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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道的,赤子先生是知道的——随着福米尔的“手”逐渐深入,云团中间那些血色的胶冻性状也很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即便是福米尔不断持续的输出斗气,依然只是将云团四周的清气震开,却拿中间几乎胶冻一般又弹又韧的“云”毫无办法,反而被云气腐蚀了不少——于是福米尔将手缩回了一些,却陡然一震,就在我面前,将一丝斗气硬是转换了截然相反的魔力,然后他单手摆了一个魔法手势,凝成了一片与云团同样性质的云气,往我的云团凑了上去,然后我明显地脑瓜一疼一晕,眼前一黑再一亮,我就进入了福米尔的视角——福米尔抬起头,看着刚换上睡衣明显准备冥想的赤子先生,等着他的吩咐,然后赤子先生似乎刚想起来似地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福米尔说:“我们已经讨论过吴宁负先生的境况,如果有机会,你帮他一手为好。如果遇到难事,直接把这段记忆给他看,嗯,开始记了吗?啊哈,你好啊,吴宁负先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您会面还挺有趣的,不过这很耗福米尔的精神,我就不啰嗦了。我其实并不能为您的现状做些什么,只能帮你回忆起您曾经说起过的一句话——日光穿透污云浊气,自己却一尘不染。这句话,在您服下灵魂药水之后曾经说过,在九十多年前,也是您这一句让我突破了七级魔法师。”

这位与我再次以另一种方式见面了的伟人深深地看着我,或者说福米尔,最后说了一句话:“您一直没有变,您真的没有变,我很高兴,也请您高兴起来,不要担心自己会变得污浊,因为您的心灵,一直都是那么光明,如同日光!”

我不怀疑赤子先生可以获知我的自言自语,且不论他强大的情报系统和忠心的七号,只说他个人能力,只要他想,他事无巨细地全盘掌控地盘上的一切也是举手之劳,而且基于他强大的实力,在他窥视的时候你是完全无法感知到的的,所以诸多“来客”多是在万般肯定赤子先生已经进入冥想的时候才开始动作,所以偶尔我想起来这惊悚的一点,就会突然产生自己正在台上表演的错觉,然后就会有摆起主角的姿态的冲动。杂事不说,但这不是福米尔的阴谋,是我又想多了吗?我阴谋论的思想什么时候占上风了?

不可否认,乍一听赤子先生笃定的安慰,我心中真是一阵轻松,感觉这个因为我心神的原因一直在震荡的奇异空间都稳定了很多。我看着福米尔的手再次轻轻地慢慢地靠近了云团,将自己制造的那丝云气按压在血色之上,血色有了动静,我也想起了年幼的夏普在实验台上似快意似痛苦的嘶吼,想起了美人鱼吉泽历弥亚在实验台上流着泪的微笑,想起了我和赤子先生共同的导师费德林先生微笑着自爆的样子,想起了佐格拉斯先生抓着我飞上高空然后一起自由落体时又哭又笑的样子,想起了一个自称乔索的中年精灵对我拳打脚踢然后哭着控诉我的暴戾的样子,也想起了很多很多人俯视着我,说了同一句话——“废物,给我滚开。”

最后他们都死了,倒在血泊之中,枯萎在了泥地里,我却还活着。

我一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血色,很纷繁杂乱,一边却很清醒宁定地“看”着福米尔撕开了很多云团核心处的“胶皮”——从被掀起的量来看,我血色的记忆,多不胜数啊……

但也许真是因为赤子先生给我打的预防针效用强力,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身体无法产生呕吐欲望和逃离欲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被福米尔的外力翻搅,然后被动地想了起来——夏普是我的老友堪萨斯的孩子,他被托付在赤子先生身边的时候才四岁,其实现在他也才三十岁出头,然而因为他体质超强的容纳性,我在他合适的年龄段分别为他动了四次刀,所以才奠定了他超越太多魔兽的体质,以及无法再复制的超能力。

堪萨斯来过,因为夏普的变化,他修理过我,我也为他修理过“米诺·刻度”这把似尺非尺的刀,这把刀为我将夏普的实力恒定在人类范畴里提供了很多借鉴,但是我和堪萨斯对这个范畴的意见并不一致,所以堪萨斯被我推下了深渊。

再之前的记忆,在我初次见到海族的时候,第一位对我表达了善意的美人鱼,是一位女性,名叫吉泽历弥亚,她从她同族的鲜血和海水之间出现,飞扑到我的身上请求我收手的时候,她撕裂了自己父亲的胸膛的时候,她与我一起寻找离水生活的魔法咒语的时候,她回眸凝视海面再眺望天空的时候,她上了实验台,她下来了,她被撕裂了,她死得不能再死了的时候,我知道我是喜欢过她的。

其实对女人或者说女性的重视是我在费德林先生身上学到的,那是再之前的记忆,魔法师费德林非常贪恋世俗,是那时还比较少见的加入了商团的魔法师,带我领略了很多,所以我也学到了很多,帮助他攫取了很多,最终多到似乎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可能是因为里面有女精灵?于是最后他抱着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自爆了。

其实这位记不清等级的魔法师只占了我很小一部分的记忆,毕竟托庇于他只有三年,这三年还被赤子先生的光辉掩盖了极多,真正具有赤子先生的光辉也无法掩盖的光芒的,是与佐格拉斯等几位大贤相处的记忆。在美人鱼之前,在赤子先生之前,我遇到了佐格拉斯先生他们,他们给了我很多的帮助,让我学到了很多正统的知识。几位大贤都很照顾我,与现在的福米尔有点类似,却更加温和和贴切,大概是因为我那时还算清醒和明智吧,虽然他们同时也在一次次地伤害我,拿我做实验,做着比赤子先生还过分的很多事,但我其实真的挺喜欢与他们的相处,因为是他们发现了我不同于常人的思维和繁复到强大的经验体系。当然也有辩论和冲突,其中以佐格拉斯先生,最是不喜欢我的肆意妄为,他厌恶我对学术的不严谨和对女性下意识的轻视,仅排在我恶作剧地打扰他的“夜迷术”的厌恶之后。我有试过改正,可是我和大贤们的思想依然逐渐南辕北辙,所以最后,都同归于尽了。

其实要说同归于尽,任何种族都没有精灵那么抵制,这种信仰生命女神的种族,也许是唯一在死战之中,依然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同归于尽的君子种族了。也是有例外的,当然这个例外需要大量的同族鲜血和言语才能刺激出来,我有这个经验,因为就是我,亲手造就了乔索这个例外。那是一次人类捕奴团与精灵的冲突,当时横穿了森林被认为熟悉地形的我负责助纣为虐,捕奴战士负责其他。当然,我对所有不“尊重”我的,喊了我“废物”的捕奴战士们实施了能力范围内的偷袭。精灵们当然赢了,惨胜,只剩下了当时只能控诉我一句然后昏迷掉,后来成了我的朋友,如今已经是精灵国度宰执的乔索一个精灵。

好像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或者牲畜,看不起我,骂我废物,叫我滚开。

最后他们都死了,倒在血泊之中,枯萎在了泥地里,我却还活着。

其实以上这些记忆里的应该都是“我”,但是实在太真实,我已经无法分清。与初次融合记忆不同,我本还可以将“我们”分开。可我知道,这次以后,我和“我”,是再难分清和分开了。

记忆诸多,渐渐清晰,而我眼前,福米尔的手已经离开了再也揪扯不动的云团,调皮地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化为丝丝绿线消逝,顷刻间便杳然无踪。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出离了那神奇的空间,眼前天地一片昏暗,一丝丝的银线从天而降,发出了淅沥沥的声响。

记忆,如秋雨成丝,绵绵不绝,缠绵不定。

都是屁话,比起泛文酸,我最应该烦恼的是,我该怎么处理参杂了记忆,不再纯粹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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