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权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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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赵仲脸颊上喝醉般涌起一阵红晕，木然举爵，茫不知味地把酒浆灌进嘴里，翳满阴霾心冷冰冰地钉进了一根难以消释地刺，有些眩晕了()。

春夜里仍有瑟瑟寒意。

“啊哈哈，酒阑兴，今夜且散了罢……明日，明日再请诸君品我府中秘戏，哈哈……”赵倞渴涩嗓音猝然惊冷一般惊起了呆怔赵仲。他抬起头时，正见赵倞惺忪了醉眼，搂了满面绯红，罗衫半解美姬晃悠悠地起身朝后走，五六人一脸谄笑，虾米一样躬腰佝背地簇拥着去了。

人影纷乱地晃动，响起一片带醉意告退声，赵仲收束了瞑思，咬着牙干干笑着，沉沉目光默默打量众人，下意识地盯着杨枫地背影，目送他脚步轻飘地消失花厅外。

夜深沉，很静。长宁君府邸和郡守府都城西南角，相距只隔了不到一里路。杨枫勒缰缓缓而行，莫名其妙纷乱代替了本该有舒心畅意，反而怅然若失，很是疲倦。

今晚借了赵倞夜宴契机，造势铺排，整个布局异常深远，环环相扣，赵仲、赵哲一被导入势，一步入彀，步步触料中，饶赵仲沉稳机深，赵哲精明阴狡，再是闪转腾挪，也如孙猴子进了如来佛乾坤套，见迷于局中而不自知了。

他思虑极深，算计得很透，完全不担心赵仲会视他为有篡逆之谋外贼。想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犹以服事殷；赵、魏、韩三家为晋国世卿，戮力经营近三百载，才得各立庙社自立；陈公子完奔齐，事齐桓公为大夫，凡传十世，至田和方代齐有国。囿于时代阅历、眼界所限，赵仲之流怎么会想见世上有七八年前尚是一文不名山野村夫，执掌一郡之地不到四年，却一门心思念着谋篡、念着一统天下狂悖疯子，着紧不过防他济恶与赵倞沆瀣一气罢了。

那么，就这一番曲曲折折地勾心斗角中，他策略低调，以退为进，踊跃用命疆场，忠国事，全臣节，除去邯郸地顾忌，拖身代郡这方敏感之地，及其背后隐藏着赵国宗室纠葛不清地人际关系脉络()。末了若收若放，闪烁暧昧，险恶地撩起赵仲疑忌之心，假自己一腔公忠之名，尤显出长宁君觊觎野心，转加剧了一重摩擦。可以确定，老辣赵仲听出了他弦外之音。而埋下了这一子，源源层出不穷后招就将进一步搅乱邯郸朝堂宫闱，把祸乱之源引向邯郸。

一阵挟着寒气凉风迎面拂来，杨枫感到了一阵焦躁、心烦。他不惮于用何等卑劣、酷厉手段去对付赵氏宗族，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然而，范增屠龙之技又岂止于此，套赵偃、赵倞兄弟脖颈上绞索网得既广，收勒得又狠又紧，只是其中血腥气不免太过于浓烈了——

度让出钱粮大权与唯利是图赵哲，不止为消弭赵偃戒心；也不单是让赵哲独掌财赋收支，给了他一个梦寐以求敛聚财之道，令他眼里盯着这块肥肉，无暇ha手代郡军政事权；深层涵意是姑息放纵他，撂开手由着他横征暴敛、重课苛征，使其成为为渊驱鱼之獭，为丛驱雀之鹯。有了一个缺德失行赵倞，再加上一个倒行逆施、视百姓如刍狗赵哲，民怨沸腾下，清廉自守，数年来一毫不肯妄取于民杨枫得代郡民心矣。赵哲贪鄙多欲，恣意搜刮，于征战支销总有小补，便是追逼私藏所得，放他府中其实又何异于收归库藏……一举数得！算计到了骨子里缜密周至。可是，代地民众势将有切肤之痛了，不知多少人家会流离失所，多少人要卖儿鬻女，多少人身填沟壑……

杨枫竭力不再去想，但可预见一切终是无法远远抛开。钳制赵哲，叫他有所顾忌，有所收敛原是不难，但现下却有意地纵恶为虐。如斯做为，较诸曹孟德小斛分粮，复借主者之以压众尤为险恶。“我终于不是过去杨枫了！”承受着袭上心头难以驱散悔意，杨枫黯然阖上了双目。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