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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轩说道:“无视人间道德枷锁,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张任知心思灵敏,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舒轩,温善地说道:“轩少说的极是。”
舒仪却道:“至情至性倒是不错,可无视世间规则,就是鲁莽了,最招人忌讳。”
她语调平静,说地无心,舒轩闻言,心口不知为何竟是微微一窒,垂下首,睫毛成扇,落下一片青影。
舒仪很快看完了纸笺。此时朝廷已经拨了赈灾款项,昆州王府的压力减轻不少。今夏水患原是昆州多雨,骈江泛滥,共决溢三十余处,五十口门。不少县镇承到王府的公文都描述水患惨状,有“洪水横溢,庐舍为墟,舟行陆地,人畜漂流。”因水患流离失所者,近万户。朝廷的银子除去放粮,济药,所剩无几。
舒仪灵活机变,提议将未受水患州县的余粮就近调往赈灾,同时开城收纳避灾流民。如此应对,昆州的灾情状况方才遏止。可昆州西边的几个县份要重修堤坝,建田庐民居所需的银两又是一笔巨大开支。
她毕竟只有十七岁,对公务的处理还不成熟,对这笔灾后的开销颇有点捉襟见肘的味道。和张任知商量了半日,直到日落西天,也没有想到有效解决方法。最后,舒仪只能叹息:“没有钱果然难成事。”
一转眼已是近立秋,离宁远侯举行大典仅剩一个月。昆州已过雨期,王府治水有方,昆州人大赞宁远侯,戏称“三郎浪子回头,水泽退却昆州”。
立秋之日,宁远侯听从府中人劝告,打算在永乐城西郊七里迎秋,祭昆州老王爷、蓐收。最重要的一项,在祭典之后,举行秋狩,由苍龙旗随行。宁远侯对这支即将属于他名下的军队向往许久,却因为处理水患事务未曾真正接触过,此次秋狩正是最佳的机会。
立秋的清晨,王府早已整装待发。侍卫严整以待,在王府前列阵,甲胄分明,映着晨曦闪耀一片,因有祭礼,上至宁远侯,下至侍卫都着素白,洁净地不掺一点杂质。
舒仪衣着更是爽利,白衣胜雪,头戴幞头,腰上悬以碧玉,和舒轩站在一处,更像兄弟一般。
除了侯爷的车驾,余下人等都是骑马。
舒仪从小在江陵舒苑长大,出入都用马车,不懂骑术,听到狩猎的消息后,这才临时抱佛脚地学会了,今日稳稳坐在马上,颇有点自得。
队伍驶出永乐城,古道绿荫澄碧,碧色尽头升起旭日,无尽的地平线像是永恒的分割线,一端画着绿草,一端画着红日,相映成趣。
舒仪加快马速,来到宁远侯车驾前,本是团团围绕的侍卫看到她,纷纷让开一人通过的小道。
尉戈早已在车中看到了她,待她接近才说道:“叶总管也为你备了车驾,为何不用?”
舒仪悠然笑道:“坐着马车狩猎还有什么乐趣。”
看着与她笑容极不相符的生硬握缰手势,尉戈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又注意到舒仪一脸欣喜,他轻叹一声,终是没有打断她的兴致。目光下移,随着舒仪的轻晃,腰间泓水似的碧光呈水波荡漾,琮琮发出清音,那是一枚双玉环扣,样式古朴,极为少见,一环上鱼纹栩栩如生,另一环却是莲花盛开绯糜,两环相套,映着光照正如鱼嬉彩莲。
“好看不?”舒仪故作神秘地轻声说,“鱼,余也,莲花,取自连连发财的意思。我这可是求财的法宝。”
听到她的解释,尉戈有一瞬的无语,转而想到如今朝廷的赈灾的银子已快用完,而重修大堤的钱尚未落实,这才有些明白,略一沉吟,眸中深藏笑意,他轻声道:“昨晚沈阀派了人来,带来大笔银两,说是给王府些许资助。”
舒仪好奇这“些许资助”到底有多少,尉戈悄悄比了个手势。
她倒吸一口凉气,口气有些酸:“这还叫些许资助……沈阀真是财大气粗。”
尉戈道:“沈阀素来和父王交好,这次前来也有示好之意,只是这笔钱才数目过大……”
舒仪惊异地看了尉戈一眼,她记得刚进王府之时,他对老王爷的称呼还有些犹豫,如今却已经能那么熟口,这其中变化不可谓不大。稍一转念,她说道:“商人重利,侯爷如今在昆州一番作为,自然能引来沈阀的关注,何况还有老王爷的一层关系在。”
“你的意思是收下这笔钱?”尉戈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峰,“你也说过,沈阀是商户,利字当头,不做亏本买卖,这笔钱也不会是白白送给王府,将来肯定要连本带利的归还。”
舒仪眼眸一转,笑地轻慢:“到时候死不承认收了钱就是。”
尉戈语塞,脸上禁不住有些抽搐。眼前这个哪是门阀闺秀,分明是个无赖。
仿佛是看穿了尉戈所想,舒仪顽童似的笑意更浓:“侯爷不必忧心,等沈阀来问侯爷要这份人情时,侯爷必然已是一方镇侯,位及人臣,到时候,侯爷该高兴才是。”
她发上有一颗明珠,此时随着她笑声荡漾亦轻轻颤动,迎着日头熠熠生辉,流光回转,刺进尉戈的眸底,他的心徒然一颤,几乎是要随着那耀眼的光芒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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