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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哪个江湖术士又给她拿了主意,叫她来设法取得孩子的一点头发指甲来,欲行咒术罢?”
文娘闻言大惊:
“娘娘,若果如此,您可不能不信啊!这……这咒术杀人之事,古来也是有应验的啊!”
“……虽说我向来不信这些,不过你说得也对,为了嫣儿想,还是谨慎些的好。
罢了,想必这一次,她是成不了的。因为依我所知,但凡要对未足周岁的婴儿动手,必然是要两者都用的。
今日有咱们在,她不便得了头发,改日里等她再来取头发时,当场抓住,告与治郎,也算是叫她吃些苦头罢!”
媚娘淡淡道。
文娘点头称是。
媚娘所料,半点无差。
果然当夜回殿之后,王皇后便急着那老侍召了巫蛊师入宫,同时将白日里取得的一点嫣儿指甲交与他,要他做法。
自然,那巫蛊师是不肯的,后来还是皇后以重金相酬,他才道:
“娘娘说得不错,妨死娘娘父亲的,正是这个小灾星。
只是奈何她有天威护体,非常事可损,所以要真正取得她的性命,那还是需得要她的几样东西才好。”
王皇后急问是什么,巫蛊师这才道:
“若要取得她的性命,报此大仇,除去指甲之外,还当有其发一寸长许。”
王皇后却皱眉道:
“年幼婴儿,何来寸许长的头发?你可不要欺瞒本宫。
再者便是有,那****也看过她的头发,倒是细软贴皮,也是不好铰的……
若是受了伤,叫她见了血,那对方岂非便要察觉?”
“娘娘莫急,等末士说完……
若是其婴无发,那便可以银针刺其中指,取其一滴中指血装于玉瓶之内交与末士,末士便可做法。
且其血之咒力,比素常所用之法咒力更强,只需三日,便必有佳音传来。”
王皇后闻言大喜,立时便道:
“好,你若果然能三日之内便除去了那小贱婢,便是本宫亲自动手取血又何妨?”
“那便好,只是娘娘若要行事,便一定要快。
再过两日便是一年一次的星移月换之时,此法条件严苛,若非星移月换之时,只怕却是不成。”
“若果如此,左右就这几日,本宫便去取了才是。只要你保证能够替本宫报此父仇,那日后自然有你天大的好处。”
……
隔日。
太极宫。
因着年节将近,宫中一发地热闹起来。
便是向来低调不扬的立政殿,也是如此。
再加上近日里千秋殿里的大公主病体稍安,李治也得闲下来,思念起媚娘与李弘嫣儿,却又因着临近年节,一应政事一发繁多,实在抽不开身,便着德安来立政殿宣媚娘抱了李弘嫣儿来见驾。
媚娘闻得此言,便道:
“弘儿便罢了,多少长了些结实,还能出去冒一冒雪,嫣儿还是免了罢!”
德安便依言欲回报李治,孰料人未出立政殿门,便有李治旨意再传,道天冷雪寒,小公主未出襁褓,是他思虑不周,只要媚娘带了弘儿来,好好看一看便是,又着立政殿上下好生安顿着,又教金吾卫小心守着立政殿。
媚娘闻言,这才略感心宽,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瑞安与文娘都留在殿里,自己抱着弘儿去见李治。
只是也不知为何,在入得太极殿,见过李治,与留在殿中与李治议事尚未离开的长孙无忌、李绩等诸老臣之后,她的眼皮便无缘无故地跳动不停,心中更是憋闷难安。
李治原本难得见她与李弘母子一面,心里正欢喜得紧,突然见到她这般模样,一时也微有些担忧道:
“媚娘,你可怎么了?”
媚娘咬咬下唇,这才将前些日子王皇后曾经来看过嫣儿的事情告诉李治——自然,当着长孙无忌等人的面,她不会将王皇后折了嫣儿指甲一事,与自己心中所疑告诉李治,可她相信,李治必然立时明白自己的忧心。
果然,一听此事,李治当下便沉了脸:
“好没端端地,她去看嫣儿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把那些江湖术士的话当真?真以为嫣儿妨死了她父亲?”
媚娘没料到李治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竟如此直言不讳,急得连忙朝他使眼色,可李治却似全然不知也似,便抱了弘儿起身,沉着脸道:
“罢了,今日就此罢了!朕也好些日子没见嫣儿了,走去瞧瞧朕才安心!”
言毕便要走,媚娘无奈,刚开口欲劝,却见李治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自抱着弘儿便径往殿外去,媚娘无奈,这才不得不施了一礼,向着长孙无忌等人告了个恭,便急忙跟上。
不过片刻的功夫,立政殿便出现在被李治硬拉着坐在玉辂之上的媚娘眼前。
可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已然住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寝殿,此刻在灰压压一片压在金色殿顶的雪云衬托之下异常得安静,媚娘竟觉得有几许陌生,与心慌之感。
咬了咬下唇,她不由手心沁出汗来:
怎么这般安静?明明走的时候,还听得到笑语欢声的……
一下轿,她便也不顾李治的唤声,与李弘的咿呀叫声,自己便直愣愣地往殿里去,雪地滑寒,她竟似完全不觉,只是一味急行。
李治从未见着这般的媚娘,心中也突地升起一股不安之意,便也将弘儿交了与跟着上来的德安,嘱托他好好儿抱安生了慢慢跟上来,自己也跟着提起衣摆,匆匆跟上媚娘。
夫妻二人一路急急地走着,脚下发出吱吱嚓嚓的踩雪声,却仿似半点儿也没传入他们耳中。
怎么回事?
怎么这般安静?安静得这般出奇?
两个人的耳中,突然都似什么寒虫,尖利地鸣叫了起来。
步子,也越发加快。
殿阶,殿廊,大殿正厅,侧殿,侧廊,侧门……
就这样,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夫妻二人苍白着一张脸,奔入了小女儿所睡着的正寝之中。
一入殿,媚娘就觉得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治却立时大喝了一声:
“嫣儿!”
她一怔,看着丈夫闪电般地奔过去,奔向那只金色的,平素里充满了欢笑的小床,看着丈夫摇晃了几下趴在小床边,仿佛睡着了的文娘,看着丈夫急声厉喝着叫人把窗户打开透气,叫人火速召太医前来,看着丈夫从小床里抱出一个小小的襁褓,在怀中拼命地摇动着,呼唤着,看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来的瑞安,也丢下手中的东西,扑在文娘身上摇晃着,大声哀号着……
她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
唐,永徽四年。
公元653年。
唐历十二月十四。
午后。
酉时一刻。
太极宫,立政殿,正寝。
因炭气所荼,立政殿内正寝之中宫娘文氏某女,炭毒伤及心神,沉而不醒。药圣孙思邈诊后,叹道:似活非活,似亡非亡,昨日美娇娘,今后活死人。
而其所侍之唐高宗李治帝三女,寝于正寝小床之中小公主,小字嫣儿,因年方襁褓,难敌炭毒——
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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