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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弥尔摇摇头,“你看,你也会说身份如此。今日我们觉得屈辱,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从高处落下,站过高处,本就有你所谓的身份,被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挑衅了,这才会觉得尊严受到侮辱,但若我们生来便是农家女,今日那三娘子要买我们的苏绣,我们还未觉得她语气凌人吗?自当她是好心的大户娘子。若她给我们的时间太短,我们自当哀求,就正如哑仆自觉低我们一等,害怕被我们抛弃,他便会讨好哀求,怎么会想到若我们抛弃他背信弃义,本是我们侮辱了他呢?”

“又比如在馄饨店里,原本我们目之所见,皆是人间锦绣,又怎么懂得世上悲苦?我们吃惯了山珍海味,吃惯了新鲜蔬果,本来挑食,自然才吃得出那馊味,倘若我们本就是如今模样的农家女,一年吃一次猪肉都是奢侈,哪里有心思去分辨那馄饨是不是馊了?而那教书的先生自然是吃不出来,当然便觉得是我们要占便宜,怎么能算在侮辱我们?而那些孩童,站在他们的立场,却觉得是我们侮辱了他们的先生,当然要教训我们了。”

“上位视人,永远不会理解下位者的感受。”

“不同位置和身份的人,永远只能活在自己的层面里面,永远不会理解别人的感受。”

朱律这时总算明白宋弥尔的意思,她急忙辩解:“主子,这哪里能一样?从前您从未仗势欺人过,就拿我与浴兰来说,我们是仆您是主,可您从未真的将我们当成奴才,您又何曾像那三娘子一样,高高在上假仁假义,又何曾似那教书先生一样满口仁义道德,可轮到自己却半个学生也教不好!”

“可是那先生有句话却说得很对,有时候,或许是我在不经意之间,便做了令人感到屈辱的事情,只不过我不曾在别人的角度,因此感受不到罢了。人性本恶,的确是需要教化。可是我们往往,利用自己的身份权利,令别人失去了教化的机会,到头来却怪罪别人险恶。”

宋弥尔微微一笑:“就比如说柳疏星,正如她所言,她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沈湛,若是没有我在她前进的路上做了阻碍,她又怎么会机关算尽呢?而那些嫔妃,有多少是自己本来就想害人的呢?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维护自己的利益不被别人侵害,她不去害别人,别人就会去害她,因此才提刀相向。又比如说沈瑶,当初若我站在高位时,能够宽和一些,后来的事情会不会又不一样?而她们从小受的教化,如果梁王谋反是真,狼子野心,纵观他那些事迹,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沈瑶耳濡目染,又能变得好吗?善恶是非,有时候不是我们自己所能选择的。”

这是宋弥尔出来这么久,第一次主动提及宫中众人,朱律却觉得宋弥尔所思所想,已经不再是自己接应得上的事情了,她呐呐半晌才道:“那,主子您的意思,是会原谅沈瑶,原谅柳贵妃吗?”

宋弥尔轻笑:“你说呢?”

朱律闭口不知该如何说。

宋弥尔心中喟叹,不知为何却突然想到,倘若沈湛在此,想来他们定然能有一番深谈,而今······物是人非亦。

她终是笑着将朱律拉得坐下,又唤了哑仆上桌吃饭。

哑仆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事,这是他最后一顿晚餐。宋弥尔与朱律二人笑着好说歹说,劝了好一阵,哑仆才讷讷坐下,只敢坐了凳子的一角,使劲刨自己手上的糙米饭。

宋弥尔给朱律使眼色,用公筷夹了一点不知朱律早晨田野间挖来的野菜,哑仆赶饭的手一顿,又埋头吃饭,吃着吃着,眼泪就滴到了碗里。

朱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多往哑仆的碗里多夹了许多的菜。

第二日,哑仆自告奋勇,要去外头拾些干柴,说不定还能再遇着些野菜采回来。朱律与宋弥尔相对而坐,盘算着还有什么营生她们可以参与。

餐馆?

如今她们哪里有钱去盘下一间店铺?何况在璋州也待不了多久,到时候店铺怎么办?

写一点食谱卖给餐馆倒是不错,也倒是一个办法。在浴兰的熏陶之下,朱律会的菜也算是不少,重要的是很多都是浴兰自创,市面上没有,说不定能卖得一个好价钱。

还可以代人写信、帮人抄书,会读书写字的人不多,倘若宋弥尔与朱律会,想来这这边三个月住着也能多些尊敬。可就是要敞开门与人打交道,她们两名女子,又另一个哑仆,形容蹊跷,唯恐被有心人发现——凭白多出会识字的人太突兀了。虽说不怕武力,可也怕地痞流氓无止境的骚扰。

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朱律与宋弥尔思来想去,忽然听到外头不小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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