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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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怔了怔，随后他笑了笑，"万一我一辈子好不了呢？"

"不会的。"

"万一呢？"

"那就大不了，我这辈子都照顾你。"

楚玉盯着她看："那褚随呢？"

赵辛恍惚了片刻，好久才说："你好好注意身体吧，暂时不要想那么多。褚随我相信他可以很好，也许他也能重新找到适合他的人。当然，我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丢下了他，这是我欠他的。"

"其实你不论如何，总得欠一个人，你照顾我，就是让他久等。我救了你，你也可以当视而不见，也不一定就得在我身边守着我，就当对不起我。你何必非得把我的债还了。"

赵辛却没有再开口。

楚玉心中有几分了然，也有几分苦涩，赵辛愿意欠着褚随，那是愿意跟他纠缠不清，而她要跟自己死耗着，则是想还了债，好跟褚随重归于好。

到底是一个自己人，一个外人的区别。

赵辛的喜欢，或许跟救人的是谁没有关系，她误以为褚随救了她，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喜欢褚随的借口而已。

……

楚玉生日的那几天，他远在中国的老父亲也赶了过来。

赵辛就有得忙前忙后了。

楚玉父亲看着赵辛进进出出的身影，目光看向楚玉："褚随那闺女我经常见。很聪明。你好好养病，我就不信我们楚家，生不出比他女儿还要好看的闺女。"

楚玉沉默了良久，淡淡说："一年了。"

"什么？"

"赵辛在我身边一年了，可这一年跟我料想的不太一样，她严格来说，更像是我的保姆吧。"楚玉突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她都愿意给褚随生孩子了，意思早就表示的明明白白的了，是我自己，总觉得会不一样。"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的说："其实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对赵辛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还是早就变成了一种执念。不论是生孩子的那一年，还是她跟你在国外这一年，你的注意力确实在她身上，可是我感觉不到，你对她的占有欲。"

一开始，因为有孩子，他没有多想。

可是后来，孩子被证明不是楚玉的，他才有点惊讶。

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如此无欲无求。

楚玉顿住了。

然后赵辛出来了，他们过了一个很简单的生日。

第二天一大早，赵辛醒来时，却没有看见楚玉的身影，他父亲倒是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无比自然的说："楚玉去医院了。"

她有点手足无措的站着。不明白他的意思："等会儿需要我去接他吗？"

"大概是不需要了。"楚玉父亲扫了赵辛一眼，解释道，"楚玉的母亲有神经方面的疾病，楚玉也遗传到了这一点，当然，不算大问题，做了神经松解手术就好，只不过他身体差，风险率极高，就一直搁置了。虚弱的活着总比死了要好是不是？"

赵辛不明白了。

楚玉父亲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以前的活着是人活着就好。但他大概不想再过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了，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他现在在尝试着重生。"

"您不担心……"

"那又怎么样？我尊重他的任何决定。即便……"他微微一停，淡淡道，"他也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没有人会忘记他的。赵辛。你会么？"

不会。

但她还是怕了。

其实即便楚玉死了，他本人或许不介意这样的结局，只是活着的人会愧疚，赵辛想，她总是劝楚玉好好治病，其实不只是在鼓励楚玉，更是在减少自己的恐惧和不安吧。

"楚玉让我告诉你，你不用总觉得都是你害的。推根溯源，我送楚玉去楚玥家，害他认识你，我是不是也有错？楚玥下雨天也非得去学习，害得楚玉愧疚，是不是也有错？那天偏偏下起了大暴雨，是不是老天爷也错了？错真的不在你，只能说，我儿子自己选择了这样子的结局。还是那句话，你感激他应该，但是不必愧疚。"

赵辛的眉头锁的很紧，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不喜欢楚玉吧？"

赵辛不想撒谎，如实说："楚玉对我而言，也是人生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但其实更像是亲人。很多时候，我都把他当成自己最后的靠山。但我很清楚，那不算喜欢。"

少年时期，确实有过朦朦胧胧的好感，但那只是在刚刚有了两性之间的吸引力而已。每个人对于对自己好的人，大概总是容易情不自禁生出些暧昧的情愫来，但是这消散得很快。

再后来，她也不过是依赖楚玉而已。

楚玉父亲倒像是轻松的笑了笑，然后把一旁的文件递给了她："这是楚玉让我转交给你的。"

闷黄色的牛皮文件袋十分的崭新，显然是刚准备不久的，赵辛有些疑惑的接过来，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长辈，后者朝她点头示意："打开来看看。"

她点点头，照做以后，却顿住了。

赵辛盯着那份离婚协议看了很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楚玉送给你的，他已经签好字了，只要你也把字签下去，你就是自由身了。"

赵辛这一年以来，从来没有跟楚玉提过这些，这突然被提起来，让她有些恍然。

"我……可以去看看楚玉吗？"

"当然可以，在xx医院，我送你过去。"

……

楚玉父亲把赵辛送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朝她摆摆手，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门口等着你们。"

他用英语交代了一下旁边的人，那人就朝她走来，然后领着她往里走。

医院并不冷清，但阴冷。

她这一年以来，已经早就习惯了医院这个地方。每个月每个星期，她都会陪楚玉来这里。

赵辛往里走，走到尽头，看见楚玉独自坐在轮椅上，偏着头，认真的听面前的医生说着什么。他时而皱起眉，时而捏着手心，或许聊天的内容对他而言，并不轻松吧。

楚玉现在做的决定，是普通人，很难立刻下定决心去做的一件事情。

赵辛虽然安安静静的，但是高个子医生很快发现了她，他低头对楚玉说了些什么，后者就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waitamoment。"他跟医生说。

医生却是用不太地道的中文做着回复："你可以先聊完你的私事，然后我们在讨论接下来的方案。"

他说完话，就走开了。

这会儿这个我角落里面，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赵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声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么？"

"其实也不是突然做的决定。这一年当中，我已经考虑过无数次了。这样活着没什么意思，我打算赌一把，未来还有那么长，如果我一直是这副样子，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楚玉想说的是，很多心底的愿望，他都不敢去追逐。

赵辛说："可是我不是也可以在你身边陪着你么，你一个人，不会孤独么？"

楚玉笑了笑，慢慢的推着轮椅朝她划过去，最后停在了她的身边，他握着赵辛的一只手，淡淡的说："我也不算多么光明磊落，那个时间点突然告诉你真相，其实是因为我发现我抢不过褚随了，所以给自己走了条捷径。看着褚随争不过我的样子，其实挺有趣的。或许也算是我……扳回一城？"

赵辛没说话，又听见楚玉说："可以推我去外面坐一坐么？"

"好。"她说。

医院旁边的小公园里，人真的很少很少，赵辛带着楚玉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楚玉的头发长了一点，挡住了眼尾。

赵辛小心翼翼的替他撩开了。

这段时间，他经常睡不好，眼底总是带着淡淡的疲倦，早就没有了很早之前俊朗的模样。

他的眼睛盯着赵辛，很快移开，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和褚随接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赵辛大概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几秒，随后有点害臊的说："怎么说呢，其实觉得没什么意思，怪不好意思的，但是从来不会拒绝他，心跳会加速，脑子会一片空白，偶尔觉得像是盖章一样，定下来了归属权的问题。"

其实孩子都有了，老夫老妻了，再来找这种有关浪漫的东西，真的是奇奇怪怪，让她不自然极了。

楚玉却想起了自己亲赵辛的那次，她整个人不要太平静，不拒绝，他却一点没有感觉到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

明明她也想置身其中，但到底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楚玉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赵辛也没有打扰他，可他很快又抬起头来，道："赵辛，我或许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年轻时候的爱而不得，变成了后面的执念，所以一直记挂着你吧。我父亲说，我对你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欲望--"

他抬头征求她意见似的："要是这样，也挺好的是不是？"

赵辛眼眶红红的，她以前是真的不知道楚玉也喜欢她，不然她一定会跟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也有可能她就喜欢上他了，不会有褚随什么事了。

他们俩啊，其实很多时候都有变成情侣，变成爱人的机会，但是不太巧合的是，就是差了一点。

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太离奇了，什么都好，就是这爱情线，差了一点。

"可是你一个人--"

"我哪里的一个人？我身边有这么多医生，护士，还有照顾我的人，其实把你留在这里，也就是耽误了你的时间而已。"楚玉说，"签了离婚协议，回过去吧。你还有一个女儿。孩子没了妈妈，童年会不完整的。"

赵辛哽咽的说："楚玉，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是我想通了而已。"他叹口气，"而且或许我做完手术，也能碰到真爱呢。这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治病，还没有见过很多类型的女人，或许我有喜欢的类型，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楚玉："赵辛，我会好起来的。"

"当然，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国吧，等我好起来，就会回国。到时候让孩子喊我一声干爹吧，叫叔叔我不满意。"

赵辛拼命的点头。

她忍住了眼泪，走的原因，是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楚玉。

"你一句话，我肯定还是会回来照顾你的。"她最后稳住情绪说。

楚玉"嗯"了一声。

他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旁边响起了脚步声，他的父亲站在了他的身旁。

"这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只是为了让她不担心，故意说自己不再喜欢了？"

"有什么区别？"

楚玉父亲的脸色有些复杂，但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他把楚玉推到了病房，才开口道："有一个叫苏绣的女人，经常打探你的近况。"

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不在乎这号人是谁。

"我顺道跟人家提了你身体不好，那姑娘倒是懂挺多--"

他看了看楚玉，继续，"居然直接说愿意给你生孩子。"

楚玉这才皱起眉："你答应了？"

"当然不可能，谁都清楚，这种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咱们楚家的财产。想要母凭子贵，我自然不会让我楚家的孩子从这种人肚子里生出来，成为人家的工具。"

楚玉又不说话了。

……

他的手术时间，很快就安排了下来。

风险蛮大。

主要他的抵抗力太弱，还有几年前因为楚玥受了刺激，抑郁症，这些都给他造成了不太确定的因素。

楚玉在前几天，就问了父亲赵辛走没走的事，后者说走了。

他放下心来，做手术的前一天，他又昏迷了一次。

醒来时，他的父亲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楚玉顿了顿，说："没有。"

楚玉很快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楚玉父亲这才看向了不远处的赵辛。

她并没有走。

赵辛的意思，是想等楚玉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再走。但是她又怕楚玉不让，所以只好不告诉他，偷偷来看他。

这几天，其实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楚玉，晚上都是她整晚守着他的。

楚玉失眠很严重。

她很心疼，知道他也是在担心手术的事。

男人的坚强，很多时候都是装出来的。可惜她给不了他一个依靠，赵辛希望楚玉以后。能找到一个能让他彻底松懈下来的人。

……

楚玉的手术，还算成功。

但好几天，他都没有醒过来。

赵辛很是担心，不过医生告诉她，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楚玉父亲也劝她："接下来的我在这边照顾就成，你回去吧。"

她也就没有拒绝了。

离开的那天，楚玉父亲送她去了机场。他叫她保重。

赵辛其实意识到了，楚玉好起来以后，并不会再跟自己有过多的接触，他会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嗯，你们也要好好的。"赵辛说。

上了飞机，又是一段长途跋涉的旅程，她徒然觉得疲倦的厉害，那是一种精神状态彻底放松了以后。才突然有的疲倦感。

她紧绷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如今楚玉做完手术了，她终于可以静下来了。

……

赵辛到达a市，是在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