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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歌坛没有了文云斗,七星也会黯然失色吧?还有谁,能代替他,去和七星竞争呢?那样,除了看小甜甜她们流眼泪的时候,我们能够快活一场,以后大概也就歇业整顿了吧?原来,我是以爱偶像的最佳仇敌的这样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态,在为文云斗的退出而惋惜。回想起他那小孩般天真从杂志后面望着我的眼神,以及把cd堆在我手中时那招牌笑容,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没错,文云斗是七星的最佳竞争对手。我也懒得去想这背后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反正,我知道自己不想他退出就是了。
一路上,我都想着文云斗的问题。进到电影大学的教室,文云斗赫然坐在前面的位置上,找他签名、送水、送糕点的女生依旧络绎不绝。他还真执着,被那么多人围追堵截,居然若无其事继续来上课。不过也是,学习是人的权利,总不能为了当明星就整天躲在屋子里吧。我低头写了张纸条,折起来,用胶棒封好。大意是让他再考虑一下退出歌坛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写,为什么要写这张纸条,也许,我已经把自己当成小甜甜的代言人了?因为她没有机会知道文云斗退出的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的?看她哭不是我一向来的愿望吗?
“喂,传给张文云斗。”我把纸条递给后面的一个男生。男生大概还没搞明白我是谁,推了推眼镜,继续看书。
“我说,把这张纸条传给张文云斗。”我做了个狰狞的表情,拿出一把剪刀,他刚写好的论文已经在我刀下。这回他果然乖乖就范,我也就变回了乖乖女。
隔了没多久,文云斗的纸条传了回来,我打开:
“高三了还传纸条,难怪成绩那么差!”这,我气绝身亡……
只好再写一张:“虽然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希望你离开,但是有成千上万你对她们来说很重要的人希望你留下。”一写到“成千上万”,就想到小甜甜和她带领的那一群恐龙。
“什么时候改当我的歌迷了?”
这真是一句让我无法回答的话,幸好上课铃声响,替我解了围。我回头看了一眼文云斗,他周围的女生已经散去,正好他也回望着我,那一眼里,包含的信息似乎很复杂。好像,他真的挣扎在我的话和若心的话之间。他真的会在意我说的话吗?我对他来说都还算不上是认识的人,不过,却是唯一一个和他说话超过三句的歌迷,虽然不是他的歌迷。我急忙回过头,看着黑板,不再看他的眼睛。
从那以后的几天,我都忙于杂志社的工作,没有时间去电影大学上课,不知道文云斗他,考虑的怎么样?我越是觉得这个问题与自己无关,就越无法摆脱去想这个问题,像缠在蜘蛛网中一般。甚至连我喜欢的七星有没有再出现在杂志社,都变得不太关注。
“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晚上是文云斗的新专辑发布会。如果再搞砸,就不用来了。真是的,一个小高中生,父母为你争取一个机会多难得啊?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只知道玩。”
“哦,遵命。……主编……”
“什么?”
“我,……为什么一定要采访文云斗啊?我什么时候可以采访七星?”
主编望着我,一言不发。
“我知道了,先把今天晚上的采访做好再说,不要整天只知道玩。”我不等他发火,自己乖乖道歉。
“知道就好,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刚刚才把自己从对文云斗的胡思乱想中拔了出来,这个家伙再次毫不留情地把我扔了回去。
我拿着记者证,匆匆忙忙赶到会场,早该想到会是人山人海。主席台前的摄影台上早已架满机器,周围一圈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我只好在最靠近主席台的一排座位旁边抢了个座位坐下。我瞅了瞅四边的保安,趁他们不注意,爬到椅子上抢拍了一张横幅和主席台的镜头,然后快速跳下,神不知,鬼不觉。一会儿等文云斗来了也可照葫芦画瓢。不过,文云斗还会来吗?我看了看数码相机里的照片,“文云斗新专辑《感动》新闻发布会”。
半个小时后,文云斗未到场,记者们开始议论纷纷,
一个小时后,无数记者破口大骂文云斗耍大牌,
二个小时后,无数记者跑来抢我的座位,我四仰八叉躺着,还故意把脚搭到旁边一个记者的身上,围过来准备欺负我的记者纷纷咒骂着撤退,
三个小时后,现场只剩下少数几家报纸的记者,我拍了几张记者们打呼噜的照片,
四个小时后,文云斗经纪人走上台,跟剩下的记者道歉……
文云斗,你到底在哪里?是在安抚若心,还是在校长办公室里请求复课?我盯着巨大的横幅看:“文云斗告别歌坛新闻发布会”。我摇摇头,居然开始出现幻觉了。
突然之间,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文云斗。我高兴得快要哭出来,原来,我一直在期待他的出现?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哒”、“哒”走近的声音,我的心居然安稳下来。我看着走进门的文云斗,兴奋的抽出一根荧光棒,冲他挥舞。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他坐到台上,开始道歉,眼睛注视着我这边,是一种从未见到过的真诚,我第一次在文云斗身上,看到这种真诚,与他那被圈里所熟悉的满不在乎的言谈举止形成鲜明的对比。文云斗,你这一次,真的是为了所有的歌迷吗?
“听说,专辑的主打歌《感动》,是为女朋友而作?”某记者提问,又是如此老土的问题。
“这首曲子,写给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文云斗还真老实,难怪他通常不接受记者采访。
……
新闻发布会结束,文云斗早已不知去向,记者们都堵在20层电梯的门口,我郁闷的叹了口气,只好走楼梯了,还好我比他们多坐了三个小时,正好活动一下筋骨。不知为何,见到文云斗,烦躁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还有一种忍不住想笑的幸福感觉。当然啦,因为作为歌迷的我,居然挽回了一个偶像,小甜甜她们知道,要怎么回报我呢?我绕了几圈,才在隐蔽处找到了楼梯口。早就听说这栋楼看夜景的角度是全市最美的,好几次想来,都怕站在楼顶会忍不住哭起来。这次心情很好,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往上爬了两层,走到楼顶。
开阔的天台,静谧的黑夜,月色笼罩,和妈妈离开这个世界以前一样美。我径直走向天台边缘的栏杆,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栏杆上,背对着我。我还以为妈妈离开后,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看夜景了,没想到第一次就有人为伴。他这样沉静而寂寥的站着,莫非也有什么心事么?
“刚才,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小心地靠近他,犹如靠近一只正在吃草的小鹿。
“我自己也很意外。”文云斗还是这么安静,从他的安静中,我却体会到了来之前那三个小时的心里挣扎。我蓦然明白,能够让他留在歌坛的那股力量,一定不会是我。一定是比歌迷更让他牵挂,无法释怀的人或事。想到我(这个我,似乎也代表了小甜甜她们所有人)可能在他心中那个微不足道的位置,我的心,忽然又冰凉起来。
“不过,即使是要退出,也要赶来,在记者会上做个说明,不是吗?总不能就这样说算就算了。那样,歌迷会有被欺骗的感觉的。”我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感,看着远处迷离的灯光,妈妈虽然走了,这些街灯还是美得让人想落泪。
“也许吧。”心不在焉的答案,不知他在想什么。
“怎么会是‘也许’?一定是这样!做什么事都要负责任的,不是吗?”我装出一副老成持重、教训的口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安静的文云斗让我很不习惯。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真正在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还是这么沉重的对话?我讪讪地把手从他肩膀上拿开。这个问题,我怎么会有答案呢?不过,他也并不想听什么答案吧。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着责任,只是方式和结果不同而已。”
“那么,你逃课出来听演唱会,也算是对自己负责吗?还是对父母负责?”这家伙开始教训我了吗?高几届了不起吗?(1)班的就了不起吗?
“虽然是要负责,但也不能什么都为了责任啊,也要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我瞪大眼看着他,他却依旧不看我,而是望着远方发呆。
“刚才不是有人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还真锲而不舍。
“你干嘛那么得理不饶人?是不是又想吵架?”我的心情被他弄得七零八落的,本来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回忆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
“有什么好吵的?我从来不吵架,只打架。”
“看那么好看的风景,却说那么扫兴的话题。”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这个瘟神当成一头有心事的可怜梅花鹿,我这几天一定是脑筋不正常,才会把这个家伙退出的事翻来覆去想了这么多遍。从现在开始,我要回到正轨,好好上我的课,打我的工,支持我们家的七星,打败这个混蛋。我转身想走,看到文云斗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又觉得自己这样傻瓜似的离开,真是衰到家了。我赌气走了一圈,又走回来,只好假装他是一个好听众,谁叫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呢?而这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到楼顶回忆妈妈。
“好久没有到楼上看夜景了。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经常带我到顶楼看夜景,说拥有这么美丽的世界,真是幸福。”我看了看文云斗,他依然是木瓜一个,“妈妈去世以后,我还是第一次来看夜景。今天才知道,原来灯照不到的地方更多,黑乎乎的。”
我突然特别想念芙蓉,如果现在芙蓉在,一定会和我抱头痛哭,甚至比我哭得还伤心,反过来变成我去安慰她,这样我就忘了自己的伤心事了。
“既然那么喜欢光,就不要把它搞丢。”文云斗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
文云斗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根荧光棒,递到我手里。这是我刚才跟他挥手用的那根啊,怎么会在这里?我摸了摸包包的边袋,果然不见了,难道他会变戏法?还是我又搞丢了?唉……总是这么粗心。
我看着文云斗,他也望着我,忽然对我笑了笑,那是一种理解和宽容的笑,仿佛我们俩真的是很好的朋友,而他可以体会我心中因妈妈的离去而产生的无尽的遗憾。文云斗,知不知道,你因为这一根荧光棒,成了我生命中很特别的一个人,一个不再只是七星的竞争对手的人。虽然在任何时候都对我冷淡讽刺,却在我最难过的事情上,给了我温暖。
“走吧。”文云斗说。我的一番话,似乎也让文云斗不再想他的心事了。好像,我们的心,都被那根荧光棒短暂地温暖了一下。
“嗯,……啊?等等……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文云斗,你也有很疼爱自己的父母吧?”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罗嗦来着?难道是因为那根荧光棒所带来的温暖而产生的同病相怜的错觉吗?
“……没有父母,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果然是错觉,瘟神又恢复了那冷淡而讽刺的语气。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好几级楼梯,而我还在他身后追赶。
可是,我为什么要追着他,自己走不行吗?我把步子放慢下来。
“喂,不要让我等。”楼梯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脾气倒真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顺利地交了文云斗新闻发布会的稿之后,我就被主编赶到了隔壁。每当他和七星有约的时候,就会把我赶到隔壁。可恶,难道怕我把七星吃了吗?
幸好世界上还有隔墙有耳这回事。我把头靠在墙壁上,把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
“还有两个月就是夏日台的人气歌友会了,按每年的惯例,夏日台都会和《今周刊》合办一次宣传推广活动,不知道主编今年有什么方案?”七星为什么每次来,都要谈这么正式的事呢?他的生命,应该被我们这些崇拜者的鲜花和亲吻所塞满,而不是无聊到了极点的business。
“方案还在做,没想到您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我爸爸刚开始进入这个领域,所以对这些事都亲力亲为。”
“哦……是这样?”
“我本人只关心歌友会最后的评选结果。”七星,这个问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交给团长大人我吧!
“这个我们也正在操作过程中……”
“我是不是第一无所谓,……但是,……我不希望文云斗是第一。”
这是七星说的话吗?我一定是听错了,七星,七星他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七星,你怎么会担心这个呢?我们那么多人给你投票呢,你一点都不比那个家伙差。上次那次颁奖,绝对是评委黑票。不过,听到文云斗这两个字从七星嘴里跳出来,我的心似乎漏跳了半拍,我也没功夫理会自己的心这种反常的反应,继续偷听下去。
“妈妈,你说是吗?你是不是也很关心你儿子是否得第一?”这句话,我怎么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可是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为什么七星说“你儿子”的时候,语气怪怪的?他为什么不说,妈妈,你是否也关心我得第一?好像那句“你儿子”说的不是他自己。
“……”隔壁一阵沉默,我仿佛能感觉到那边尴尬的气氛,却不知原因为何。
“妈妈,我陪你去买药吧,本来是想着可以顺路送你,没想到反而要你在这里等我这么久,我们走吧。”七星对他妈妈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客气却又疏远呢?难道说,有钱人家的母子都是这样,要保持着家族风度与距离?远不像我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抱住爸爸,亲一脸口水?
隔壁的门开了,又“砰”的关上,我立即从墙边缩回来,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稿。
“你,……过来。”主编出现在门口,向我勾了勾食指。
“我们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啦?”
“啊?什么?”我昏昏欲睡的神经全被主编这句话给吓醒了。
“别以为你肚子里那几只蛔虫藏得很秘密……”主编盯着我看,仿佛我脸上真有几只蛔虫,“七星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吧?他的要求,就是你的工作。”
“啊?……啊?什么?”我彻底没听懂。
“什么啊啊?七星的要求你没听到?你这个粉丝怎么当的?”
“这个……”
“上次跟你说的那篇稿子呢?”
“什么稿子?”我看我是快准备收拾铺盖卷了。“文云斗新专辑的稿子?已经给您了。”
“不是,是关于澄清七星酒后驾车的谣言。”
“这个……您没有跟我说啊?”
“是你自己忘了,还不快去写?”
“哦……”哪里有,他根本没跟我说,如果不是隔墙有耳,我现在就要吓一跳了。
“记性这么差,难怪考不上。”
“你说什么?!”我也火了,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我说……”主编看了我一眼,“没什么,你快点去写吧。”哼哼,算你变得快。
我趴在电脑桌上,抬起脑袋,歪着脖子盯住那几行改了无数遍的字:“前一阵,一些媒体对七星酒后驾车的事有些报道……”这么写不对啊,那不就是承认他酒后驾车了?“前一阵,有些媒体不实报道了七星酒后驾车的事。”还是不对,根本不对……
“主编,七星他到底有没有酒后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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