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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尴尬地说:“走吧,咱们出去坐一会儿。”
黛玉跟着父亲去了另一侧的一间小耳房,丫鬟给他们端上来各一碗热腾腾的牛乳。这也是林如海的交代,黛玉睡眠浅,睡不好身子怎么能康健?所以黛玉回了林府自住之后林如海便规定她晚饭后至睡前都不可饮茶,以牛乳代替。
林如海饮了一口牛乳,道:“玉儿,这么晚了,你来找爹爹做什么?”
黛玉也饮了一口牛乳,平静了一下心绪,才款款地说:“本来,女儿是担心爹爹,怕女儿出嫁后爹爹孤寂,所以想找爹爹说说话,现在看来,女儿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说完,黛玉弯着眼睛狡黠一笑。
林如海也就不瞒着她了,乐呵呵地说:“是了,给你猜着了。我和你母亲是打算再给你生一个小弟弟。”
黛玉眼里充满了向往,说:“那太好了!等我下次回门的时候就热闹了!”
黛玉满心的感概被父母的这一段琴瑟和鸣,积极造人的一幕给弄得彻底幻灭了,顿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嫁过去是不是也要准备造小人啊?啊啊啊,不要啊。
黛玉再次失眠。
次日十六,秋高气爽,和风艳阳,林家嫁女正是这一日。
说不尽这一日的各种忙乱,新嫁娘林黛玉用过午饭后,便被丫鬟押着去沐浴,雪雁和另外一个丫鬟用鹅胰香面给她细细地洗了一遍长发,黛玉自己洗了身子,莹白的肌肤光洁如玉,雪雁低笑着为含羞的姑娘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内里亵衣和中衣,将姑娘牵出了浴房。
今天就由不得黛玉爱淡妆的性子了,几个喜娘早就摩拳擦掌了,一见新嫁娘出来,便将她按在椅子上,先将头发擦干水,用烘热的布巾烘干了头发,然后挽髻的挽髻,上妆的上妆,黛玉只得闭上眼睛任她们一边说笑一边涂抹粉刷,弄完了之后雪雁捧着一个大红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一套大红的新娘吉服。
黛玉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秀眉淡扫,如春山之青黛,樱唇红艳,如海棠之花开。盈盈双眸在大红盛装的映照下越发柔媚灵秀,布满迷离,风清万种。肤如凝脂,玉骨冰肌,色如春晓,灼灼其华。
再看全身,吉服大红打底,胸前以金银线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唯美又华贵。裙锯纷繁复杂,碎云镶滚,裁减得体,袖口和裙摆都绣着祥云吉瑞,中间点缀着无数的珍珠碎钻,璀璨夺目,曳地的大红袍面上一双金凤振翅欲飞。她的头上插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发冠,左边鬓角处用三枚渐次变小的碧玺镶红宝石的长簪子别着,右边鬓角则插着一个大西洋珠翠叶嵌的宝花,耳边缀了碧玉金圈镶猫睛石的耳垂,脖子上挂着繁花累累镶红宝赤金项圈,左手腕上套着一个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右手腕上则套着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龙凤镯,满手的珠翠戒指,真真是熠熠光华,说不尽的富贵奢华。
直至天将黄昏,迎亲的吉时到了,单家派来的迎亲人马举高了大红喜字灯笼,一路吹吹打打二来,宛如两条活龙一般,簇拥着中间的一架八宝簪缨、丹凤朝阳的花轿。
到了林家门口,礼炮再次奏响,等候着新嫁娘上花轿。
黛玉被满身喜庆之色的雪雁扶到了喜堂,拜见了父母,行了大礼之后被哥哥贾琏背着送上了花轿,在一片爆竹、锣鼓和人的喧闹声中到了单家,又如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迎喜神、天地,最后被送入洞房。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虽然被众口一词般赞好,黛玉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毕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不知道何时,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地小了许多,黛玉一直盖着红盖头,正觉得气闷,想要摘下来透透气呢,便觉得眼睛忽然一片光明,一位年轻公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弯身打量着自己。
黛玉先是羞得低头,却听见对方“哈”地一声笑,说:“终于得见天日了,还不谢我?”
黛玉恼了,抬起头,睁着一双似睁非睁含情目直视着他。
对面这位单家三公子果然长得一副好面貌,面如冠玉,长眉凤目,直鼻权腮,见黛玉看他,他便施施然施了一礼,说的话却令黛玉脸红心跳:“小生见过娘子。”
搞得跟戏台上唱戏的一样,偏又来个不伦不类的“娘子”!这厮是在故意调戏我吧,还是在调戏我吧!
正当黛玉又羞又恼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看,原来是喜娘等人捧着合卺酒等物鱼贯而入,见了两人便行了礼,一个丫鬟跪下,将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
托盘内是一对金樽双耳的酒杯,两杯之间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子,结了个同心结。
黛玉再不好意思,也只得依着喜娘的指挥,端起其中一个酒杯,抬起手臂,弯入到对方的臂弯之中。
手臂交缠,四目对望。
他的眼睛褪去了刚才的戏谑般的神情,变得庄重起来,只是漆黑的漂亮凤目中隐含着温和的笑意,令黛玉慌乱而羞涩的心情渐渐平复。
还有交缠的手臂之间,尽管隔着各自的吉服,黛玉依然可以感觉到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带了令人安心的奇异感觉。
这就是她将来相伴终生的人了啊,黛玉粉颊晕红,忙垂下眼眸,拉近手臂,想要快些饮掉这一杯酒,好将屋里这群看热闹的人弄走。
谁知道却将他拉得更近。
他浅浅一笑,道:“娘子别急,我们一起。”
黛玉气得想跺脚,谁急了?
好在这厮没再磨叽了,就和黛玉一起举杯,饮尽了那一杯合卺酒。
接下来,就是一群喜娘丫鬟安床,将手里的大枣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彩果撒到床上,还不停口地念着“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这时一个喜娘端过一碗煮得半生的饺子递给单靖宇,要他夹给新娘子吃。
单靖宇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不过给娇妻喂食他是很乐意的,忙接了过来,用筷子夹了一个饺子,递到那一张樱桃小口边。
喜娘在后来推他一把,说:“说话呀,问新娘子‘生不生’。”
呃,太猥琐了……饶是单靖宇一个大男人自恃脸皮厚也问不出口了,面红耳赤地站在哪里。
喜娘连推了单靖宇几把也没听到那句问话,索性亲自上阵了,问黛玉:“生不生啊,新娘子?”
黛玉:“……”
“生不生?”
可怜的黛玉一张脸几乎要滴下血来了。
单靖宇心疼了,抢过那碗饺子,大声说:“生!”
在场的喜娘和丫鬟们一个个笑得浑身打颤,说:“谁问你了?问新娘子呢。好吧好吧,夫妻一体,你说了也算。”
黛玉微微抬眼想偷看他一眼,谁知道他也正好往黛玉的方向看,黛玉羞得马上又低下粉颈,心旌摇荡。
一时,诸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黛玉和单靖宇两个人。
黛玉扭着衣服上结着的玉佩,娇羞默默。
单靖宇自己斟了一杯酒,扬脖喝了,壮起胆来走到黛玉身边,说:“你别那么害羞……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
黛玉一惊。
单靖宇接着说:“其实这一门亲事还是我央着我爹娘做的呢!”
黛玉心里越发惶急,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守妇道之处,怎么闺名居然传到外面去了?虽然这人现在是她的丈夫,可是……
单靖宇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想多了,忙解释说:“其实是这样,今年的新科探花是你的姑表弟对吧,有一次正好遇上了,就说叫我们两届的头鼎甲比试比试文才,吟诗作对,结果我赢了他,他还不服气呢,嘟嘟囔囔说什么输是输了,却知道有人比我厉害。我就好奇啊,这样的人才怎么就没考上进士呢,他又不服气了,弄了几首诗给我看,我还真是自叹弗如,最后再三地问他,才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我们尽管是第一次见面,我却是对你神往已久。”
黛玉这才好些了,微蹙眉头道:“原来是环儿!看我再见了他,怎么和他算账!”
这一夜,新郎和新娘纵谈诗词文章,俱对对方叹服不已,直至五更时分,黛玉忽发现单靖宇的一双凤目似笑非笑般注视着自己,然后张臂将她揽入怀里,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在耳畔低语:“我们……做刚才喜娘告诉的事情吧。”
湘帘低垂,连天上的月亮都羞得躲入了云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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