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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苦暑,眼下府里都用上冰盆了吧。”
朱初珍还未坐实,便又站起来回禀道:“是呢,不过旭儿年纪小,怕伤了身子,媳妇不敢用呢。”
“正是这个理儿,孩子身娇体弱,你既然放在身边亲自教养就要事事精心,一点都疏忽大意不得,不然还不如交给乳母带呢。”
“是,媳妇知道了,谢母妃提点。”
见她恭顺,谢贵妃便又问了问孩子在府里的日常琐碎,朱初珍都捡了些趣事来讲,谢贵妃逗着孩子面色却也缓和了不少。
见着时候不早,朱初珍这才起身告辞。
“要去芳华殿?”谢贵妃漫不经心的问道,朱初珍不敢欺瞒,低头应了声。
谢贵妃点头示意知道了,看了看天光,又嘱咐道:“既然都这会了,就别赶着正午回去,暑热当头,别把旭儿热出病来。你父皇还惦记着这孩子呢,不定一会儿会过去看看。”
“媳妇知道,那媳妇告退。”朱初珍行了礼,这才从谢贵妃那里接过孩子,向外走去。
到了芳华殿,靖安却是早早的就等着了。
“听说表姐入宫,我想着是定会过来的,快把小侄子给我抱抱。”
见着她真实无伪的笑容,朱初珍只觉得心头一松,满心欢喜。
两人携手进了芳华殿,靖安也顾不上招呼她,只抱着旭儿哄道:“小旭儿,我是姑姑,是姑姑你知道吗?”动作温柔至极,朱初珍原本担心靖安没抱过孩子会让旭儿不舒服,没想到她却像是练习过千百遍般熟练至极,眉眼爱怜而温柔,疼爱至极。
她哪里知道,靖安上一世因为一剑伤了心脉,而后为了谢谦之跪于寒秋冷雨之中寒气入体损了身子,很难生养,故而对孩子总抱着十二分的温柔与耐心。
旭儿许是有些累了,趴伏在靖安怀里逐渐睡熟了,那样子竟是对靖安比对谢贵妃还要亲近些,靖安笑着抚了抚孩子的额发,扶着头轻轻的放在一旁小枕头上,这才与朱初珍小声的说起话来。
“你三皇兄若是见了你这样子,定然疑心是谁占了自己妹妹的躯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是啊,谁会相信这躯壳里换了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靖安呢。
“表姐这话说的,旭儿这般乖巧可爱,三皇兄定是和我一样疼爱的。”
“这倒是,你知道吗,他近来总睡不好,我说让乳娘带旭儿几天他还不愿意……”一说起楚丰,朱初珍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靖安静静的听着,直到朱初珍有些脸红的住了口:“瞧我,本来说是进宫陪陪你的,结果一说起自己的事就没完没了,你可别嫌我聒噪。”
“表姐说哪里话,我只担心你口渴。”靖安打趣道,递了杯茶过去。
朱初珍浅啜了一口,方正色道:“说来我正问问你呢,和东宫是怎么回事?”
靖安知她有这一问,可她真问了,她还是止不住的脸色一白,眉眼黯然。
这幅神色落在朱初珍眼里却好像是阿羲和太子闹了别扭一样,规劝道:“阿羲,你这样可不行,你可知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姑母过世了,你与太子便是一体,他强,你在后宫才站得住脚,而今旁人还未出手,你怎么先自乱阵脚了呢。”
“以我如今的立场,本不当与你说这些话的,但你我自小亲厚,不比旁人,你三皇兄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才能规劝你几句。”
面对朱初珍的问询,靖安却是有口难言。算起来她快有一个多月未见过阿颜了,自从那日他从芳华殿前转身离开,此后便有意无意的避开她,靖安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她试探过帝王的态度,她猜想过阿颜的结局,没有一个是她想看到的。靖安突然明白母后为什么会在病榻上请求父皇将阿颜贬为庶民,流放千里,因为那已是他最好的结局。她怀揣着这秘密,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其中的矛盾苦楚又有谁能够倾诉呢?
心头万般思绪缠绕,面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她只笑言道:“无事,不过是闹些别扭罢了,表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见她如此,朱初珍本想再说几句,可旭儿却蹬蹬小脚丫子,“哇”的一声哭出来,醒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尿床了。
靖安和朱初珍都有些哭笑不得,宫人急忙进来收拾了。
忙完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至于旭儿,则提前问了尚食,准备了蜜汁南瓜泥。
食不言,乾元殿里的午膳用的悄无声息。
用罢,谢贵妃才开口道:“陛下,今日初珍带着旭儿进宫,我想着您许久没见过旭儿了,就留她在靖安公主那多坐一会儿,您要不要去看看。”
帝王看了她一眼,净了手,方道:“备撵。”
“侧妃快着些吧。”拿着腰牌的宫人催促道。
她身后的女子带着黑色的帷帽,站在正午的太阳下,张开双臂满目陶醉,久违了啊,这熟悉的自由与阴谋的味道。
远处的宫门渐渐清晰,她眼中充斥着野心。
此时芳华殿里的宫人进进出出,已经乱成一团糟了。
“御医呢?怎么还没过来!”靖安冷斥道。
朱初珍抱着孩子,满眼仓惶,怎么会这样,旭儿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起热来,啼哭不止呢?
巧儿匆匆忙忙的领着御医过来,不想刚到殿前,就遇上了圣驾。
“陛下万安!”众人跪了一地。
帝王望了眼芳华殿,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贵妃也下了辇,走到帝王身旁,询问的望向巧儿。巧儿冷汗都吓出来了,哆哆嗦嗦的开了口:“是小皇孙……”
“小皇孙怎么了!”谢贵妃声色俱厉。
“御医到了吗?还不快进来!”靖安出来时已是勃然大怒。
帝王坐镇,芳华殿里只得到孩子的啼哭,一声比一声可怜。
御医看了孩子的症状,嘱人熬了甘草与黑豆汁来,又尝了尝吃食,心中有了结论。
“回陛下,小皇孙是因为食用了这蜜汁南瓜泥才致发热,也许还会有腹泻之状,一会儿服了甘草与黑豆汁便会缓解了。”
“这蜜汁南瓜泥我问过尚食是可以食用的,才命人做的,怎会如此?再说我也是吃过的。”靖安疑惑道。
御医摇摇头,道:“蜜汁南瓜泥六个月大的孩子确实是可以食用的,但问题是这里用的是虾汁,虾与南瓜不能同食,会引起痢疾,甚至会要人性命,幸而只用了极少量的虾汁,公主自然无事,但小皇孙尚在襁褓,不比殿下,不过修养数日便好,只是这两日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好好的蜜汁怎么会变成虾汁呢?旭儿在这里出了事,靖安公主是不是该有个交待。”御医话音刚落,谢贵妃便接口道。
“平姑姑已带人去尚食局拿人,本宫也想知道是谁人胆敢在深宫禁苑谋害皇孙。”
正在此时,平姑姑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说。”帝王低沉道。
“老奴办事不力,徐司膳在老奴赶到前已自裁了。”
“呵!”谢贵妃冷笑一声,望向靖安。
“自裁?是自裁还是被逼迫致死,谁又知道呢。”
巧儿兀自喃喃道:“徐司膳?那不是王贵妃挑给公主的人吗?”
靖安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事情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谢贵妃眼神凌厉,咄咄逼人:“王贵妃?公主真是好谋略,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也能想德出来。”
真的是靖安吗,朱初珍心头一凉,靖安和太子那么好,怎么会突然疏离了?她今日早早的等在那里,不是算准了自己会来么,利用旭儿一石二鸟,王谢相杀,东宫就坐收渔翁之利了,难道真的是靖安吗?
不、不会的,她待旭儿真情实意,不似作假,靖安也不像是会玩弄手段的人。
“我若要害旭儿,何必在自己宫中这般大张旗鼓,谢贵妃何以认定就是靖安要害小皇孙,这样咄咄逼人!”靖安反唇讥道。
“如今死无对证,公主自然说什么都行。”
孩子在御医的安抚下已渐渐停止啼哭,可殿内的气氛却越发的剑拔弩张。
朱初珍走上前去,施了一礼:“父皇、母妃,我信靖安,她不会害我和她三皇兄的孩子,靖安她不是那样的人。”
谢贵妃嗤之以鼻,帝王似有话说,还不及开口便被人打断了。
“是,公主与皇子妃姐妹情深,她不会害您的孩子,可妾的孩子却死的冤枉!”
来者满面悲怆凄切,强作倔强提起死去的孩子却还是忍不住声泪俱下。
“三皇子侧妃王氏,叩请陛下圣安!”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公主不是问我,何以认定就是你要谋害小皇孙吗?”
靖安放在椅侧的手不经意的攥紧,这一切就是个局,而王谢两家已然联手。
“母妃,你在望什么呢?”楚云伸手在王贵妃面前摇了摇,疑惑问道。
王贵妃牵过女儿的手,慈爱笑道:“在想你靖安姐姐那儿,今天会有一出好戏呢。”
楚云越发不解了,嗔道:“母妃在说什么呀,现在还在国丧期间,哪里有戏班子啊。”
王贵妃只是笑,我的傻女儿,这宫中人人都是唱作俱佳的角,哪里还用得上戏班子。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得偿所愿啊。
一匹快马在官署前停下,来人翻身下马,大步上前。
“三殿下,宫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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