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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翊含糊的“哦”了一声,挂了电话,继续睡觉。
十分钟后,蒋翊突然睁眼。
温庭在哪?刚刚电话里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蒋翊撞伤的地方越来越疼,她无暇顾及其他,又倒头睡下,把温庭在哪及女人的声音忘的一干二净。
临近中午,手机又响。蒋翊咬牙骂了一句,接听。
贺麒凶巴巴的声音传来:“你人在哪?我记得是早上通知你的吧!究竟什么地方堵车?塞一上午还没到吗?”
蒋翊打着哈欠:“到哪啊?”
“医院!医院!”贺麒的情绪非常激动,“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每次值班,不是碰上你出血,就是你男人受伤!喂!你到底在哪?还要多久才到!”
蒋翊还没睡醒,闭眼又睁,贺麒吼完,蒋翊本能的“啊?”了一声。
“你男人住院了!他烧出肺炎了!”贺麒非要让一个聋子听清,“你他妈到底来不来啊!”
“哦,”蒋翊这次听的清清楚楚,“我去。”
挂了电话,蒋翊拖着残肢断臂,简单洗漱后向医院出发。边走边想,昨晚温庭在床上的战斗力完全可以记录在光荣榜上。肺炎?这不是小孩儿爱得的病吗?他的男人可真是越活越年轻!
到了医院,找到贺麒发来的病房号,透过门上窄小的玻璃,蒋翊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笔直的坐在病床前,挡住了温庭。
蒋翊推门进去。
孟伽米闻声回头,立刻起身,想打招呼但顾及温庭才睡着不久。比起蒋翊的恶名,孟伽米更怕打扰温庭休息。
蒋翊看出了她的顾虑,站在门口没动,伸长脖子观察温庭的情况。
脸很白,可温庭本来就白,除少了点血色以外,看不出任何毛病。
蒋翊进门不到五分钟,转身要走。
孟伽米跟了出来。
走廊里。
“你好,蒋翊。”孟伽米彬彬有礼的打个招呼。
蒋翊点头,“你守他多久了?”
问题来的太快太突然,孟伽米脸色一僵,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应答。她当然不会对正牌女友说,“我守了他半宿。”这话任谁听着都不舒服。孟伽思考片刻,开始长篇大论的解释:“我和宋禄衡都为温先生工作,我们是朋友,昨天温先生给宋禄衡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巧在旁,我们在一起吃饭,就一起来了,温先生说你在睡觉,不忍心叫醒你……”
事实上,温庭叫了,蒋翊没醒。
“然后……”孟伽米还没说完,永无止境。
孟伽米说话的时候,蒋翊一直礼貌的盯着她的眼睛,尽管一句都没听进去。蒋翊为人处事非常差劲,但特别护短,需要袒护的人里,除了温庭,还有为温庭工作的人们。
即便孟伽米不为温庭工作,蒋翊也会看着她的眼睛。蒋翊不讨厌她,第二次在鼎膳见面的时候,蒋翊察觉出,孟伽米性格上的某些特征与温庭很像。凑巧也好,孟伽米刻意的模仿也罢,蒋翊都不在乎。
孟伽米终于进入总结:“本来贺医生代你照顾他的,可刚刚贺医生去查房了,我就替了她一会儿……”
难道这个医院没有护士?
正常的女人都会这么想,可蒋翊并不正常,她诚挚的笑着说:“累了吧?”
孟伽米一怔,这是话里有话?
蒋翊以为自己语速太快,对方没有听清,她自然而然解释道:“我说,你陪他,累不累?”
“……不累。”
蒋翊点头表示相信,然后对她予以重负:“那请你留下来继续陪着他吧。”
孟伽米:“……”
蒋翊昨天被温庭弄伤,明明疼的不行,还非要勾搭温庭上床。自己挑起的欲.火,哭着也要帮忙泻完。她以为最多是肌肉拉伤,第二天就没事了,可没想到越来越疼,喘气带动胸口就一阵刺骨钻心。
“我要回家补觉,”蒋翊举手挥挥,眯眼笑道:“谢谢,再见。”
“……”孟伽米满脸黑线的愣在当场。
这时,贺麒查房路过,顺着孟伽米呆滞的目光寻去,见蒋翊的背影正要没入走廊的尽头。贺麒多精啊,不用问这俩人聊了些什么,她从孟伽米细微的面部表情里,已经猜到了蒋翊对人家都说了些什么。
“有什么好奇怪的?”贺麒理所当然的说。
孟伽米干巴巴的笑着:“蒋小姐,她,一直这样?”
“她有病,从小就有,温庭知道还不给她治,硬要惯得她病入膏肓。”贺麒正儿八经的开了一个不算玩笑的玩笑,刷新了对方的三观以后,贺麒又试图安慰孟伽米受伤的心灵,“蒋翊就那样儿,等你和她混熟就不觉得奇怪了。”
孟伽米垂下眼睛,由衷的说道:“希望她和温先生能走到最后……”
贺麒猛一挑眉:“他俩和好了?”
“嗯,会越来越好。”孟伽米喃喃开口。
就在这时,一名白衣护士风风火火的朝贺麒跑来,上期不接下气的说:“贺医生!快!你朋友!她被送进抢救室了!”
贺麒来不及细问,扔下孟伽米提步就走,边走边问:“哪个朋友?蒋翊?”
“我忘了她叫什么,反正是男朋友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护士急吼吼的说道,“她在楼梯间晕倒的!还吐了口血!”
贺麒:“快走!”
——
半个小时后,贺麒拿到了蒋翊的病例报告。她看着初步诊断,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蒋翊左侧肋软骨部位出现肿胀隆起,两根肋的骨折,至于有没有造成胸内脏器的损伤……
蒋翊已经被推进照相室拍片。
从急救室转移的过程中,蒋翊因剧烈疼痛有过非常短暂的苏醒。
贺麒在旁,贴着她耳朵问道:“谁,打,的?”
肋骨富有弹性,不易折断,蒋翊的情况,有八成的原因是由暴力所致。
蒋翊疼的脸色惨白,在贺麒怀疑到温庭的头上时,蒋翊竟扯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贱的不能再贱的贱笑。
这一刻,贺麒清楚的听到了自己三观破碎的声音。
真是温庭?他不是病着?他能打过蒋翊?
贺麒不过信口念出温庭的名字,得到蒋翊肯定,贺麒如遭雷击。不过这些和蒋翊吐的那口血比起来,都不重要了。
贺麒冷汗涔涔的等待光片结果,如果真是肋骨折断端戳伤内脏……
不敢想象。
又半个小时过去,蒋翊又从照相室被转移到别的地方。
贺麒不再跟着,她拿到了最终的诊断结果。
医生龙飞凤舞的笔记:上消化道出血,食管和胃由酒精和饮食不规律引起病变……
这个该死的家伙!
贺麒咬牙狠狠骂了句脏话,随后如释负重的长舒了口气。
“我看她刚到医院的时候好好的,一点看不出生病的样子!”送检查结果来的护士对贺麒感叹,“蒋小姐可真要强啊!这得多疼啊!”
贺麒没说话,手抄了一份病历,递给护士说:“去1145病房,交给温庭。”
护士愣着没接。
贺麒冷着脸又说:“马上去,再捎句话:胃出血的致死率是8%到13.7%,胸内骨折损伤脏器的致死率是……”
故意戛然而止。
护士:“多、多少……”
“想知道,让他亲自来听我说完!”贺麒挥手赶人。
——
温庭收到消息,没心思去听贺麒说话。他愣了一秒,起身下床,忘记手背上还有针头。输液管的长度距离门口至少还差十步,温庭执意出门,用力一扯。
挂着点滴的铁架在孟伽米的眼前轰然倒塌。
“温先生!”孟伽米失声叫他。
温庭拖着针管来到门口,手背里的血液回流,塑胶管里的药液被鲜血冲掉。
孟伽米忍不住上前一步:“温先生……”
“嗯?”温庭转身,看着孟伽米的眼睛。他与孟伽米同时开口,轻如文呐的声音却盖住了对方激动变形的尖叫。温庭不确定的问道,“刚才那个人说,蒋翊在几号病房?”
孟伽米感觉心脏狠狠一抽,“在你隔壁。”
“好。”温庭点头致谢,然后咧嘴微笑,笑容英俊逼人。
孟伽米目送温庭出门,他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但温庭留在门口的声音犹在耳边。
他说:“是我做的,千真万确。”
——
夜里十点,病床上的蒋翊睁开眼睛。她睡了太久,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想动,大脑把指令传达给身体,可迟迟无法执行。
身体像被数万条绳子绑住,蒋翊低头去瞧,见自己的身上缠满了用于固定断骨的宽胶条。
好丑,她嫌弃的移开目光,很快察觉身边还有第二个人的呼吸。
一定是温庭。
蒋翊这样想着,艰难的转动脖子。
温庭身高185,蒋翊本能的把视线移到他的高度上,没人,可她确实听到了他的呼吸。没有放弃,蒋翊控制视线慢慢下移,没人,再移……
经历千山万水,蒋翊终于找到了温庭的眼睛。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
温庭穿着白色病号服,衣服再傻再丑,只要穿在他的身上,蒋翊就着迷移不开目光。
他长得真好看呀!
两秒之后。
蒋翊从陶醉中走出,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向大脑涌去,猛的瞪大眼睛,龇牙咧嘴的吼道:“温庭你他妈给我起来!”
又跪了。
温庭垂着下巴,一动不动。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马上起来!这是命令!”蒋翊眼风扫到门口,低声怒吼:“不许你给我丢人现眼!”
温庭不顾形象的吸着鼻涕,膝盖撑着地面向上站起。不知道他跪了多久,不过这次没有麻爪,没有“诶呦诶呦”的痛苦哀嚎。
他用智慧摸索出了其中的诀窍。
贺麒推门而入,故意无视温庭的存在。她翻看诊断,调整输液速度。这是护士的工作,贺麒却亲自来做。检查好一切,贺麒用闲聊的语气对温庭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蒋翊动动手指,“贺麒……”
“你别说话。”贺麒站到温庭面前,烦请道:“出来一下。”
温庭扭头看了蒋翊一眼,失魂落魄的跟在贺麒身后。
蒋翊护短,她可以骂温庭畜生,别人不行,谁都不行。贺麒了解并深深尊重,所以她把温庭叫走。
病房里只剩蒋翊一人,福尔马林的味道越来越浓。
蒋翊脸上面无表情,她一向只在心里担心温庭。
如蒋翊护短一样。温庭及要面子,除了蒋翊敢当众给他难堪,至今没有第二个做到。
蒋翊被宽胶条束的喘不过气,止痛剂的功能退去,她疼的直冒冷汗。有把刀插在胸口,用力拽出来后,密集撒盐,就是这种疼痛。
再无心揣测贺麒与温庭的交流内容。
烟呢?
蒋翊闭着眼睛硬撑,实在想烟想的要命,这才提气喊门外的温庭。
“我想抽烟……”蒋翊可怜兮兮的像说愿望。
贺麒倚在门边,言简意赅的说道:“不行!”说完给温庭使个眼色,关门离开。
“很疼很疼吗?”温庭趴在她身边左瞧右看,说完狠狠骂自己“废话!”和“混蛋!”
呼叫铃近在手边,温庭慌张的忘记去按,风风火火跑出去叫人。
“温庭别走。”蒋翊叫住他,虚弱却不容质疑的口气道:“我忍得住。”
温庭偏头避开蒋翊的眼神,只觉得一颗老心就人狠狠攥在手心。他重新坐到蒋翊身边,沉吟良久,苦苦哀求:“你乖乖听话,不能抽烟。医生说你喝了太多酒,止痛剂对你没用……”
“嗯。”蒋翊听他的话,但是,“只要你不再下跪,我什么都能忍住!”
温庭捧场的笑了笑,眨眼间沾湿睫毛。
蒋翊拍拍身边的位置,“帮帮忙,把我挪到旁边,你躺上来,我们说说话。”
温庭无从下手,他不敢碰她分毫,纠结半天,弱弱的声音天真的问道:“我陪你说话,可以止疼吗?”
蒋翊:“也许吧,我不知道。”
温庭聚精会神的思考着怎么把蒋翊挪到旁边,构思好所有步骤,温庭开始动手。等侧身躺到蒋翊身边的时候,他像刚结束一场赛跑,满头大汗。
汗为心液。蒋翊忽然想到了这四个字。
温庭在等她开口。
蒋翊嘻嘻笑着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没听过的。”
也?
温庭双瞳骤然收紧,那晚,蒋翊没有醉倒。
“要不要听嘛?”蒋翊催促。
温庭拼命点头:“要!我要听!”
蒋翊嘿嘿一笑,“我做完流产的第一个晚上,做梦了,梦到我生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孩子刚出生就会说话,你说神不神奇?”
头枕着胳膊,蹭蹭耳朵,温庭顺着她问道:“说了什么?嗯?”
“她说,她哭着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啊?”蒋翊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很慢,她用很长的时间思考,字斟句酌,“我醒来后吓坏了,这是我第一次害怕,这是我做过最恐怖的梦。这个噩梦跟了我八年,现在每次想起来,不再害怕,我会笑……”
温庭忽然抬起胳膊,小臂横在脸上遮住表情,“别说了,我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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