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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想告诉她的,后来一想,反正你也搬走了,告诉她反而还要解释一大堆的话,就没说。”
阿玉不再问。她端起盛满啤酒的杯子对朱国平说:“朱哥,我敬你一杯。”
朱国平看见阿玉那一对晶亮的眸子中闪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猜测到她准是又想起了自己帮助过她的事,便端起杯,与阿玉碰过之后一饮而尽。他想,阿玉真是个多情、重情的女子。他心中暗暗感慨道,娶了这样的女人做妻子,如果碰上丈夫把处长职位弄丢了的事,她肯定不会像龚燕那样大哭一场尔后几天不理自己的丈夫。
“朱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阿玉问。
朱国平忙说:“没有,没有。”他不想把自己的倒霉事告诉阿玉。
宴会进行到高潮的时候,女歌星出来助兴,一曲《甜蜜蜜》极富邓丽君的韵味。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
是你——
梦见的就是你
……
这首歌使朱国平心中突然似有所触,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远在日本的肖娜。此刻,她正在做些什么呢?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肖娜时的情景,那还是考入高中后第一天报到的时候,朱国平在穿过学校的楼道时无意中看到了正和几个女生在一起说话的肖娜。时值夏季,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坦露在外面的脖颈和双肩呈现出匀称的曲线,面庞发出一种轻盈温和的光晕,配上一副苗条的身段,站在几个女生当中,显出一种特别的风致。他一下子便被她吸引住了,不由得一时放慢了脚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她看,恰在这时,也许是听到了一个女生说了一句什么有趣的话,她笑了,一对明亮的眸子在瞬间秀美得叫人心动。她的笑容也许只保留了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但这个记忆却从此深刻在了朱国平的心里。她的笑虽不是那种甜蜜蜜的笑,但却比甜蜜蜜更能打动他,那蕴藏于笑中的纯美和率真以及笑时的鲜艳容光和动人的姿态彻底征服了他。他当时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自己梦想中的女孩子不就是她吗?后来他才知道她叫肖娜,是和他一个班的同学。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
朱哥,我搬了新家以后,你怎么一次也不去呀?”阿玉突然问道。
朱国平一愣,急忙把自己的思绪从由那首歌中拉出来,回答说:“我一直是想去的,但偏巧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
“真的,该不会是不想去吧?”
“那怎么会呢,再说,你最近不是也很忙吗?工地开工了,你的事肯定就多了。”
“那倒是。最近是很忙,不过再过几天等所有的桩就都打完了也许会稍微轻松一点。”
“打完桩还要盖楼,你还是闲不住。”
“是啊,顺利的话建筑队下个星期就可以进驻工地了。以后还是要忙,但愿周六周日能正常休假。”
“你可要当心身体,千万不要干得太猛了,更不能熬夜。”
“我知道,谢谢朱哥”
“上次工地上发生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黑子和胡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但已经没事了,只是一般的恢复性治疗。这边抓进去的三个保安被拘了15天也都放出来了。那个保安队长一直没露面,公安局还在抓他,估计是跑到外地去了。”
“但愿以后不再出什么意外才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次真的是把我吓坏了,现在我做梦还会梦见那次发生的事,有时被吓醒了就再也睡不着,真是怕死了。朱哥,上次多亏了你,我还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我最怕听人当面对我说感谢的话。”
“我知道,但我总忍不住想说。朱哥,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还会来救我吗?”
“当然会,为什么不会?”
阿玉用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国平,半天才耳语般地说了一句:
“朱哥,你真好”
阿玉在情感上发生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朱国平的眼睛,阿玉对他的好感已显而易见,而且这种好感还在逐步升温。但朱国平自信有清醒的把握力能在这种升温到达男女之间的警戒线之前牢牢地将它控制住。说句心里话,朱国平十分喜欢阿玉,她年轻、漂亮,充满了女孩子的魅力与活力,工作起来又是那样的干练、敬业,但朱国平从来也没有对阿玉产生过任何不切合实际的非分之想,更没有想到过要将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据为己有,或者利用阿玉对自己的好感,去做出一些在他这个年龄不该做的事情。
出席开业典礼回来,朱国平在电子邮箱里看到了肖娜给他发来的第三封信。
国平:
你好
在我给你发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还未从昨天的惊恐中完全地恢复过来。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台风。尽管在几天前,电视中就发出了警报,但我根本就没太把它当做一回事情,甚至还在前一天安排了第二天的外出活动。直到台风真的来了,我才明白为什么一位日本朋友听到我说要在台风那天出门会以为我是在和他开玩笑。
我住的整幢楼就像是一只浮在浪上的小船,在不停地前后左右地摇动,门窗更是发出哐哐的震响,像要随时破裂迸射出去一样。听不到雷声,看不到闪电,只有瓢泼般的大雨倾泻而下,天色黑沉得令人备感恐怖。平日里川流不息的公路上见不到一辆汽车的影子,整座高架公路桥仿佛是抛在狂风中的一条布带,在不住地抖动。旁边一幢楼顶上的一面霓虹灯广告牌被整个掀到了对面的高速路的桥墩下,摔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风。我想,如果你在这里,也一定会和我一样看得惊心动魄、瞠目结舌。
我蜷缩在远离窗子和晒台的墙角里,开着电视机(幸好电路还没有发生问题),里面正在不间断地播出有关这场台风肆虐的最新报道。汽车被刮翻、房屋被摧毁的画面充斥着整个屏幕,令人感到无比恐怖。头脑里不时闪过许多和世界末日有关的影视镜头。尽管还没有人员死亡的报道,但是受伤者很多。可是,与我这样初识台风的外来人相比,日本人倒是显得格外的镇静和清醒。这也许是频繁发生的大自然灾害磨练出了他们的这种性格与耐力吧。这使我想起了前不久一天晚上发生的那次地震,当时正在房间里准备入睡的我大叫着不顾一切地跑下楼去,站在马路对面的一小块空地上神魂不定。我以为,很快便会有很多的人跑出来,和我一样,大叫着四处逃命。但过了很久,还只是我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那里,竟没有一个人跑出自己的房子,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我悻悻地回到楼上的房间里,电视里正在播送着刚才发生地震的新闻,震级为4级,整个新闻似乎是在为我一个人播报的。我为刚才的惊恐失色和大声喊叫感到几分羞愧和不安,同时也为日本人所表现出的那种出奇的镇静与毫不畏惧的态度所折服。当然,这不是说日本人不怕死。事后,当我把这件事说给我的同事们听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其实在我大叫着跑下楼去的时候,他们选择的方法是在房间里避难,他们说这样比乱跑乱叫无疑会来的更安全。此外,那些高抗震性的轻型建筑材料也使日本人在地震面前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看我,总在喋喋不休地和你说台风、地震的事,好像生怕你们“享受”不到灾难的“幸福”似的,就此打住。
你一切都好吗?是不是已经走马上任开始主持处里的全面工作了?如果是的话,就让我在这里先向你表示衷心的祝贺吧。
龚燕最近是不是又出了不少好书?如果是有意思的书,千万别忘了给我留一本,等我回去时看。快高考了,辉辉准备得怎么样了?千万要让他休息好,现在的孩子比我们这些做大人的还辛苦,所以就不要再给他们施加压力了。相信他一定可以考好,祝辉辉好运
前几天收到了凡凡寄来的信,她还说要向辉辉哥那样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一个重点中学,将来还要考上重点大学。我看了很高兴,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但是,有一件事一直让我感到极为不安,就是自从我出国后,凡凡搬去了姥姥家住,每天上学和下学路途较远,现在一直都是孟连喜开车接送,这让我很不好意思。他要凭开车挣钱,我怎么能让凡凡影响他的工作呢?以前,凡凡晚上去学钢琴就是他主动提出接送的,我给他钱他怎么也不要,现在他又开始了每天接送凡凡,我怎么能安心让他这样去做呢?我知道他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和在中学时一样,帮助别人从不图回报,但作为被帮助的一方,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帮助呢?所以我想让你帮助我一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劝劝他,说服他接受我应付的车资,好吗?拜托了另外,我也给他写了信,并在信里说了这件事,但我想可能效果不大。他有时性子很倔,这种倔脾气有时是优点,但有时就成了缺点了。
我一切都好,每天还是老样子,去学院上课、去医院实习、在家里写论文。对了,我现在开始爱吃这里的寿司了,特别是生鱼片寿司,实在是太好吃太诱人了。这个星期天我决定再到离住处不远的那家回转寿司店去吃一次,好好地犒劳自己一顿。记得以前在国内时也曾吃过一次,但感觉似乎没有这里的好,我想可能是这里的材料更新鲜的缘故吧。怎么样,你想吃吗?什么时候过来,我请你。
我困了,明天还要去听课,先写到这里吧。
肖娜
2005年6月5日
显然,肖娜还不知道朱国平提升处长一事已经告吹,这让朱国平感到一丝宽慰。他这样想并不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只是不想让它影响到别人愉快的心情。至于肖娜在信里拜托他的事,让朱国平也多少感到有些为难,怎么说服孟连喜?他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孟连喜的脾气有时的确很倔,他认准要做的事很少有人能拦住,硬说肯定不行,只能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见机行事。
龚燕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住了。朱国平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龚燕只是冷冷地问“什么事?”然后不等听完他解释就把电话挂掉了,弄得朱国平一点脾气没有。
对朱国平的处理结果终于下来了:党内警告处分,免去现有的副处长职务,降格使用。
顾局长作为局党支部书记找朱国平谈了一次话,依然是语重心长,怜爱有加。顾局长让朱国平一定要正确对待,千万不要背包袱,从哪儿跌倒的就再从哪儿爬起来。顾局长开导他说,受过处分的党员也不在少数,但有很多后来依旧为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包括一些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历史上也曾犯过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受到过各种各样的批评或处分,但一点没耽误他们前进的步伐,更没有动摇他们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信念。顾局长还总结说,对一个党员来说,最大的考验有两种,一种是荣誉的考验,一种是挫折与错误的考验。现在朱国平面对的就是后一种考验,因此,一定要过好这一关。这既是党组织、也是全局所有同志对他的要求和期望。
这时,朱国平才真正从心底里有些感到悔恨了。
他不是悔恨当初不该去帮助谢晓阳调工作,而是悔恨自己办事太鲁莽、太缺乏考虑、太不成熟,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闹得自己家里出现了危机不说,还给别人招来了一大堆麻烦,以致连日理万机的顾局长都不得不放下手头繁忙的工作,花时间找自己谈话。想一想,真是对不住领导,对不住局里所有的同事。
但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只能是从头再来。
被撤职后的朱国平心情虽很沉重,但比起等待处理结果的那些日子来还是要感觉轻松了许多。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一个星期之后,还是在顾局长的那间宽大的办公室里,朱国平不得不再一次接受一个关于他的新决定。顾局长用一种虽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如此的口吻通知朱国平,机关在人员上要进行局部小范围的微调。前不久,机关下属的培训中心提出缺人,想从机关里调一名笔杆子去他们那里搞宣传工作,以加强对外宣传力量。机关人事局经过反复挑选,决定派朱国平去。昨天任务已经派到了局里。顾局长虽据理力争,诉苦自己局里人手也很紧张,但终挡不住上面的压力,只好接受了下来。现在找朱国平谈话,一是通知这件事,二是想听听他的意见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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