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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离开之后,顾清夏把沾了污秽的睡裙脱在洗衣筐里,冲了个澡。她狠狠的清洗自己的身体,指甲都把自己弄疼了。
换了干净的睡裙,她回到客厅。餐桌上还一片狼藉,隔着一米多远就能闻到刺鼻的属于男人特有的气味。
她扯了几张纸巾,忍着恶心把桌面上淋漓粘稠的东西擦掉。投了把抹布,倒上消毒水,狠狠的擦。擦了一遍又一遍。
门铃响了。她没理会,继续擦,擦擦擦。
门铃一直响,响个不停,没完没了。顾清夏站起身,喘了两口气,狠狠的把手里半新的百洁布扔进垃圾桶,转身打开了门禁。
过了几分钟,胜子敲开了门。
“顾姐……”胜子觑着顾清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给您买了白粥、小米粥和红薯粥。老板交代您务必要吃点东西,要不然容易胃穿孔胃出血什么的。”
他很小心的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顾清夏盯了他一会儿,接了过来。
“谢谢。”她冷淡的说,“再见。”
说着,就要关门。胜子挡住门,赶紧补充:“那个……老板还说让提醒您吃药。别的都是虚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您一定要吃啊!我先回去了啊顾姐,有事儿您打电话!”说完了就赶紧松手。顾清夏的脸色和目光,实在吓人。
胜子连电梯都没做,反正顾清夏就住七层,他蹬蹬蹬蹬的就下楼了。车就停在楼门不远处,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接了吗?”李盛问。
“接了。还跟我说谢谢。”胜子真心觉得,他顾姐那会儿的眼光像要吃人似的,居然还能控制住情绪跟他说谢谢……她跟那些动不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吧,还真是不太一样。他眼珠转了转,补充道:“就是顾姐那脸色吧……真有点吓人,刷白刷白的。要不然……我再上去,劝劝她,去医院?”
“不用……”李盛仰头,闭目养神。胜子就是劝,她也不会接受。他的人再继续在她眼前晃,简直就是在冲击她的忍耐极限。
“没事,吃点东西,休息休息,明天就能好……”他闭着眼,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回家吧。”
胜子应了一声,挂挡起步。间隙间,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一眼。李盛侧着头,冷漠的看着窗外。
脸色不好的又岂止是他顾姐,他老板这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啊。这两个人啊……一个刷白,一个漆黑。
顾清夏关上门转身,看了看被擦得光亮的餐桌,顿了顿,直接把袋子提到茶几上去了。
她的胃疼得不行。胜子说的对,再这么下去迟早胃穿孔胃出血。身体是她自己的,她应该好好爱惜,不该跟自己较劲。
她把自己弄成这样,真蠢。伤害了自己,除了爸妈,谁会心疼她?李盛吗?呵……
她解开袋子,喝了半碗红薯粥,胃疼得以稍稍缓解,她才能好好的、冷静的想一想今天的事。思考的结果却是……她只能认输。
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对李盛,她完全无力对抗。
她拉开茶几的抽屉,胡乱摸了摸,只摸出一只空烟盒。她盯着那烟盒,抿抿嘴唇,扔进垃圾桶。用脚踹上抽屉,她回卧室换了衣服,裹上了羽绒服,开门下楼。
小区的会所里就有一家还不错的小超市,有卖她抽的这个牌子的进口女士烟。遗憾的是,大约是因为天寒日落早,她走过去,只看到黑灯瞎火已经打烊了的店门。
诸事不顺。
她愈加的烦躁。摸摸大衣兜,好在带了车钥匙。她开车出了小区。她记得北边那条路上有一排店,她每次从那边过来都能看到。不过两分钟的车程而已,她就看见了。烟酒店,就在大铁锅炖鸡的旁边,还营着业,太好了!
她停车进去,买了包烟。推开店门,她站在马路牙子上点着了烟。她没有急着回去,冰冷的空气吹在脸上,能让她稍微冷静一点。
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道眼前的形势下,她能怎么做,或者说……她只能怎么做。她因此,表情淡淡。
可实际上,此时此刻她站在寒冷的空气里,只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烦躁和愤怒东/突西窜,简直要冲破血管奔腾出来。
她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没有目的的投在昏暗的夜色中。
南思文站在那里,足足看了顾清夏一分钟,才敢确信是她。就如他想的,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偶遇,终究不可避免。
他在前进还是后退之间,彷徨了片刻。他知道她决不会高兴于见到他。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路灯下,她的神情让他有些担忧。
他犹疑了有一会儿,叫了一声:“小霞?”
顾清夏目光没有焦距的投在夜色中,并没有为他这一声唤醒。因为她,不是小霞。
南思文上前一步,放大了音量:“顾…清夏?”
顾清夏骤然惊醒,转头,见是他,皱眉。她转过身正面他,吐出一口白烟:“你怎么在这儿?”
南思文也皱眉。他不喜欢她抽烟的样子。在他的认知中,不正经的女人才抽烟。
顾清夏,应该皎洁如月,不惹尘埃。
他正想开口解释,他在这里开了一家食铺,所以才会撞见她。他的娘却在这时,掀开了厚重的棉门帘,探出大半身子用嘶哑的嗓音对他喊道:“文子!那个化痰的药也买一瓶!”说着,她喉头荷荷两声,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在地上。
一如南思文所想的,在离顾清夏这么近的地方,偶遇,终究不可避免!
听到身后他娘声音响起的瞬间,南思文的身体便僵住了。但他非常清楚,他已经来不及阻止。
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顾清夏,于是清楚的看到了……时隔十年之后的再次相遇,顾清夏再见到他娘的那一瞬间,脸上流露出来的,既不是憎恶,也不是鄙夷。
竟然是……恐惧!
是的,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瞬间,顾清夏的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指间的烟掉落在地上!
这个刚刚看到他时还气势凛冽的女人,在那佝偻的、衰弱的老妪出现后,竟然因为恐惧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一大步!
南思文的心里,突然感到后悔。
有时候,人在做一件的事的当时,并不能察觉到自己做这件事的真正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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