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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应和声此起彼伏,十八见其人脸色凝重,便知张副司点明厉害,乡役城内征召总有懈怠,可若是提到不祥之兆,便算捏住七寸,总当竭力翻找。

十八先靠近西厢房,门扉上不再是宝扇式样,而是喜鹊。“甚么鸟阵,烦煞人也!”差点一脚踢上去,又怕撞上甚么阴险机关,硬生生收住,整个人弓着身子像个死虾一般。“娘的!最好是妖人,不然又要何处找臭老头...”不远处依旧有一座玉雕,只是那龙头脖颈更长。十八折返回去问杨先。“杨大哥,你可知道先前迷阵兽雕雕得是何物?”

“十八兄弟,龙生九子,方才阵中乃是六子赑屃。”

“有何寓意?”

“状猛而凝重,善驮,镇物,取其恒常亘古之意,常塑于宝碑之下。”

十八奇怪。“可这既无碑,这甚么壁习更在地表之上,如何镇物?”

见他眉头皱起苦苦思索,杨先嘴角上扬。“你细想。一个提示——乾坤颠倒。”

“乾坤...颠倒!原来你一早知是倒错迷阵,杨大哥真是见识广博!”十八拉着杨先手臂夸赞,说的杨先很是受用。

“算不了甚么哈哈哈....行走江湖基本把戏罢了。”

十八又将新兽雕样貌简要描述,“兀那长脖子丑龙”的说法逗得杨先展颜大笑。“慎言呐十八兄弟,万般皆有灵,特别是方外之物,若是触怒了说不得那日便收汝小命!”十八忙捂嘴,眼珠一转又合十向四方拜:“小人多嘴,莫怪莫怪...”

“好了好了,听你描述应是龙之长子囚牛,生性温顺,蹲立琴头,专好音律,想必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白十八捂着心口喘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可不敢再遭遇方才险境!谢过杨大哥!”十八回到囚牛像旁,伏下腰去看底座。“哪有甚么琴...”于是进了西厢房。推门是红鱼屏风,绣的还算可以,坊间款式而已。绕进里厢,鹅青帐幔掩着木床,床褥有些凌乱,还有纱帐散乱于地,许是司役托起女童尸首时未留心。其余盆架、妆柜、桌椅及挂画皆平平无奇,并无异处。要说不对劲,那三屏镜奁华贵非常,煞是突兀。十八凑近看,三屏次第兜转陈列,屏间网柱相隔,背板雕鲤鱼及禹门,上镂云纹刻饰。如此精致镜奁,底下倒只有一扇屉子,纵使十八与女子不大接触也知不合情理。十八伸手拉住铜环便要瞧瞧里边装盛物什,没想到纹丝不动。

这还有甚好说道?必定有问题!又是一个机关?十八尝试以蛮力破之,不仅屉子纹丝不动,这镜奁更是牢牢扣在台面上。又拿小刀戳刺,也不知是取了何种材料,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得!硬破是不成了。十八围着奁子左右端详,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泄了气趴在桌子上,打量四周。下巴顶在台面上,突然“嘠哒”一声惊得十八猛地抬头,撞在扇屏角尖上,顿时痛出泪来。他捂着头去看变故,台面竟陷进一方,露出豁口来。此豁口小指宽,亦不规整,像甚么呢....好似刚刚在那里见过?

片刻,灵机一动。“簪子!是了,方才看这簪子就觉着古怪,给女娃娃如此破烂玩意,真是奇怪!原就不以饰佩为旨去!”十八自言自语,掏出怀里的破铁簪往里一摁,暗中机关咬合牵动,台板次第翻开露出两块龙纹屏风。“这...这这这.....五爪龙纹???”十八赶紧遮住,左右四顾,见没人,手指头一根根慢慢移开,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最终,心头震撼。

边陲小城、偏僻角落,一座遍布阵法的宅子里,究竟为何会有皇族之物?两块屏风闪耀金光,而镜奁两侧鱼跃龙门屏风边缘亦亮起荧光。难不成,是要拼接上去?十八凑近了看,方才发现有榫槽可拼接上另一块。他跪下叩拜后起身,将两片龙屏榫头安插入卯,一阵金光闪得十八迷离双眼看不真切。

未多久,金光消褪。十八睁眼,却看见那屏上本是死物之龙鱼间错游旋,灵动异常。他瞪大双眼,不由心想难道这皇族中亦有暗暗修行之人?此物绝非常人所能及!忽地,红鱼金龙竞相跃出屏风扇面,白十八定睛一看,那里是甚么木雕成精,只是一股玄气自扇面涌出幻化龙鱼,径直冲入铜镜之中,而后两块屏风竟速朽崩坏,不及落地便化灰作尘。

十八还望着地面发呆,铜镜中央却渐渐浮现出两个血字——「沧海」。他抬头便吓了一跳,暗自记下。随后血字消失,重又化为血气冲向小屉把环,木纹上血色一闪,便自己开了。白十八绷劲防备后小心翼翼看去,发现里头藏了一只赤红色鹊状小印,栩栩如生。他拿出鹊印,镜奁即刻回还原状,要不是白十八眼疾手快险些断了五指。再折腾几下,全无动静,想来是再无蹊跷,他端详着好不容易入手的鹊印,面色一僵叫道:“不会罢!又来!”

他丧着气走出西厢,正巧张副司迎面而来。“小道长,又来甚么?”

“张大人请看...”十八举着鹊印展示,张副司不解刚欲再问,十八又引他指着窗框上喜鹊刻影。

“天爷诶!折腾死我等算数!”张副司顿时明白,唉声苦笑。

十八愁苦着脸。“那末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逃不了,总要来。”

白十八闻言,手持鹊印扣于刻影,手上用劲便按了进去,严丝合缝。突然,一响钟声自二楼传来,两人望去。有一司役向下探头喊道:“大人,此处拐角雕像怎突然发出声响?”

“还真是囚牛啊......”十八不由得轻叹。

张副司眼光一凛:“囚牛?”十八便将杨先说与其所知统统复述,一并将镜奁得印过程说与其听。只是留了心眼,隐去龙纹屏风一事,怕横生枝节。“当再翻找其余屋间,应当还有七枚印子。”

半个时辰后,院内房间一律翻得天翻地覆,臭皮匠几个总算凭着运气和十八望气的本事找齐了印子,一一激活囚牛塑像。只是他们同时发觉,整座宅子仿佛只有天井灌血,其余地方一干二净,甚至不似有人居住过。十八本来还担心又有龙纹器具,纠结是否坦白,终于未再见到,自己兴许只是走运撞见独一无二之物?

话说回八座囚牛,一一发出音声。众人一筹莫展,根本不知从何下手解这悬阵。杨先背着手,见大家愁眉苦脸建议道:“大人,不若试试由低至高?”

“如此简单?”张副司显然将信将疑,却亦别无他法,便吩咐下去。不多久,磬钟击声次第响起,天井地上竟倏地震动一番,却再无其他动静。一兵役悄悄对旁边道:“就像咱便溺堵着不通一般,真真破烂牛马。”教十八耳朵尖听去,暗自咀嚼。

不通?....不通.......难道说?张副司正厉声训斥杨先,十八此时出言回护:“杨大哥思路并未出错!在下猜想,这天井间土地自成一畦,以秘密法上下升降,此刻便是最顶,故不得再往上撞才引起震动,倘若由高至低引动囚牛,我等或能下去一探究竟!”

张副司诧异望着白十八,确实难以置信。“就依小道长的。王乙,将人带至楼上去。”他招呼役差押着五邻上楼,以防一会儿意外陡生,又吩咐八人依次激活囚牛。

一列递降音阶终了,土地竟真在轰隆中向下移动。只是瞬间,所有人都知道这满地凝血从何处来了。

血。

如江如海的血,透过四边缝隙涌上天井方寸。很快,便将畦上众人淹没!

张先露出诡笑,可下一刻又一脸不思议。

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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