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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而今已是正月三十。
明天便是正月三十一,赵桓便要和女真人签订盟书。
二月初二。赵桓赴西台山祭天……到时候把徽宗手下一网打尽,这件事便告以段落。
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倒也不必费那么多心思。
再者说了,做这茶酒班的殿侍最不容易被人觉察,是一个极好的掩饰……
“有甚委屈,自家本就是市井屠户出身,做个殿侍倒也无妨。”
“那好,小乙而今住在何处?”
“便住在秀才巷。”
“这样,明ri我让周凤山准备一身衣服。带小乙进宫。
听说官家明天要和虏贼签订盟书,晚上肯定会在宫中摆设酒宴,小哥也一定会出席。
到时候。小乙便自想办法与小哥相见。”
是啊,和金国签订议和盟书……这原本是一桩极好的事情,朝廷怎可能不摆酒庆祝?
只是不晓得到了明晚,赵桓是否还有心情吃酒。
“如此,小乙告辞。”
玉尹站起身正要离开,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轻呼,紧跟着噗通一声,似有人摔倒在地。
玉尹连忙闪身出去,就见燕奴扛着一个人走来。
“九儿姐。怎么回事?”
燕奴轻声道:“不知怎地,妙音师太方才过来……奴刚要上去阻拦,却忘了翠儿姐在门外洒了曼陀罗香。妙音师太便昏了过去,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了。”
妙音师太。便是李师师。
玉尹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意外。
曼陀罗香他倒是知道,当初李小翠便是凭着这曼陀罗香,将封龙山九龙寨的赤天王一行数十人迷昏过去,而后取了他们的xing命。李小翠曾说过。曼陀罗香药力奇强,可以持续三个时辰。而且醒来后,若不以冷水洗面,还会出现剧烈头疼。
若李师师是在睡梦中被迷昏过去也就罢了,到时候大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现在……
这时,赵福金也走了出来,见昏迷不醒的李师师,眉头不禁一蹙,便轻声道:“烦请李娘子让妙音师太多睡一会儿。天亮之后,咱们便入宫,便把她也带过去就是。
到时候在与她解释,省的现在浪费口舌。”
“这样,也好!”
玉尹想了想,点头表示赞成。
目的已经达成,玉尹看看天se,已近丑时。
他与赵福金告辞,便准备翻墙离去……刚走几步,却被燕奴拉住。
“夫君,你要多小心。
还有一件事,刘娘子和云哥儿他们如今便住在便桥旁边……五哥一家都在那边,有十几个人,都jing通拳脚。岳翻当年,虽未拜阿爹为师,但也随阿爹学过弓箭,she术不差。若小乙哥需要帮手,可以让去找他们,说不得也能为小乙哥分忧。”
玉尹闻听,便一拍额头。
怎地把这件事给忘了?
当初他劝岳飞,把家眷送来开封。
只是后来燕山之战开启,他整ri忙于战事,也没有功夫去打听岳飞家人的情况。
回来东京后,更是把此事抛在脑后。
岳翻?
嗯,说不得可以使一回。
想到这里,玉尹便点了点头。
“小乙哥,要多小心。”
玉尹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燕奴的面颊,“入宫之后,九儿姐也要多小心……宫中不必外面,规矩甚多。到时候可莫要耍脾气,有什么事,便与妙玉师太商量。”
“奴家,省得!”
玉尹不再废话,便翻过墙头,离开了观音院。
看着玉尹消失的背影,燕奴幽幽叹了口气。
以前,总期盼着小乙哥出人头地,可如今真个出人头地,家境也改善许多。燕奴却没了往ri的快活。总觉着小乙哥越是出人头地,地位越高,遇到的风险也就越大。
这般下去,虽锦衣玉食,却真个不快活……
赵福金悄然来到燕奴身边,轻声道:“九儿姐,莫再担心。
小乙非比等闲,人聪明的紧。断不会发生意外……天亮以后,九儿姐便随我入宫,只是要委屈九儿姐则个,便装作寺庙里随贫尼带发修行的居士。等这件事过去了,贫尼再想办法,让小乙哥脱了武职回来,到时候便与九儿姐再也不分开。”
燕奴粉靥羞红,嗔怪道:“长老说得甚话?奴才未担心呢……”
赵福金闻听,咯咯笑了。
只是那双明眸中。却透出了几分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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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出得观音院,便与吕之士汇合一处。
“情况如何?”
吕之士嘿嘿笑道:“郎君放心,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被师父干掉,并连夜送出城去。估计用不得明ri正午,那十几个家伙便要成热腾腾的包子,为行人裹腹,不会有任何麻烦。”
玉尹听了,差点吐出来。
人肉包子……
你们能不能有点创意啊!
一想到以后出门,在那茶肆里吃的包子很有可能是人肉馅的,玉尹便觉得恶心。
人肉包子,在这个时代还真就不稀奇。
水浒传里的孙二娘。顾大嫂,貌似都是人肉包子的行家。
不过玉尹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吃包子了!
“小八,天亮之后,你便去便桥旁边。找一个姓岳的人家。
持我腰牌,让一个名叫岳翻的人,前去李教头那边听候调遣……另外,把岳家人也送去三哥那边。”
“岳翻?”
吕之士一怔,问道:“可是那便桥岳小六?”
“怎么。你知道他?”
吕之士忍不住笑道:“郎君说笑了,那岳小六而今可了不得,来开封不过两个月,却闯下好大名声,诨号便桥之虎,三拳镇东水,是东水门新近起来的泼皮……”
玉尹闻听,顿时咳嗽起来。
“你说的是岳翻?汤yin岳翻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吕之士道:“这厮使得一手好扑,便是吉普也只能和他斗个旗鼓相当,甚至还略逊一筹。不过岳翻虽然厉害,却比不得他那侄子……他那侄儿年纪虽小,但天生神力,使得好拳脚,更 ren,也比不得他的力气,更不是他的对手,人颂诨号小蛟龙。”
“小蛟龙?”
“是啊,那娃子说,最佩服的便是郎君,故而才有小蛟龙之诨号。”
我的个天,你确定说的是岳飞家吗?
若猜得不错,吕之士说的这‘小蛟龙’,便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号称四猛八大锤之首,岳家军背嵬统领,有‘赢官人’之称的岳云。可怎地听吕之士这么一说,这岳云不但成了玉尹的脑残粉,还跟着他那位历史上不太靠谱,被杨再兴所杀的岳飞小弟岳翻,成了开封府的泼皮,并且颇有朝着玉尹方向发展的趋势。
玉尹不由得哭笑不得,轻声道:“既然如此,便告诉岳翻,是我吩咐。”
吕之士连忙躬身应命,送玉尹回到了秀才巷的住处。
天已经很晚了,玉尹却无法入睡。
赵福金今ri与他说的那些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这朝堂之上,真个是杀人不见血,便是父子之间,也整ri里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勾心斗角。
赵福金说他立功越大,便越遭人嫉恨,也使得玉尹心生忌惮。
她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已经有了这样的事情。
玉尹虽然有太子赵谌做靠山,但如今当权的,却是赵桓。天晓得,若赵谌什么时候不得宠了,自己的靠山便没了。哪怕老赵官家有不长命的传统,可赵桓才二十七岁,正值壮年。不说多,若无灾无病,赵桓至少可以在皇位上待二十年。谁又能保证,这二十年里,赵谌可以一直受宠?谁又能保证,赵谌会一直护着玉尹?
历史,已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平添了许多未知。
可正是这些未知,让玉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许多历史上没有发生的事情,没有出现的状况纷至沓来。令他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受。他对历史的预见能力,已经消失不见,接下来便是面对更加复杂而多变的局面。自己能否应付这种局面,亦或者说,他能否真真正正的扭转这个时代?心里面一点底儿都没有。
心情,突然变得格外烦躁,玉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
月光照在桌上。照在那本摆在书桌上的道德经。
他心里突然一动,拿起书翻了两页。
赵福金已经提醒过他,要他让出太子亲军。
让出便让出。既然要让出,便不妨彻底退下来,来个以退为进,在一旁静观局势变化。
嗯,谋后而动,要谋后而动才好!
想到这里,玉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先前诸多迷惘,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赵佶-赵桓-赵叔向……
玉尹发现。在赵桓和赵佶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叔向突然变成了一个关键人物。
关键人物……
没错,就是关键人物!
如果赵叔向并非赵桓或者赵佶的人,如果他另有谋划。如果整件事都是他在cao控……
想到这里,玉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念头突然间变得通达起来,顺着这个思路,玉尹一路想下去,脸se顿时变得煞白。
赵桓或者赵佶。其实都是赵叔向手中的棋子。
赵桓也罢,赵佶也好,也许……都只是陷入了赵叔向为达到某个目的而设下的局。
赵叔向有什么目的?
玉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赵叔向的祖上赵光美,当年因为yin谋篡夺皇位,被贬为涪陵郡公,世代不予实权。想当初,赵光美跟随赵匡胤和赵光义一同打江山,后来又有什么金匮之盟,说什么兄死弟及。也正是这个劳什子金匮之盟,让赵光义坐稳了大宋的皇位。
可最初支持赵光义的赵光美,到头来非但没有落到好处,反而被贬为涪陵郡公,郁郁而终。
他的子孙,便真个会甘心吗?
恐怕是不太可能……
但大宋皇权稳固,赵光义的后代,也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使得赵光美的后代,一直没有得到机会。一直到徽宗当政,朝堂ri渐混乱,陷入内外交困的局面。
赵佶的不作为,令女真崛起。
这原本是一个大好机会,谁想到开封之战,却使得赵桓崛起。
依稀记得,那万民伏阙和太学罢课的主谋张炳雷观,与赵叔向走的非常近……
玉尹印象中,下桥苑鞠战时,那两人便跟在赵叔向身边。
若这两人是赵叔向的人,那么之前的许多疑问,便可以得到解释。
燕山之盟内容的泄露,恐怕就是赵叔向一手cao办。而后来的太学罢课,万民伏阙,也都是赵叔向暗中谋划。他这样做,便是为了把局面搅乱,而后可以从中谋利。
可谁想到,玉尹在燕山与女真人开战,却令得赵桓从那漩涡中解脱出来。
燕山之盟,而今已经被赵桓宣称是他迷惑金国人的一个手段,赵桓的声望也就随之暴涨,皇位ri渐稳固。在这种情况下,赵叔向便兵行险招……不对不对,赵叔向就算推翻了赵桓,登基的也是赵佶,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似乎不太合理。
他要做皇帝,他要恢复祖宗的荣耀……
但问题是,他会如何谋划?
玉尹发现,他的脑瓜子有点不够用了。
古人的权谋,真个是有些复杂,并不是他这种文艺青年可以揣摩。
嗯,天亮之后,把罗德找来,说不定能想出个端倪……其实,最好的谋士是孙海,可惜这厮因为在桑干河杀俘,已经隐姓埋名跑去了杭州,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如果孙海在,一定能看出端倪。
想到这里,玉尹轻轻拍了拍脑门,颇为苦恼的站起身来。
回到卧室和衣而卧,可这脑袋瓜子里一会儿是赵桓赵佶,一会儿又变成了赵叔向,乱七八糟的让他难以入睡。不知不觉间,天快要亮了,玉尹在天将发白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只是这心里有事,也睡得不是太沉,中午时,吕之士拎着食盒过来,把玉尹从睡梦中唤醒。
吃罢了午饭,玉尹便让吕之士把罗德找来。
向罗德询问了一下他太子亲军背嵬的情况,便让罗德去找高尧卿,命背嵬进驻下桥苑。
下桥苑便在旧曹门外,入旧曹门顺潘楼大街,可直扑东角楼,抵达左掖门。
万一,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太子背嵬便可以接应玉尹。
赵福金已经带着燕奴和李小翠入宫了,而昨夜王燕哥已提前一步进入禁中,让玉尹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再过一会儿,周凤山便要来了……
到时候先设法混入禁中,视情况而定。
玉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朱绚那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想来小哥赵谌,应该已经得到了玉尹回还东京的消息。
可一时半会儿,赵谌那边不会有什么动静。
便这么等着?
玉尹可不是太心甘情愿。
还得靠自己,靠自己啊……
想到这里,玉尹又感到一阵头疼,便坐在书桌前,轻轻拍着脑门,视线在无意中,扫过了眼前的名单。
这名单,是昨夜玉尹随手写出。
玉尹的目光落在了殿前司都太尉王宗濋的名字上,眉头一蹙,觉着自己似乎还是忽视了什么细节。
可究竟忽视了什么细节呢?
玉尹拍着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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