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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气最是怡人,阳光和煦,晴空万里。
是在这时候,蔚氏有了喜脉。
香芷旋很为她高兴,做了母亲之后,愈发盼着府里的孩子多一些。侯妈妈与蓝妈妈平日多有帮衬,她问过二人之后,让她们常年留在府里。到了这时候,就让两个人过去照看着蔚氏。
寒哥儿过了六个月,愈发白白胖胖,活泼讨喜,能在大炕上爬来爬去,平日照看起来更需谨慎。
每日上午若是有空,只要阳光明媚,香芷旋就会抱着寒哥儿去后花园转转,元宝总会兴高采烈地跟着。
那总是寒哥儿和元宝最开心的时刻。
临近中秋节,当家主母总是较为忙碌,要忙着府里筹备过节的大事小情,还要循例备出礼品,亲自携礼去了香家、大姐家和夏家。
香俪旋得知如今香家是由大奶奶当家,才开始偶尔上门坐坐。
夏家在中秋节之际,堪比年节一般热闹,很多商贾、大掌柜都要在这时见见夏易辰。香芷旋过去的那天,夏易辰在外院见外面几个大掌柜,她就直接去了内宅看婶婶。
樊氏问起了夏映凡。
香芷旋照实说了:“自尽,淮南王将她葬在了城外山清水秀之地。”
最早,樊氏以为,淮南王与钟情的那女子迟早会成为传世佳话,却不想,竟是这般结局。她不由叹息一声,“真是世事难料。”
香芷旋附和地点了点头,有意调节气氛,岔开话题:“元娘过几日就要出嫁了,您要是记挂着,我陪您去看看她?”
“不用。”樊氏笑道,“我等她出嫁之后,去她夫家看她。”
“也好啊。”香芷旋之所以说陪着婶婶去宁家,就是担心宁三太太妯娌几个用高人一等的态度看待婶婶,当初她就不曾得到过宁三太太打心底的尊重。
说话间过了巳时,香芷旋起身道辞,“挂念着寒哥儿,不回去也是坐立不安的。”
樊氏理解,“快回去吧,等他大一些就好了,过来时能带上他。”
香芷旋笑着点头,“说的就是呢。现在我倒是想,可婆婆不让我带着他出门。”
“这件事得听你婆婆的,不准乱来。”
香芷旋称是,回了府中。
下午,寒哥儿午睡醒来,一味指着外面,要出去的意思。
香芷旋故意逗他,“又想出去玩儿了?那你亲我一下。”说着凑近寒哥儿一些。
寒哥儿敷衍的蹭了蹭母亲的脸,继续指着外面嗯嗯啊啊。
香芷旋笑得不行,“好好儿亲一下,不然不带你去。”
寒哥儿这才嘟着小嘴儿亲了她的脸一下。
香芷旋心满意足了,这才迈步往外走,到了厅堂,唤上正在打瞌睡的元宝。
寒哥儿高兴得不得了,小手拍着母亲的肩头。
元宝到了外面,抖了抖毛,不消片刻,已是神采奕奕。
袭朗回来了,换了身衣服,寻了过来。
元宝大老远地去迎他,绕着他撒欢儿,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去玩儿了。
袭朗走向香芷旋。
她和寒哥儿还没察觉到他过来,此刻她含着温柔的笑容,指着双夹槐,在跟儿子说着什么。
寒哥儿仰着小脸儿,神色认真地望着花树,还扬起了小手,想够到香花的样子。
袭朗双唇不自觉地上翘成愉悦的弧度,加快步子走过去,“阿芷。”
母子两个转头看向他,香芷旋有点儿意外,“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等会儿跟你细说。”袭朗抚了抚寒哥儿的小脑瓜,“来,爹爹抱。”
寒哥儿抿嘴笑着,却扭转身形。
“淘气。”袭朗扶住寒哥儿,将他往怀里抱。
寒哥儿却伸出小手,摁在了父亲脸颊,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他被儿子嫌弃了。
香芷旋大乐。
袭朗也忍不住哈哈地笑,仍是把寒哥儿抱到了怀里,“小没良心的,不让我抱可不行。”
寒哥儿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却也没挣扎,很快对父亲手上的扳指起了兴致,琢磨着怎么摘下来。
那扳指是在他骑射的时候才会戴的,看起来,今日又带着亲信试练身手了。
香芷旋看着父子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容颜,想着不知道寒哥儿长大之后能不能像他一样文武兼备。
袭朗拍拍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没什么。”香芷旋随着他往花圃走去,“说说吧,这么早回来,是又不着调了,还是又接了差事?”
“回来跟你说一声,随后几日有些忙,晚间大抵不能回府,要留宿在东宫。”他凝了她一眼,“家里就交给你了,有事让赵贺及时知会我。”
“嗯,放心吧。”香芷旋点头。
袭朗说起原由:“皇后这一段一直没闲着,皇上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子要为诸多事端做好准备。此外,皇上特地说了三公主远嫁西夏的事儿,要太子当心,就是只为这一个隐患,也要押后处置睿王党羽。”
“三公主……”香芷旋没想到,三公主已经躲得那么远,还是不能真正置身事外。算是正常的吧?身居高位的人,尤其皇上,接二连三的这些事,恐怕已经让他对谁都要百般猜忌。再细品他的话,就感觉到了阵阵危机,“你们可都要当心啊。”
希望他陪着太子顺利度过最乱的阶段,希望三公主不会因为故国皇室是非不得清静。对于三公主远嫁的事,她愿意相信,那女孩子是真的累了、厌了,不会被人利用。可对于男人们来讲,凡事都要以防万一,他们不能选择相信,只能选择防患于未然,尤其是这种可能会引发内忧外患的局面。
“别担心,不算什么。眼下又有蒋修染帮衬着太子,什么风波都能过去。”
香芷旋听出了弦外之音,“蒋大人也要和你一般忙碌么?”他可是要娶妻的人了啊。
“好说歹说,太子才给了他五日的假。”袭朗牵牵嘴角。正赶上了这种时候,谁也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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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蒋修染与宁元娘成亲。
袭府与两边都是亲戚,就分成两路去道贺,宁氏带着钱友梅去了宁家,让香芷旋陪着二老夫人去了蒋修染府中,是有意让二老夫人更舒心一些。蔚氏正是头三个月,什么热闹也不能凑,乖乖留在家中养胎。
香芷旋一路看过去,见蒋修染这府邸很是气派,下人俱是伶俐谨慎的,连走路都是快速并且声音轻微。
进到宴客厅,二老夫人和香芷旋看到了以蒋夫人、蒋松之妻为首的蒋家女眷。两人上前去与几个人寒暄。蒋家的女眷都是满脸和气的笑,说话比往日多了一份恭敬谦和。
到底是风光多年的府邸里走出来的,享得了福气,也摔得起跟头。被蒋修染开罪到了那个地步,今日还是上门来喝喜酒,看起来,是想转头在他这棵大树下乘凉。只是不知道蒋修染肯不肯照拂。
蒋修染虽然独自住在这府邸,前来喝喜酒的女眷却很多,都是他在官场上来往的人的内眷,氛围自是一派喧嚣喜乐。
新娘子的花轿进门、夫妻拜堂之后,香芷旋去了洞房。元娘既是亲戚,又是她的好友,是如何也要凑趣添一份喜气的。
蒋修染将盖头挑下,新娘妆的宁元娘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大红喜服映衬下,肤色胜雪,眉如远黛,眸子似是落入了星光,有平日的清冷平宁,还有隐隐的一丝羞怯。
“新娘子实在是太美了。”室内沉寂片刻之后,有人喃喃低语。
香芷旋无意识地点头认可,随后由衷地祝愿元娘婚后顺遂,事事如意。
礼成之后,蒋修染要去前面敬酒,转身离开。
就是他转身之际,他和宁元娘盛装的样子在香芷旋脑海里定格。
当真是般配,一如她初次见到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
香芷旋想着,回府之后,要将这一幕画下来。就是在这时候,宁元娘看向她,她回以微笑。
宁元娘似是因此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却也不好多看谁,很快垂了眼睑,由着女眷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说着溢美之词。
过了些时候,人们离开,转去宴客厅。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宁元娘和两名丫鬟。
宁元娘满心记挂的是初七、十五,想着丫鬟别因为是这样的日子就害得它们饿肚子才好。
后来开始想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例如昨夜母亲叮嘱自己,在夫家站稳脚跟之后,别忘了给几个庶妹张罗婚事。她真是听得一脑门子火气,心说那几个人跟着您冷嘲热讽了我好几年,又都跟二娘一个做派,能怎么张罗?给谁张罗就是害谁呢吧。可到底不想在出嫁之前与母亲生出嫌隙,就忍着什么都没说。
之后想的就是自己的妆奁了。母亲给她准备了一万两左右的嫁妆,可是蒋修染的聘礼就是一万两,这样一来,她的嫁妆就要翻倍。父亲让账房添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随后又私底下给了她八千两,说嫁人之后更不能吝啬,不委屈自己,做派更要衬得起蒋侍郎夫人的身份。
心里暖暖的,还酸酸的。
在娘家,最舍不得的就是父亲。别人都是跟母亲每日相见,所以分外亲昵,与父亲不过是晨昏定省时相见,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父亲也是如此,却是一直尽力呵护着她。
就算为了父亲,她也要好好儿地过日子。
遐想间,她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已听不到喧哗声。
宾客应该已经走了,蒋修染该回来了。
她忙正襟危坐。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来,室内室外却完全陷入静寂。
让人几乎心里发慌的静寂。
她不由奇怪,下人们平时都不说话的么?走路也没有声音的?侧目看看服侍自己的两名丫鬟,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神色显得有点儿紧张,连呼吸都可以放轻了似的。
难道他特别喜静,所以恨不得下人都做哑巴?那可真够让人头疼的,她的丫鬟可都是活泼的性子,哪个要是惹到了他头上,会得到什么惩罚?
她正想就这些问问两名丫鬟,可是不凑巧,蒋修染在这时候回来了。她连忙匆匆打量他两眼,还好,眉宇平静,隐含着喜悦。
“下去。”他一开口就摆手撵丫鬟,“明日都去外院领赏。”
宁元娘张了张嘴,没听说过内院打赏跑外院领银子的。这可真是……开眼界了。
两名丫鬟齐齐称是,行礼退下。不留意的话,都听不到脚步声。
蒋修染趋步到了她近前,双手撑在她身侧,“累不累?饿了没有?”
他的气息含着浓烈的酒味,扑在她脸颊,很热,她有点儿紧张,声音紧巴巴的:“不累。不饿。”
蒋修染察觉出她的紧张,笑着,静静地凝视她。
宁元娘更紧张了,没话找话,“怎么才回来?”说完就咬住了舌尖,这话说得不妥当。
蒋修染如实道:“宾客早就走了,可你四表哥又与我喝了半晌的酒,便回来得迟了些。”袭朗是为道喜,也是有事要说。
“哦。”宁元娘应了一声,找不出新话题了。
蒋修染则缓缓抬手,落在她肩头,把她往近前带,“元娘。”他深深呼吸着她独有的清香。
“嗯?”她应着声,忍下躲闪的冲动,身形却僵硬起来。
“怕我?”
宁元娘默认。
一般来讲,这样的情形下,他应该说不要怕,或是和她拉开些距离,以此缓和气氛。
可蒋修染从来不是一般的人,随后索性亲了下她的唇,还问道:“现在呢?”
宁元娘的脸发烫不已,身形向后挪去,哪里还顾得上答他的话。
蒋修染不阻止,却顺势将她扑倒,轻轻地笑着,“你会怕我?才怪。”
宁元娘蹙了蹙眉,“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你就当我醉了。我这些年都醉着。”蒋修染侧转身形,将她抱在怀里,有力的手臂收紧,怕她跑了似的,敛目凝视她片刻,唇落了下去。
宁元娘柳眉蹙得更紧了,身下硌得厉害,应该是大枣、花生、栗子之类应彩头的干果,抱着她的这个人,一身浓烈的酒气,她有些不习惯,加之灼热的亲吻,简直要让她窒息了。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她连忙道:“你不去洗漱么?”
蒋修染反问:“不去不行么?”
“……”宁元娘发现,他私下里与她以为的样子不同,但是更难缠。想想他回来前后这些事情,啼笑皆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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