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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辛濡林字三省本是太原府桃木村人氏一年前游历来到甘肃镇李家村亲戚家本应年后去往京师参加春试。
但李家村今年大旱田地秋粮歉收农户佃租田里粮食缴足地主的粮租后已然无力上缴粮税。
面对如狼似虎的税吏仗着自己秀才身份的辛濡林当然要挺身而出怒斥税吏率众抗税不出意外地被抓进了县衙大牢。
没有大堂县令问讯没有审讯辛濡林进大牢的当天就被牢头挑断了脚筋打折了双腿更是棍鞭加身一副要他老命的架势。
飚夺功名只要发给太原府学政一纸公/文他辛濡林就啥也没了。
无奈之下辛濡林认命了很痛快地画押认罪承认自己挑动农户抗税虽然被夺去了秀才籍册也让自己能在大牢里苟延残喘活过了一个月。
李寻乌和李信安典卖了家里的财物花钱去了大牢看望之下这才知道辛濡林已经被下判流徒千里冬至带枷上路;双腿已断脚筋被挑那是要命的路程啊。
没有银钱不要指望差役慈悲或许为了省事他们会在半路上下了黑手把一具尸体抛在荒野谁能找得到只要上报流徒病死路上就行了。
绝望之下的辛濡林趁着李寻乌探视示意他去碎石堡石关屯找那个百户西门萧夜;毕竟萧夜派出张安林父子远道赶赴李家村给那两个失踪多年的李家小子的家属送来了抚恤银这一幕惊动了李家村也被辛濡林看在了眼里。
果然李寻乌离开不到十天他就被牢头带着郎中给医治了断腿包扎好了伤口还喝上了热乎乎的稀粥;今夜终于出了满是腐臭味的大牢。
躺在马车里的辛濡林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灵动地眨巴几下缓缓闭上了眼帘;不消说那个西门百户是花费了银钱托了人情自己才能死里逃生人未及逢面已经欠了天大的恩情了。
车厢外面说话声脚步声渐渐远去厢帘一挑冷风当面而过;昏暗的灯笼高高举起“辛秀才下来洗漱一下先在这里歇歇吧”带着古怪腔调的话语让辛濡林不由得张开眼睛直接就看见了一个圆乎乎的脸蛋。
堡德斯送走了军官带着护卫来到马车旁笑着掀起车帘但只是往里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要掩鼻倒退;奈何这是百户交代要仔细招待的客人堡德斯不得不强打笑脸。
“敢问先生贵姓三省有伤在身无法见礼还望见谅”马车里辛濡林轻声问道不过是一句话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
“呵呵辛秀才本人堡德斯是富贵楼的主人有人让我先安顿你几天养好了精神自有车辆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堡德斯笑笑“酒宴已经备好还是给先生送到房间里吧明天再来拜会”
有了堡德斯的安排两个大汉上前小心地把辛濡林架出马车送到一间暖和的房间;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宽大的木凳旁边站着清秀的丫鬟。
坐在丫鬟旁边的是镇里的大夫刘易堡德斯特意把他请来给辛濡林检查伤势。
里间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素菜小盆的肉菜汤还有一碗稻米饭一壶汾酒就等着辛濡林洗浴过后开吃了。
既来之则安之辛濡林不动声色地接受了堡德斯的安排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身灰袍的辛濡林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吃了碗稀粥喝过丫鬟熬制的药汤坐在了木制轮椅上。
就连轮椅都能想到恐怕这间富贵楼的主人不是那么简单手里端着茶杯辛濡林看着窗外亮堂的阳光这才发现窗框上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透明“琉璃”。
“去请堡德斯先生来就说我有事相问”沉吟了好一会辛濡林放下茶杯清秀的脸上泛出一丝凝重;“是”乖巧的丫鬟低身一福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间。
很快在前面三楼会客厅的堡德斯来到了辛濡林面前寒暄两句关切地问了他的伤势顺便坐在了对面的木椅上。
“堡德斯先生三省得人错爱从大牢里救得一命自是感激不尽还望先生告知救我性命的可是那石关屯百户西门萧夜?”对于辛濡林的相问堡德斯并不隐瞒。
“哈哈秀才急智能推断得出百户在后不怪百户信里多加嘱托要紧细着把你救出来这三千两的纹银看来真是没有白花”伸出大拇指的堡德斯很是赞赏地说道;就凭这份才情要不是秀才断了双腿脚筋废掉他还真想留下此人给自己当管家。
没了秀才身份又如何商人要的是有才的帮手不是吟诗作赋的花架子。
当然一个残疾人在明朝想立足厅堂那是不可能的官场就更别妄想了没看乡试都要先预审仪态长相歪斜的都不可能被举荐去考试的。这一点辛濡林已经意识到了。
“那么西门百户花费巨大救我这个废人救出来所为何意?”辛濡林眼里闪过颓废的无奈轻声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百户应了别人请求这才知道有你这个人”交浅言深堡德斯自不会多言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慰了辛濡林几句拱手告辞离去。
休养了几天堡德斯指派了一个军汉推着辛濡林在富贵楼四处转悠而辛濡林也喜欢到一楼茶楼里要一碟糕点加上一壶热茶听来往客商聊天说笑;这一听他都能听个大半天。
纷杂的消息经过他抽丝剥茧地研判不禁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百户军官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能在草原上和蒙古鞑子拼杀抢出一条商道护送波斯货物到甘肃镇还能在斤粮不产的石关屯立足已经够胆量了调任永和屯被马贼偷袭一把火烧光了屯子还敢直接丢了老庄屯去老羊口建新屯子胆气不可谓不盛。
“这个西门百户把里外的人都得罪光了处境看起来不妙啊”辛濡林捏着盐水黄豆小心地放在嘴里嚼着把杯中的热茶一口饮下;要是他知晓萧夜和镇里指挥佥事蒋杰是死对头的话估计连去老羊口看看的念头都打消了。
在家乡辛濡林被人称为鬼才推理时局、趋吉避凶的眼光精准无比要不是在李家村一时热血冲头他现在还是一个翩翩的英俊秀才;奈何天意弄人现在连走路都难了。
“也罢信安和孝韧还在老羊口我也乘了人家的恩情还是去先看看再说吧”摸着腿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辛濡林微微扭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军汉“咱们回去吧早点歇息”
石关屯已经清醒过来的胡适彪仰靠在炕上的软榻里神色复杂地闭目不语。
炕前围着的亲卫这些亲卫都是他在碎石堡里挑选出来的按理说跟着他多年应该不会有异心;但是今天他这只完好的眼睛能看出他们几个变幻的表情。
“嗯本官昏睡多久了?”好一会胡适彪睁开眼睛左右扭扭脖子浑身酸痛难受似乎生了锈一般。
“百户你已经昏睡了十天了是秦旗官和雷旗官他们护着你从草原上返回来的”站在火炕边的亲卫低声禀报“咱们的弟兄死了十三个还有两个在李郎中那里医治”
“呵呵就剩下你们五个了”胡适彪脸色刷白地一笑自嘲地咧咧嘴“本官无能倒是累得你们死伤惨重”
“说吧你们几个都进来了外面连执哨的都没有肯定是有事情说出来本官不会怪罪你们的”摸摸右眼上包着的的白布胡适彪凝声问道。
“百户昨天王司吏送来了银钱有咱们的饷银还有啥的贴补说是去了草原上的军士都有”亲卫忐忑地说道“我们没敢答应银子还在那里呢”
顺着亲卫的手指胡适彪抬眼看去房屋中间的桌子上一个小巧的铁盒子静静地摆在那里很明显里面装的是银票。
区区一个百户给军士发饷要用银票了真是不知道他西门萧夜得到了多大的利水胡适彪心里不忿地暗骂一句顺嘴问道“有多少银子?”
“抚恤银一千两一个月的饷银三百两百户你的饷银五十两贴补给了一千两一共两千三百五十两”亲卫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十个弟兄上月的饷银都在这里了”
“斯”胡适彪闻言倒吸口凉气“好手笔好胆量好你个西门萧夜难怪难怪那些石关屯军户视你为真正的百户我老/胡不过是妆点门面而已”
军户遇战事或者出军务才有粮饷平时要么佃租田地为生要么凭着手艺混口饭吃你西门萧夜竟然直接就按月开出了饷银真真是钱多烧的了。
不过细想想这里地无半亩如果萧夜按其他百户的做法估计军户早就跑光了就是匠户也难以留得住。
呆滞了好一会胡适彪缓过神来直接冷哼一声“那西门百户还有话说吗?”天上不会掉馅饼胡适彪自然不会被这笔银钱晃花了眼。
“有西门百户说战死弟兄们的牌位会送进土地庙供奉就让你先好好养伤饷银照旧军务上的事他暂时代为照应”亲卫踌躇了一下“我们几个下午就要去练兵场操练跟着小六子他们一起”
“胡闹老子还没死呢”胡适彪顿时就怒了区区一点的银子你等就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我了。想到这里胡适彪挥手就要去扇这个亲卫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包着厚厚的布条上面还渗着暗红的血迹。
顿时一股凉意从头而下胡适彪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右手、脑袋、身上剧痛难忍。
“百户你不要生气小的们不会离开你的”亲卫含着眼泪指天发誓道其他的四个亲卫也是纷纷发下毒誓。
“队长死在鞑子箭下咱们的武力太弱了不练好本事哪里能给百户你报仇啊”亲卫们跪在炕前捣头连连。
胡适彪强压心里的怒火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亲卫“说本官伤势如何你们要报的哪门子的仇?”
“百户大人你右手被鞑子射伤小的们当时只顾着包扎伤口没发现那箭矢上竟然有毒回到石关屯已然已然晚了”想想胡适彪打开布条后的右手掌亲卫就是浑身的哆嗦腐烂的肉块一碰就掉哪里是手啊。
“西门百户派人紧急从甘肃镇请来刘大夫也只能也只能截掉百户大人的手掌否则性命难保”亲卫在胡适彪的逼视下终于吐露了实情。
“还好射伤百户眼睛的箭矢没带毒否则刘大夫也是束手无策了”
灰泥打制的火炕上铺盖厚实胡适彪却是浑身冰凉久久无语他这时才意识到萧夜不是在夺自己的军权而是在保护自己保自己这百户的职位。
如果被千户所得知自己的伤情恐怕自己的下场就是要变回一个残废的军户了身外之财哪里能保得住呢。
“吁”长叹一声胡适彪瘫倒在软榻上良久酸涩地说道“去吧你们去吧记得西门百户待我等不薄不得做忘恩负义之事那些抚恤银交给各位弟兄的家属”
此行往返要不是萧夜手下的旗官坚持走戈壁、沙漠绕远道折返跋涉恐怕就不会只是走那两处几十里的草原了可笑自己还为此大发脾气难怪人家连理都不理自己;鞑子骑兵简直成了疯狗粘住了甩都甩不掉。
“百户”胡适彪沮丧的吩咐让亲卫们泪如雨下哽咽着彭彭叩首拜别这个跟随已久的上司哪怕为了给百户报仇他们也必须离开了。
从今而后胡适彪会有家眷照应也算是在石关屯安然度日了。
不过这些亲卫没有离开石关屯他们的家属以及战死弟兄的家属会有黄富贵派人送到老羊口石堡;今后他们和碎石堡的关系会越来越疏远。
而居住在石关屯里的军户们还有田家商铺要转移到老羊口石堡那里的地势安全得多;顺势而为的是那些苍蝇一样的小商贩今后不会被允许上山了。
当辛濡林坐着马车在被抬出大牢的第十天开始赶往老羊口时老羊口火墩外工地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着水伞的支持大量的黄灰泥成袋堆成了小山就地还有砂石可以筛选;一块块灌制好的四方石块晾干凝固后被长长的叼杆吊起放进了挖好的地基里。
这个一里长宽的四方屯堡萧夜打算把它设为一个平民石堡里面主要居住军户、匠户、猎户以及那些农户甚至王青的押运队也在这里常住;军士则主要集中在石关屯操练那里就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地了。
除了每年的节气允许自己的军户们到土地庙上香、拜祭其他时间萧夜是不许外人进入了。
石堡里建筑的石屋全部用灰泥修建上下两层按照每家两间一院的格式在石堡里整齐布置王大力已经算过了石堡建成里面居住三百户足够多了可就拥挤了。
人多力量大老羊口屯堡修筑的速度使得工地上一天一个样。
石堡高不过一丈五周长不超四里是为惯常循例但是没有哪家的屯子屯墙会全部用灰泥打制;这石堡建筑用灰泥巨费萧夜不吭声其他的人也全当看不见又没花自己一文钱。
最关键的是屯堡里除了旗队军士还有后备军士值守对外称役丁他们拿着一半的饷银不但负责看管堡墙警戒还要负责水伞的看护仓库的守备闲暇时可以去磨坊干活挣钱;这些役丁也是萧夜今后的兵源。
自然屯堡里小型的市坊必须有押运队维护的磨坊就在北堡门附近这里将来大批的劳力汇集得到的工钱可是能养家糊口的。
这些谋划不是萧夜想出来的而是李寻乌给出的建议;和李寻乌喝了几次酸茶后萧夜果断地把这个屯堡的日常管理交给了李寻乌马贵辅助王大力在旁监管。
毕竟目不识丁的王大力还要管好采石场那里的磨坊他的精力实在有限。
没有身份以后去千户所报备一个总旗官萧夜还是舍得的。
老羊口屯堡修筑速度很快日夜不停的工匠们把一块块灰泥石块像垒积木一样拌上灰泥浆重叠垒砌一个南北双门的石堡雏形渐成。
北堡门是留给工匠们运送砂石原料的南堡门就成了人们进出的主要通道对面有火墩居高临下监护安全上不会出问题。
黄德山的眼光很敏锐老羊口屯堡还未建成他就找到李寻乌打招呼在堡外的荒地里围起了一处空地一车车的石炭拉了过来囤积将来卖给堡里的住户他是占了地利之便了。
有了他的示范田房俊和王家执事也从工坊区跑了过来在靠近去往大道的岔路口修起了灰泥石屋准备建商铺、酒楼这老羊口屯堡的人口眼看着增多他们岂能不见缝插针。
对于那些附近的荒地萧夜没有去理会只要商家能种下黄连树建起多少房屋他也不管热闹了才会吸引更多的流民过来。
和他想法不谋而合的三个商家已经在甘肃镇里开始招收做工的流民了。
十一月中旬寒风渐起一辆马车从大道上缓缓而来和马车擦肩而过的是四匹快马秦石头带着一个手下一人双马匆匆向甘肃镇疾驰。
自从月中受富贵楼委托的田家商队给石关屯送来了两车队的粮食、矿料后萧夜得到副千户田广林密信今后去往石关屯的商队携带的货物其他的无碍但是铁料、铜料、硝石硫磺绝对不允许出现否则严惩不怠这是官府私下里的通告。
石关屯虽然划归碎石堡管辖但还是在鞑子的势力范围里借口很好找。明为杜绝蒙古鞑子获得军需物资实则是要断绝萧夜的灰泥生意不为别的萧夜手下的军户数量渐渐增加依靠那两个石磨的出产过活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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