应该多送几个女人进翼王府。”

那模样,似乎十分后悔当初没有那样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冥玄野他洁身自好,你送再多的女人去都没用。”

“你就那么相信他?不会吃醋吗?他当真就那么好吗?”

冥玄宏大着声音问道,伊水璃这样的回答,让他十分的吃味,心里越发的难受。

“我连命都舍得给他,更何况是这份信任呢?他若是连这点诱惑都抵抗不了,我吃醋又有什么用,每天与他闹,他累我也累,他若是真心爱我,怎么舍得我那么累呢?如果他不是真爱我,那我付出那么多不是太傻太蠢了吗?他好吗?一点也不。”

伊水璃自问自答,嘴巴撅起,摇了摇头:“一个大男人却喜欢撒娇,明明知道我很累很忙了,还要给我闯祸,任性妄为,无理蛮缠到了极点。”

冥玄宏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像是被结冰的水浇灌了一般,即便是说着他的那些缺点,她的模样,依旧那么温柔,没有半分的不耐。

“但是我还是爱他,就是离不开他。”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依旧会用生命去爱他吗?

冥玄宏看着伊水璃,答案已经揭晓。

“冥玄宏,你知道吗?冥玄野说,除了他自己,他不放心把我交给任何人,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要求自己包容我,把我捧在掌心,惯着,爱着,他不肯放开我的手,是因为他肯定,再没有其他人能像他那样给我幸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冥玄宏,你抚心自问,你能做到吗?”

伊水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冥玄宏。

“你不能。你对我做的那些,都是你想做的,但你从不曾问过我的意见,你不顾我的意愿,利用夜归将我留在皇宫,冥玄野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他身边,说不得他会用更加偏激的方式留住你。”

冥玄宏一拳用力的捶在床棂上,大叫出声。

“他不会的。”

伊水璃更大声更坚决的否决道。

“当初他十分反感我和飘絮在一起,如果是你一定会用各种手段将她从我的身边赶走,可是冥玄野没有,他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在他看来,飘絮是我的朋友,她是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人,而我的身边,需要这样一心为我的人,所以尽管他心里酸得要命,从来也就只是抱怨几句而已,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曾阻止而是站在我的身后为我加油打气。冥玄宏,你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像女人一样在家洗衣做饭吗?你甘愿被一个女人踩在头上吗?你会为了我舍弃自己的生命吗?”

每问一个问题,伊水璃便靠近一步,直走到冥玄宏跟前,与错愕的他相对。

“冥玄宏,把飘絮还给我吧。”

伊水璃推开掌心,晃了晃手上的铃铛。

寂静的夜晚,那铃铛的声音十分响亮,在整个上阳殿飘荡。

“吱吱。”

不待冥玄宏动作,耳力过人的伊水璃已经听到了声音,面色一喜,转过身,循着声音找去。

“吱吱。”

金色的笼子,不足一米的高度,而此刻,隔了许久不见的飘絮正在里边激动的上蹿下跳,身上那火红色的羽毛,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光泽,像是柳絮一般,落在笼子里边,以前那只戴着镯子的脚,有一大片光秃秃的,上边有一条明显的浅紫伤痕。

“飘絮。”

眼底的惊喜转为心疼,伊水璃走到笼子前,轻轻的拍了拍,眼眶酸酸的,心里的愧疚泛滥,就要落泪。

“飘絮,我回来了。”

伊水璃蹲着身子,看着金笼中的飘絮,声音哽咽的厉害。

“吱吱。”

飘絮也认出了伊水璃来,跳到她的跟前,原本想要伸出脑袋在她的身上撒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脑袋都无法伸出来。

“吱吱。”

这一声极为缓慢,带着浓浓的伤感,伸出舌头,舔了舔伊水璃的手心。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现在就带你离开。”

温柔的摸了摸飘絮的脑袋,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冥玄宏,快把飘絮放出来。”

冥玄宏见她如此在意飘絮,原本是不想放的,可是伊水璃方才那一番话,他若是连这点事都不答应,她的心里一定会更加看不起自己吧。

罢了,反正夜归还在自己手上,她走不了。

“吱吱。”

“吱吱。”

飘絮任由伊水璃抱着,头埋在她的怀中,不停地蹭了蹭,十分的欢喜。

“都受伤了。”

伊水璃的右手提起飘絮受伤的腿,看着上边光秃秃的,十分的心疼。

“怎么变得这么丑了?”她笑着打趣,可是心里却难受得要命,从认识到现在,因为自己,他似乎一直受到伤害。

“吱吱。”

飘絮努力想要将脚抽回,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伊水璃。

“我又没嫌弃你。”

伊水璃一只手将他抱在怀中。另外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他的镯子,重新戴在他的脚上,对着他挥了挥手上的铃铛:“我带你回去。”

她笑了笑,拍了拍飘絮的脑袋,将他抱在怀中。

目的达到,她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看着飘絮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她的心里难受死了,等带着飘絮离开了,她一定要在桃源村给飘絮好好洗个澡,给他上些药,一定要让菊明配出最好的药来,将他脚上的伤治好。

“你能和我说说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冥玄宏看着伊水璃的背影突然道。

以前,伊水璃的脚步顿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的前世,你灵魂真正寄托的身体,那里的人都像你这样的吗?忠于所爱,有情有义。”

伊水璃转过身,看着冥玄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忠于所爱,有情有义,这样的人,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又有多少呢?不过相比于这里的女人来说,她们确实更加的敢爱敢恨。

“你前世是叫武媚娘吗?你是做什么的?”

这些事情她就告诉了鸢,他是怎么知道?转念一想,很有可能是鸢利用自己的事向皇上卖了个人情,要不然他怎么能带着伊云霜安然离开呢。

“我是叫武媚娘没错,那是一个女皇的名字,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女皇帝,前世的我是一个没有童年,为了生存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上一刻是战友,同伴,下一刻就会被我杀掉,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接触的人很少,所以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和我一样,但是冥玄宏,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是你只看到我好的那一面,我其实就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

冥玄宏追上伊水璃,站在距离她身后两步之遥的位置,喃喃自语道:“真的是这样吗?”

“这些是鸢告诉你的吧,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跨越了千年,就是为了来这里与夏衣白相遇,相知,相爱,我们的姻缘是上辈子就注定好了的。”

伊水璃盯着他的眼睛,那眼底,是冰雪一般的寒冷,却又带着同情和惋惜,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只会是一场悲剧而已,冥玄宏就是如此吧。

他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错过了她,而是因为想要挽回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自己,没有珍惜那些原属于他的美好。

“帝王之家,最难得的便是遇上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冥玄宏,好好珍惜伊云霜,无毁这孩子很聪慧,你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有——”

伊水璃看着那张苍白铁青的脸,清瘦的面颊:“好好照顾自己,有人很关心你。”

伊水璃打开门,抱着飘絮阔步走了出去,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对于身后的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的留恋。

虽然是夏日,凉风吹来,伊水璃还是觉得有些冷,伊水璃深吸一口气,紧抱着怀中的飘絮,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也不是那么冷。

“皇上怎么样了?是不是要休息了?”

伊水璃刚向外走了几步,便被冲上来的伊云霜拉住。

“既然那么关心,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伊水璃横了伊云霜一眼,扔下失望站在原地的伊云霜,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倒转了回来:“伊云霜,好好保重,今后没人会和你抢了。”

伊云霜愣住,看着伊水璃,似乎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渐渐消失,与黑夜融成了一体。

冥玄野站在寿英殿的殿门口,来回徘徊,远远的,隔着阑珊的灯火,瞧见抱着飘絮的伊水璃,忙跑了过去:“回来了。”

他伸手想要接过伊水璃怀中的飘絮,可飘絮好久没与伊水璃亲近了,再加上这次被关了这么久,自己最心爱的镯子被抢,让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极需要从伊水璃的身上找到慰藉,所以无论冥玄野的热情多么的难得,他都十分坚定的拒绝了他的怀抱。

“我抱着就好。”

伊水璃抱着飘絮,给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可怜的飘絮,这段时间瘦了好多。”

冥玄野瞪了飘絮一眼,用力的扯了扯他的尾巴,笑着跑了进去。

“怎么样?”

伊水璃一回到房间,忙着就给飘絮倒了杯水,飘絮心情激动,一路叫回来的,自然口渴,一只手拽着伊水璃拿着茶杯的手,喝了个底朝天。

“菊明刚刚来过了,无幻被救出来了,暗耀暗夜发了信号,夜归已经被带走了,隧道里边有足够的水和干粮,再过不久,暗夜就会带孟安来这个地方,我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伊水璃点了点头,将怀中的飘絮放在椅子上,起身,抬眼,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是冥玄野母妃住过的地方,是冥玄宏为她精心打造的牢笼,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挣脱他的束缚,自由飞翔。

留恋吗?她没有那么多泛滥的感情,十几年前,这里的一场大火让冥玄野逃离了皇宫的争斗,这次的大火,他们也将涅槃重生。

“飘絮,等到了桃源村,我一定好好给你梳洗。”

伊水璃摸了摸飘絮的脑袋,笑着将他抱了起来,然后递给了冥玄野。

“一起躺到床上,等外边有动静了就离开。”

冥玄野一只手抱着面对着他满脸鄙夷的飘絮,另外一只手牵着伊水璃,躺到了床上。

“皇上。”

伊云霜呆呆的看着伊水璃消失的背影,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敲开了上阳殿的殿门。

为这段感情,她付出了那么多,皇上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许伊水璃说的对,她所做的一切太过的默默无闻了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得了身后那个人的。

上阳殿内空荡荡的,冥玄宏身姿单薄,站在正中的位置,门推开的瞬间,明黄的衣角蹁跹起舞,那瘦弱而又孤单的身影看着让人觉得心疼。

“皇上。”

伊云霜走近几步,继续叫了声,冥玄宏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她的方向看去,见是伊云霜,眼底微微的似乎有些失望,嘴角扯开,无力的说了声:“你来了。”

转身回到座上,背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皇上,你累了就休息吧。”

伊云霜走到他的身后,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揉捏,力道完全恰到好处。

冥玄宏静默不语,过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捉住了她在自己额头上运动的手:“云霜。”

他睁开眼睛,仰头看着伊云霜,深邃无波的眼眸,温柔一片,那声音,带着几分歉疚。

他拉着伊云霜的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看着伊云霜,一字一句,真诚而又感激。

她为自己付出的那些,他都知道,一路陪伴他走到现在,同甘共苦,他真的非常感激。

如果自己爱上的是身边这个女人,皆大欢喜,那该有多好,可为什么,他的眼球偏偏被另外一个女人吸引,等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

“臣妾不辛苦。”

冥玄宏拍了拍伊云霜的手:“朕知道这样做你会很失望,很伤心,但是云霜,朕真的控制不住,想到她可能会离开自己,永远的从自己的身边消失,这个地方,很痛很痛。”

他手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眉头拧成一团。

“臣妾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呢?冥玄宏,我那么的爱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说你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呢?你不知道,我会伤心吗?我的一颗心,已经被你弄得遍体鳞伤了,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完整了,你能感觉到吗?她在滴血。

“朕会好好待你的,你想要什么,朕会尽量满足你。”

伊云霜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眼眶早已湿润。

我不在意你是太子还是皇上,即便你只是个乞丐,我也会跟着你,什么都会满足吗?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心,你也可以给我吗?

至于其他的,我都不想要,那些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再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说了那么多遍,每一次听,她都会有落泪的冲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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