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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那刻茂盛的法国梧桐树下走出来,不去顾及那树下身姿颀长如松柏般的男人。一步一步,踩着雨水之中,缓缓脱离了他的视线。

耳边是雨珠轻轻坠落的细微声音,还带着滚滚翻腾的闷雷,天空黑得就好像是随时就能够变成一张网,然后落下来,罩住她。让她无所遁形。

那么冷,那么的冰冷。她的思绪就是涣散,似乎就快要变成和空气一般轻盈的质地,最后通通飘散了出去。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积水上面的声音,像那破万里浪般的气势。她知道是他,有些想笑,怎么又追上来了。

还没来得及将思绪轻轻拉拢,一瞬间天旋地转——

视线所能触及到的范围开始疯狂旋转,到最后只能看见黑压压的天空。她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起,她由于为了不失去平衡只能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浅浅,这么大的雨,我心疼。”他的嗓音像是染着凉意的白玉一般,滚滚落在了磁盘之中,扣得人心弦一紧。

她的眉眼冷冷生寒,眸光之间尽是波澜不惊:“放我下来。”语气平淡到了不能够再平淡的地步。

男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兀自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我让你放我下来!”她一拳重重地落在男人结实宽广的胸膛之上,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扣住膝弯处的手缓缓收紧,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池慕辰,你放我下来!”她一拳又一拳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砸在他的胸膛之上,结果确实他没有停下半分,她却被那炙热的温度灼伤了手。

缓缓出现在雨幕之中的黑色宾利慕尚停在了路边,老白撑着一把伞,脚步匆匆地走过来:“总裁,快些上车,雨太大了。”仿佛为了应景一般,天空之中劈了一道明晃晃的闪电。

老白替高大英俊的男人撑伞,待他一步一步朝着黑色宾利慕尚走去。她最终放弃了挣扎,在她抬眼望着他的轮廓之时,他长长睫毛上的雨珠坠落到了她的脸颊之上。

元智打开了车门:“总裁,请。”

男人的容颜在雨幕之中渐渐隐没,他轻轻将她放在了后座,然后自己再坐了进去。关上车门,那便是一室的暖气。

“老白,暖气开到最大。元智,拿条毛巾给我。”他的嗓音温凉,在车厢之中缓缓流泄,不停有雨珠砸在车窗上。

“好的,总裁。”

“总裁,您要的毛巾。”坐在前排的元智在递毛巾过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散了一眼那紧靠车窗而坐的苏南浅。

苏南浅自然也注意到了元智那意味深长的视线,也没有去深究,万一是记恨她上次在墓地用那么恶劣的态度对他呢。有些事情谁又说的准。

等柔软的毛巾落在脸上的时候,苏南浅才将清冷的视线落在他的眉眼之间:“你现在能不能别碰我。”

她注意到他眼底的微光暗了暗,但是依旧拿着毛巾帮她擦脸:“浅浅,你别折腾自己。要是真的不开心,冲我来,怎样都可以。”

他的嗓音就像是剧毒的曼陀罗一般,明知有毒,还偏生一字不漏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我能动弹赫赫昭著的池公子半分?”她觉得有些好笑,说出来的话更是含沙射影。只是伸手去挡他的手,他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兀自帮她擦脸。

“浅浅。”他温凉的嗓音轻飘飘的,拿着毛巾擦拭她的脸颊时动作格外的轻。她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制品一般,然后被他捧在了手心。他温声道:“别生气了,嗯?”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苏南浅的眸光轻轻明灭,旋即抬起一只素手来握住他拿着毛巾的手:“我让你别碰我。”那语气平淡得就像是裹着十足的冰块一般。

男人眸底光晕流转得缓慢了,精致的眉眼之间渐渐涌上了浮冰碎雪一般的寒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缓缓落下,只是眉眼温淡地看着她,一双银墨四散的眼瞳之中蓄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为什么不让我走?”她对着他的黑眸,丝毫没有逃避,只是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和他对视的时候仿佛时光都流逝得慢了些,心跳渐渐被吞噬掉:“你刚才为什么又要追上来?”

如果让她走了,岂不是大家都好受。他不用顾忌她什么,她也不用理会他什么。可是偏偏,他像是如影随形的鬼魅一般,猝不及防地将她打横抱走。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

男人的指骨修长分明如莹润的白玉,他轻轻放下了毛巾,然后眉眼之间蓄满了温和地望进她的眼瞳:“浅浅,你刚才说我们就这样——

我不想和你就这样,所以我追上来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惑人的眼瞳之中流光四溢:“这便是我追上来的原因。”

她有些发怔,流光在眸底轻轻转动着。最后她从他那张精致的容颜上移开了眼睛,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雨幕。为什么,听他这样子说,心里面会无比的悸动。这样是不是代表他在乎她,可是他为什么不护住她。

为什么。

下车的时候他伸手过来便要抱她,她淡淡缩了缩身子,轻轻开口:“我自己可以走。”

换来的是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黑眸灼灼,注视着她良久良久。他还是坚持着将手伸过来,一只凉薄的手揽在她腰际,另一只束缚住她的两条纤细白皙的腿。她幽幽叹口气,还是任凭男人将自己抱下了车。

元智的身材相较于老白来说要高大一些,将将可以够到池慕辰的海拔。男人抱着她,眉眼清寒,一步一步朝着别墅走去。进院子的时候便是满眼的白色,幽幽一眼望过去,那些在雨中盛开的栀子花开得尤其好,可谓是清丽非常。可惜呢,她不喜欢栀子花,这是白微儿喜欢的花。

她轻轻勾着他的脖颈,视线始终落在那些个白色栀子花上面,眸光渐渐变冷了下去。她轻轻笑了:“池慕辰,你知不知道白微儿喜欢栀子花,而且是很喜欢的那种。”眼角轻轻渗出来的凉薄悉数落进了他的眼瞳之中,薄唇轻轻掀起:“不知道。”

“是吗。”她清丽绝伦的容颜之上轻轻挽起来的笑容有些讥诮,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他已经抱着她进了别墅。兰姨恭敬地将颔首:“少爷。”

池慕辰高大挺拔的身姿轻轻弯下,将她放在了沙发之上。他像是一颗极致的松柏一般凝立在他的面前,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西装纽扣之上,他脱下了外套随意递给了兰姨。她的眼瞳微微一缩,均匀的骨架,紧实的肌肤,全都因为白色衬衫湿透了而半透明地显露出来。她侧过脸:“你在我面前脱衣服做什么。”

他轻轻一笑,喉间滚滚出来的尽是诱惑。然后他揭开了袖口,将袖子卷了上去,然后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兰姨见状急急追了上去:“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还是我来。”

男人敛着满是风华的眉眼,抿着薄唇并不说话,只是沉沉地进了厨房。

“苏小姐,来,干毛巾。”兰姨贴心地递了一块儿干毛巾到眼前,苏南浅怔了怔,旋即接过来,礼貌微笑:“谢谢。”

其实并不是很冷,整个别墅的暖气都开了,热烘烘暖洋洋的。她坐在沙发上,视线微微一转,落在了那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上面——

那是一个长得十分温柔耐看的女人,身着白色的连衣裙,虽说算不上极致的美丽,但是却仍旧能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采用得是暖黄色的背景,将女人的容颜衬得十分的明媚。她看得微微有些失神,渐渐朝着那面墙走去。

这面墙上挂着的东西很多,有惟妙惟肖的素描,有许多池慕辰钟爱的野生动物摄影,可是这副油画却挂在正中间,显得那么突兀,让人一眼就能够看见。突然回过头望着兰姨:“不知道这位是——”

兰姨的双手交叠于面前的围裙之上,目光有些复杂,不过还是开了口:“那是少爷的母亲。”

她的眼瞳微微一怔,视线更是落在那副巨大的油画上面。苏南浅的心跳不知道为何有些加速,实在是画得太像了,似乎随时都能够从画中活过来一般。她凑近仔细一看,油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签名——

Damon.

这副画出自丹麦著名油画家Damon的手中?实在是让人有些震撼了,Damon被人称作天才画家,是梵高的转世。只不过Damon现在年岁已高,且不轻易替别人作画。这副画,一定是许多年前便已经存在了。市价的话,一定不菲。

身后轻轻有脚步声,惹得她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的毛巾差点落下,转过身去,才发现是元智。她轻轻呼一口气:“元智,你站在我后面做什么,差点吓死我了。”

清丽的容颜上是淡淡的笑意:“老白为什么不进来,外面的风很大。”

元智的唇轻轻张开,又抿起来。如此几番挣扎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苏小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浅浅。”低沉且温凉的嗓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来,从二人的身后传来。苏南浅转过去之时,眸光轻轻漫越,落在满身皆是风华的男人身上,他静静凝立在茶几面前,手中蹲着一个白色的瓷碗,还冒着热气。

苏南浅淡淡扫了一眼元智之后,便转身向着池慕辰走去。他的眉眼温和得好似一块莹润的白玉。凉薄的唇以微妙的弧度轻轻撩起:“浅浅,过来。”

她走近,然后停在了他的面前。男人的两只袖子挽起来,裸露出来的肌肤紧实性感,手中端着的白色瓷碗升腾而起的青烟迷蒙了他的轮廓。隔着了了的青烟望过去,他的轮廓柔和分明得不像话。

“把这个喝了。”他将手中的那个白色瓷碗递过来,银墨四溢的眼瞳之中蓄满温柔:“身子就不会那么凉了,你看你,脸色苍白。”说完另一只手抬起头捏了捏她的脸,她一怔,明明是他的手更凉。

她水墨丹青的容颜上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然后缓缓伸手接过那碗姜汤,微微蹙眉,手禁不住一动,好烫。他忽而又将手收回,眉眼蓄满风华望进她的眉眼:“浅浅,坐下。”

苏南浅的眼瞳之中缓缓流动着光晕,触及他精致的容颜只是总是要禁不住要波动几番。听他这么说,只是抿抿唇,还是坐了下去,身子立马应景地陷进了柔软的进口沙发之中。

男人的身姿颀长如松,也紧跟着在她旁边坐下,沙发又应景地陷了陷,它在证明它很柔软。

指骨分明如白玉般莹润的手指缓缓执起那瓷勺,那深黄色的透明液体,他送了一勺在自己的唇边,然后耐心地吹。她的手竟然有些局促地攥在了一起,他近在咫尺,那精致到无与伦比的容颜,那淡淡却勾人的龙涎香,那根根分明的长长睫毛。他垂着眉眼,睫毛轻颤,黑瞳温暖,轻轻呼气垂着勺中的汤汁。

他能不能别这么温柔。哪个女人招架得住。

正当这样子想着的时候,一勺汤送到了唇边,他温声道:“浅浅,快喝。”

汤汁入口的时候,微微的刺鼻,有些呛人一般的辛辣。她蹙着眉舔了舔菱唇,望进他的眼瞳:“姜汤。”

“恩,姜汤,快喝。”说这话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执着白色瓷勺又送了一勺汤在唇边。她却将头轻轻往后缩了缩:“难喝。”

“浅浅。”他的眉眼微不可微地一沉,眼瞳之中的光晕滞了滞,只是定定凝视她勾人的眼瞳:“张嘴。”

苏南浅只觉得被他盯着的时候周遭都被迫人的气场所包裹住,接下来便是有些逼人窒息的压迫感。她抿抿唇,皱眉:“是真的难喝。”说这个话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竟然有了撒娇的味道。

男人的眸光温和下来,流转之时尽带风华,山水落入他的眉眼之间,他眯眸轻轻笑了笑:“难喝也得喝。”

苏南浅哽了哽喉,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定定望着他银墨般的眼瞳:“这是你熬的?”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下,一个不轻不重的音节从唇边溢了出来。送在她唇边的勺子依旧没有收回,只是耐心十足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等待她张嘴。

望着那姜黄色的液体,她的心脏深处的某一个部分猝不及防地生长出了藤蔓来。那翠绿的藤蔓以非常迅速的姿态疯狂生长,死死缠绕住她的整个心脏,包裹,侵蚀。他贵为安城第一贵公子,竟然亲手给她熬姜汤。说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的姑娘。

“张嘴,浅浅。”他温凉的嗓音像是涓涓流动的溪水,让人觉得舒服且温柔。勺子轻轻触到了唇角,她轻轻张开嘴,蹙着眉开始安静喝那他亲手熬的姜汤。

一勺接着一勺,他像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满眼的温和。旁边的元智和兰姨看得目光都有些滞住,这种场景,实属是第一次见。她却像是一个被奖励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格外的听话,张嘴,喝汤,咽下,多么的配合。

最终那白色的瓷碗还是见底了,底部还残留着一些细碎的姜粒,已经被文火煮得变了颜色。

“去洗澡,浅浅。”然后他将碗递给了兰姨,兀自站起来。高大颀长的身姿就此凝立在她的面前。

“池慕辰,我该走了。”她也跟着站起来,抿了抿唇,任由暖洋洋的胃开始刺激她每一根神经。那一碗姜汤,像是将她的灵魂都给温暖了一般。

他的眉眼温和,唇间噙着些许笑意,目光复杂:“去哪里?”

“总之——”

“不在这里。”

她不会因为一碗姜汤就心软,也更不会收回那句我们就这样的话。说实话,池慕辰这样存在的男人,没有敢谁敢妄想。是的,没有谁敢,也没有谁有可能。

苏南浅错了,在后来的时光,那个男人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病态地沉沦在她的眼眸之中。只愿和她朝朝暮暮,也宁愿被她一人捆绑,自此哪里都不去了。

“不在这里,那你想在哪里,小叔?”他唇角噙着的笑容不知道何时已经挑起了些许讥诮,水墨丹青一般的精致眉眼中侵染了凉意:“浅浅,如果你想我不遗余力地去对付我的小叔,那么你便可去随便见他。”

她听得有些失神,没有想到他心里面依旧如此介怀那日她去见了锦楠。但是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狠毒到了会对付自己小叔的地步,而且,是不遗余力。他口中说出来的不遗余力,那便可以随意想象是什么地步了。

“池慕辰,他和我只是朋友,你凭什么拿他来威胁我。”苏南浅的眼底轻轻浮起了凉意,清丽的容颜上勾勒出了讥诮的笑容:“况且,你拿他的什么威胁我,他毕竟是你的小叔。”血浓于水,她偏偏不相信他是一个绝情无比的人。

“是吗。”他轻轻笑了,眯着狭长的双眸,黑瞳灼灼:“我记得小叔的公司马上开业了,你认为呢浅浅,能不能顺利?”说完之时,他的眼角渗出了邪魅之意,清绝的容颜之上笑意不减半分。

苏南浅的浑身便是一僵,她可不愿意锦楠因为她的缘故而事业受挫。她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开口:“池慕辰,你果然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威胁我,很好,你成功了。但是你把我留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

“你居然这么顾及他,浅浅。”

他笑了,笑得有些邪肆,眼角的凉薄之意突兀地流露出来。清绝的容颜之上寸寸生寒,眸光一分一分割裂。他依旧在笑:“我不要你做什么,浅浅,去洗澡,换干衣服。”

苏南浅定定望着他惑人的眼瞳,然后在下一秒转身,朝着大门走去。一只素净白皙的手握住了那冰凉的门把,向下用力一按,门开了——

下一秒却嘭地一声被合上。

她的心头一紧,然后转身,对上了一双星河积蓄其中的璀璨眼瞳。银河昭昭,也不及他眸光的半分颜色。他的一只手撑在门上,姿态温和地看着她:“浅浅,乖一点,去洗澡。”

她转过身,抿紧了菱唇看着他,唇角被隐隐牵扯出了两个梨涡。青烟芳醉的脸上更添了一抹俏丽,他气息拂在她的脸上,他眯眸浅笑道:“再不去,我就要吻你了。”

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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