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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府。
欧阳家大娘子吴氏这日回娘家。
如今吴充已是升任京西转运使身在洛阳不在汴京内。
而吴安诗吴安持皆得了荫官。没有吴充的约束吴安诗倒时常不着家中倒是吴安持打理吴家在京的关系。
吴氏与母亲李氏长嫂范氏那说了阵话即来到了十七娘的闺阁里。
十七娘正依在栏边看书见到吴氏即笑着道:“姐姐终来看我了?”
吴氏笑着拉着十七娘坐下道:“还在看书啊!”
“是见过母亲和嫂嫂方来的?怎也不叫我去?”
吴氏道:“之所以不叫你去是有几句体己话想与你说。”
“可是姐夫的事?无妨大不了下一科再考。”
吴氏叹道:“哪有这般容易以后在不在京里还是两说。”
“怎么真要去颍州?”
“公公有此商量他如今官越当越大但是朝堂上忌惮他的人着实不少如今只是有官家的圣眷在但以后与其在京师作人的眼中钉倒不如回颍州去。”
“再如何也有爹爹照顾着再说公公回去但姐夫却可留在京师他真的不考了?”
吴氏听了不说话十七娘连道:“姐姐去颍州也挺好临汴京也不算太远。”
吴氏笑了笑道:“好了家里将你的终身大事议得如何了?我听闻哥哥一直主张如今在太学的刘几但爹爹他却是不许。”
十七娘道:“此事哪轮得到我作主没有问罢了。”
吴氏叹道:“是啊轮不到我们做主。我们至小被教导阳贵而阴贱阳尊而阴卑。男人内外不井不共湢浴不共厕不通寝席。
“女子无故不窥中门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切不可作妒妇悍妻。”
“但教了这么多就是在家听父母出嫁听夫婿什么事都不许我们做主包括婚事。你知那你二嫂为何不得母亲喜欢么?”
“为何?”
吴氏道:“是因她知书达理然好自显。”
十七娘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心想道二嫂王氏的诗真是写得好她有诗写给其父王安石‘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意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万憾依然和泪看黄花’。
这首诗一出在汴京备受称赞。而王安石也常寄信与女儿唱和。
但此诗却惹得婆婆李氏不快‘依然和泪看黄花’你这么说岂非显得在我吴家过得不好么而且书信还传得满京城皆知。
故而李氏就刺道‘知书达理然好自显’。
“二嫂的父兄都是当世名儒二嫂清高些眼光高些也是情理之中说来也是二哥不争气不肯上进倒不能全怪二嫂。”十七娘为王氏分辩了几句。
吴氏道:“话不能这么说长嫂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她却在母亲面前一直谨小慎微甚连诗词也不写了。你二嫂啊!平日在家中怕也只有你能与她说得上话。”
十七娘道:“我平日与二嫂也就说些诗词文章的。”
吴氏道:“母亲不喜欢二嫂你切不可与她走得太近。”
“晓得了。若我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就没这嫌疑了。”
吴氏急道:“你终身大事握在母亲身上你这时需再三谨慎要知道明年这时候你的婚事也就差不多定了。”
“你可不要学我当初爹爹与公公交情好就定下婚事我初嫁时也是满心欢喜以为是如意郎君。但是嫁后方知你姐夫整日喜好摆弄金石收藏古籍研究些典章掌故他是有才华然于应举却丝毫不热心平日只作个样子来糊弄公公罢了。”
“日后公公一卸职他在汴京就无法安身只能跟着回颍州去。就算官家开恩荫了官怕也是志不在仕途上。这挑夫婿唯视才华与志气缺一不可。这些年看了公公门下那么多人独曾子固最值得称道。”
十七娘问道:“曾子固?是啊他文章倒是很好尤其是策论。”
吴氏看了一眼十七娘道:“十七……”
十七娘笑道:“姐姐我知道你不必拿自己的事来告诫我。我心底早有分寸了!”
“分寸?”
十七娘道:“我最欣赏如今京中两位主母一位是梅公(梅尧臣)之妻谢氏每当夫君与客人的谈话她就在屏风后窃听。等客人走后谢氏再与梅公品评人物分辨贤愚。梅公不但不非议反赞其妻性识明而知道理。”
“还有一位则是姐姐的婆婆。内臣曾有言欲搭至欧阳公间语与她她却言道此朝廷事妇人何敢预且公未尝以国事语妻子。”
吴氏问道:“一个言外事一个不言外事有何不同?”
“能则言不能则不言。”
汴京寒雪。
马上就要到了年末了。
这时候官家会下一道圣旨赐予诸军班薪炭。
至于太学生则没有薪炭。
事实上自胡瑗离去后朝廷对太学的补助已是比原先少了许多。
李觏如今管勾太学虽说也有与几位博士直讲拿出钱来在膳食上贴补太学生。
但李觏没有胡瑗的号召力薪俸也不如与判国子监的吴中复不睦以至于太学里贫寒学生日子愈加难过。
今年太学里柴薪钱没办法支给这时候只好各斋想办法出钱贴补。
太学进士十斋每斋都有光斋钱。太学生释褐为官后都要往斋里送一笔钱。
这时候各斋就拿出光斋钱来补贴买些薪炭支持度日。
至于没什么光斋钱的斋舍也有创收手段譬如定下斋规任何人违反斋规就缴纳一笔钱。
柴薪是一项开销还有一项则是冬菜。
这时候肉食缺乏故而蔬菜特别重要有句俗语是蔬亚于谷。
汴京入冬后是没有任何蔬菜的太学馔堂里也无钱给太学置办故而想吃冬菜也是要斋舍自己想办法。
各斋就要买些辣脚子姜辣萝卜存储在斋舍的酱缸里。
由刘几改名作刘辉的斋长以及不少老生如今忙着明年春闱没有功夫故而采买柴薪和冬菜的事就落在刘佐身上。
刘佐家中经商自己也很是精明干练又兼这一次国子监解试落榜故而采买筹措之事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采买之事倒是消耗功夫。
上一世章越一心只在自己学业上的只顾着自扫门前雪懒得折腾这些事能推即推。如今倒是有些改观。
采买之事最少得两个人同去绝不可一人主张。刘几言章越质朴于是让他与刘佐一并去采买炭薪冬菜。
章越是答允了如今倒也不是多热心也不是抹不开面子只是在斋舍里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反正对章越而言每天读书的时间很多不用担心耽误了功课。
章越跟着刘佐出去采买经常还拉上向七一起。
向七当然也不是热心只是刘佐的跟班。
平时刘佐带章越向七上街吃碗饮子水饭什么的甚至奢侈的时候会吃碗肚羹但这些绝不动用斋舍里的采买钱。
不过炭薪铺的老板也会给三人些许饼子熟食刘佐倒也是没有不受与章越向七分食了。
采买之事看得不起眼但其中门道却不小。
比如刘佐家里在汴京经商可谓家境殷实对于这些铺子些许小恩小惠理应是看不上了的。
不过在采买冬菜的事上刘佐每次都要舍近求远绕了几条街带着章越去汴京西城采买。
用刘佐的说法这里据皇家的西御园近。常有些宫人将冬菜拿到这买如此咱们就可吃上官家吃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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