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血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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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许是国军中唯一一个被鬼子误当成人“救”回部队的人，这样的经历后来被很多人问起，包括情报部门、军政部；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个奇迹，但在经历者来说却是一种负担；因为这会成为日后一些人怀疑和攻击你的把柄，而且在和你的敌人相处看到他们的痛苦和接受了他们对你的关心后会让人在以后的战斗中变得矛盾……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一样，士兵们养成了掩护的长官撤退的习惯；一个鬼子兵看到还带着眩晕挣扎着站起来的曹小民把他当成了人，一个长官，于是他在得到撤军讯号后马上把这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上级扛了起来

子弹在身边“嗖嗖”飞过，“噗噗”声打进身边的鬼子肉体，一个个惨叫着被惯性带动忽然加速超过曹小民然后扑倒在地上哀号或者烂泥一样一动不动的鬼子在这一刻竟带给曹小民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为他们感到悲伤

“噗噗噗……”“啊~~”“啪哒”“救我~”……混乱、无助、恐惧……一切声音响彻耳边和脑海，曹小民仿佛回到了他带着一千多弟兄从城外杀出血路冲回南京城的一公里死路上

忽然身下一空，他被人抛了出去，落地的一下四肢着地的他几乎没疼的晕死刚刚收了口正在愈合的左臂和左胸伤处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痛楚，脸上在地面磕了一下，几乎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就感觉到视线不清，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曹小民不禁摸了一下右脸，硬梆梆的正在充血，已经马上肿起来了，严重干扰了他的视线……“救我……救我……”是那个扛着他离开的鬼子兵，他趴在地上，右后肋部有大大一摊血迹，可以清晰看到棉衣的破洞正在往外冒血……腰肋受了伤让他发不出力，刚中弹的眩晕让他觉得无比衰弱；也许他是第一次中弹吧，看不出他有那种受过多次战伤的老兵特有的顽强；也许他还伤了肺部，因为他的声音那么的小……

远处的国军竟然追来了，一边开枪一边猛冲，可以看见落在最后的鬼子不得不回身应战；但是往往在他们站定回身的一霎那就被国军在后边高处的机枪手击毙……眼前是曹小民那些一起杀回南京的弟兄，身后是鬼子的追兵和阴狠的机枪手；一个个落在后边的弟兄想回头给跑得快的弟兄挡一下，一个个的弟兄倒下……

脑中变得空白、混乱，他曾经丢下了那么多的弟兄，那么多人倒在那条血路上……曹小民忽然回身拼尽全力把那个鬼子扛上肩头，忍着左半边身体一阵阵让他要痉挛的痛楚快步飞奔……就这样一耽搁，曹小民已经不在逃命队伍的最前端了，他已经落到中段，而且因为背着人他无法更好地跑型，速度也慢得多，他被越来越多人超过……

国军的火力虽然不像南京城外的鬼子一样有准备好的机枪阵地要弱得多，奔跑中的士兵枪法也没鬼子准，但是曹小民身边还是不时有人倒下。现在他一定要逃了，以鬼子的身份——追击中的国军士兵随时会在身后给他一枪，然后他会以无人认领的鬼子战死人员被运到那几个小岛上葬在公墓里……我会被葬在靖国神社吗？跑得连气都透不的曹小民脑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问号……

“策策策策策策……”重机枪声忽然响起来，是鬼子在后撤途中设置的掩护机枪阵地开火了

谢天谢地曹小民竟然在刚听到鬼子还击的枪声时谢天谢地精神上一松，曹小民连着肩上的鬼子兵一起扑跌在地上，两人都在跌落的时候被伤处牵扯到疼得哀叫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国军士兵被重机枪击中了，抽风一样扭曲着倒下……啊心里剧痛，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曹小民忽然醒了，那些在背后追杀他的才是他的弟兄……

看到有成阵势的阻击，国军的追兵很快就撤了，被逃跑和追杀的双方军人踩踏了一遍的雪地一处处翻起泥土，变得凌乱和肮脏，一路上至少倒毙了上百个鬼子。和在南京城外倒了一路的弟兄们一样，大多数都是脸朝下扑着的，无法看得清样子，都一样的身上带着血污和硝烟，以很不合理的姿势扭曲着趴伏在那一动不动，就像路上被人遗弃的垃圾。

活着的人分成两个对立的仇视阵营，但死了的人有分别吗？摇摇晃晃的，曹小民在汽车上看着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渐渐看不清的那些道路上的尸体，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很难受，浑浑噩噩地发闷、想呕吐。是被震伤内脏了？他脑中出现了那些被震伤内脏第二天被死在垫子上的弟兄，渐渐的，各种的尸体和受伤的表情充斥了他的脑海，在那翻来覆去；但他却睡着了……

一路上，反反复复醒来几次，就像他在罗店被运往上海市区的医院一样；一样的路上不断看到开赴前线的人和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员，当然，天上只有雪没有炸弹落下，他们是安全的。

“十一师团的部队已经到了，刚才的就是天谷支队的人……这次一定把支那人杀得惨败……”

“那也是十一师团的荣耀……咱们十三师团这次运气很坏，碰上的全是不要命的支那人……对了，旅团长不知怎样了……”

“旅团长了？受伤了？……不会吧？无小说网不少字田代联队长还没找到呢……”

“真的，我是通讯兵，就在给师团发电报的时候一个炮弹打来了我才受的伤……我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很多卫兵簇拥着旅团长撤退，这才撤的兵……旅团长在担架上的，我亲眼看见……”

伤兵们的交谈让曹小民了很多事情：十三师团彻底被打垮了，这个历史悠久但却是重新组建的部队士气现在很低落。从上海开战后他们一连遇到了多支疯狂的国军，包括在南京碰上了曹小民带出来的几支队伍，在那里他们的坦克部队全部被曹小民的反坦克战术和中央教导总队决死队的伏击给收拾了。这次出击皖北本来是要给他们一个立功机会，没想到却在全椒和滁县一带作战被重创，现在已经的情况是山田旅团旅团长山田丹二重伤、两个步兵联队长失踪，师团所属辎重联队长战死在全椒……很多士兵都猜得出来，这次十三师团被换下去后大概不是进行补充是回本土或者去满洲、朝鲜重整了；这支部队已经彻底打残

鬼子的战地医院可比国军的要强得多，更别说是设在滁县里的前线医院，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能够借日本人的手治疗一下当然是很美的一件事，但是曹小民现在却很头大，他不敢脱衣服，因为就在那身鬼子军装里头是他一身的国军破军装

“哎呦，那么大的孩子还害羞呢我的孩子都有你大了……”的医生是个女的，大约有四十岁左右，长得很普通但人很热情，那些已经处理好的伤兵很多人没走，都在旁边看她给人看病——也许这样不会让人产生**年纪也不小长得不漂亮但端庄的女性对这些在前线的军人会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她们让人想起母亲。他没让曹小民想起母亲，但他却在这时又恢复了对岩崎佳奈的回忆；毕竟在另一个时空他曾经爱得那么深，那么唯一。

在其他士兵的讪笑中，有两个轻伤员竟然要帮医生脱他的军装见鬼了，他没想到日本军队中士兵竟敢这么放肆

“医生姐说了，在这里没有军官和士兵，都只有伤员和病人，她说了算……”几个鬼子兵笑着上来。看得出他们没有恶意，看得出他们真的很想脱光这个在女医生面前不肯脱衣服的低级军官……

“嗨，你是浅泽秀一少尉吗不跳字。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接着一个大胡子鬼子少佐走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是宪兵

“按照记录，浅泽少尉应该是在全椒附近失踪的，你到的这里？”大胡子丝毫不理那个女医生，生硬地盯着曹小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