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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混沌开天地,万象轮转,世界之间,乾土为大。
单表这日,乾土之巅,巨象山脉,平山以下,纯为黛色,从岭而上,气尽金光,峰连辰汉,气象万千。忽在巨象山上方蔼蔼白云间,隐隐闪现出一座硕大悬空的岛屿,升腾漂浮,岛上峭壁丹崖上横斜出一冠青松,松下一方石台,两墩石凳,茶茗香绕,一老一少正在聚精会神的对弈。老者身着灰袍,三绺垂髯,皮若枯槁,须眉皆白,独两眼湛然若神;而少年则白袍当风,十指凝脂,玉簪珠履,绣带金章,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透着一股英姿飒爽。
两人棋盘为地字为天,色按阴阳全造化,你争我夺,方寸风云,一时间陷入了仿若千军万马的鏖斗中。
棋法有云: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与其无事而独行,不若固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凡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
造墓大叔也曾有文赞棋:“一壶香茗,蒸得满室仙气,半卷诗书,偷来一盏闲情。轻弹棋子,铿然而落,静时乃防,云卷云舒,花雨无声;动时为攻,金戈铁马,血照残阳。静心透观,何局何人,皆有其间;潜思揣度,断实入虚,无厚自然。信手两三子,浑若天成,不破自立,无招胜有招;翘尾毒蝎子,趁时一冲,脱颖而出,杀之一点红。高下不可立判者,纠纠缠缠,瓜瓜葛葛,藕断丝连,此消彼长,相知相求,相思刻骨,天下最有情者莫过于此,猛悟,起身拂局,已是白发三千。
人生棋局,或输或赢,但最终平给自己,生命挣扎几番最后往往归于妥协。太随性的人,常常片甲不留,太执着的人,最后绕满蛛丝化做石头。对奕的快乐在于过程,而非结局,需要认真也需要有能随时抽身的勇气,这局已做古,何妨寻下个对手再来一局。
沧海星辰,泰山旭日,落叶黄花,清泉白石,皆是棋招,子子不同,子子精彩,弦纵断决,余音袅袅,心弦犹存。 ”
眼见老者黑棋慢慢有了胜势,他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倒颇显忧虑之色,开口道:“这是我们第九局棋了,一局一年,你的力量和领悟已经超越了以往我所有的弟子,就是最后这一道坎过不去。”
少年不语,双眉紧蹙,右手拈着一颗白子,凝在空中纹丝不动,目光只盯住纹秤,仿佛上面有万壑千军,铁马金戈。
老者见状叹了口气:“还有一丝戾气啊……若能彻底放下,这盘棋你便能跳出眼障,绝处逢生。”见少年依旧苦苦思索,老者不禁拂拂长衫,缓缓起身,踱向悬崖,远眺下方云雾中的世界,道:“天地有数,五百年为一纪元,九个纪元前,鸿蒙未开,人鬼混乱,清浊不分,后有一上古神圣名曰混沌祖师,立下四根乾坤柱,上顶天庭,中支人间,下镇冥界,天庭委派我掌控,封为天帝,人间安排人王,而冥界则是我师兄驻守,称之为魔王。从此三方万物恪守其空间秩序,界限分明,四方祥和,各安其命。可万万不成想,混沌元祖寂灭后不到一个纪元,冥界魔王欲望无边,犯侵人间,世间浇漓,天地涂炭,枯骨遍野,亡魂如云。当时人王已是第十九代,不得已祈求于我,我与其联盟共抗魔兵,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百年,总算我们占据了上风,魔王眼见不敌,居然动用自毁的无上法力,欲和一切万物同归,推倒了那四根支撑空间的乾坤柱,一时天庭坍塌,人间陷落,大祸临头。我等正手足无措,闭目待死,却见本已寂灭的祖师,神像乍现,将四根倾倒的乾坤柱化成四件神器,向魔王掷去,重创冥王,使其重归地底,并永久封闭了冥界。此战后,祖师的那道仅剩的元神也耗尽消失,乾坤柱更就此轶失,不复再见。虽然天地重归平静,但人间大陆疮痍满目、元气大伤,天庭守护双使,也是你的父母也是在那一战中不幸双双陨亡。“
说到此处,老者转瞥了少年一眼,他依旧面目冷静,紧盯棋局,不为所动。老者继续道:“至那次天地大乱之后,天、地、人三界完全封闭,冥界虽不复有打破结界的能力,而我们天庭也神力不在,难以重现繁荣,倒是人间众生,虽并不具备与生俱来的天赋之力,因为不再有了辖制,反而欣欣向荣,自得传承。
而老祖立下的三世结界,彻底断绝了三个空间的交融通道,唯一出入人境的方法,也只有灭掉本界的真身,再辅以无上法力,护住元神,将一缕魂魄推入其他空间,强行安置入某一凡胎肉体,等待魂识唤醒,再重新修炼,或有可能在肉体毁灭前,证得大法,勘破生死,那便可以无敌于天下,执掌世界。我查得冥王在不断推送魔界的魂魄,就是魔种入界,我也排下众多神识下凡狙杀阻挡,但最后的一次反馈,就在前五十年前一场大战,人王堪堪抵受住冥界的侵袭,此时世间已再无力阻挡魔性的蔓延,人王的统治力已经彻底衰减。如果人间被魔王所辖,我们天庭更将势单力孤,任其宰割。你从小悟力超凡,秉性纯正,又受父母魂性呵护,现已是我弟子中战力最高者,如果你能闯过这最后的考验,毁掉真身,孤注一掷、下凡灭魔,我们还有一丝反败为胜,重新控制人间的希望。”
“有了!”少年忽然双目精光炯炯,将棋子轻轻按下,一时周边祥云炸裂,风雷滚滚。少年起身望向这天地的异象,良久,忽然转向老者,长揖倒地:“棋局已胜,师父,弟子就此别过了!”说完身体竟慢慢的化为虚影,只留下一团红色的光芒。
老者一凛,双手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拢住红光,陡然喝道:“去!”,便将那团红光向下界推去。云海翻腾,雷电交错,老者凝望着那飞逝远去的红点,不禁开口念道:“心同泥絮浑无着,心向山云共所之,孩子,要牢记本性,勿负重任啊。”
古老的力量再次觉醒,黑暗的势力复苏在即,英雄和神灵都在聚集,这是一个以燃点伟大灵魂作为烽火的时代。
第一章 太阳日
乾土大陆,地域广袤,物产丰富,归三十七代人王格雷泰统治。但由于方圆太阔,人王的势力往往局限在自己所在的伟大城池——白城。而同和白城都在乾土东面的有暗黑之域、赫仑草原;北面有玄冰之域、木兰花谷;中间乃巨象山、畅风谷;西面是无月森林、九幽灵界;白城临海,大海上的还有什那海、冲腾世界,和诸多未曾探知的地方。这些地域都不仅幅员辽阔,且被各种势力所辖,往往争斗杀伐,时起时灭。
畅风谷则是乾土大陆唯一不牵涉任何争伐杀戮之地,此地毗邻中部的巨象山,四时如春,繁花若锦,谷中左面山崖,有一千仞绝壁,平滑如镜。每年总有一日,此崖壁会把巨象山山巅万年积雪之景反射到谷底,致使这一天,即使是晚上,哪怕无星无云,谷中也皎洁明亮,这两天一晚便被乾土大陆称之为“太阳日”。
传说,畅风谷是当年混沌圣战中乾坤柱倾倒落下,在地面砸下的裂痕,故天生异景,气质非凡。而在太阳日,乾土大陆的各方势力、门派、教宗全都会云集于此,参加一年里最大最重要的货品交易集会,如果有超出个人,涉及门派间的交易甚至可以请畅风谷谷主予以公证,保证双方履行。乾土大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谁违反在畅风谷太阳日签订的契约,则终身不得再有在畅风谷交易的权利,不但在大陆信誉尽失,甚至还会糟到乾土的最高统治白城的追缉。到时死不全尸,活则为奴。
今年是第二十七个太阳日,早在一个月前,各路人马就开赴此间,搭设台楼,摆摊设点,谷内本地房屋被租赁一空,各类大小的帐篷如雨后蘑菇般,密密麻麻的破土而出。畅风谷守护士兵的银澜卫,穿梭在三教九流中,精钢的刀剑和镀金马刺反闪着耀眼的阳光,他们不仅仅是巡逻,还忙碌的维持着各方的秩序。毕竟乾土势力众多,平日又各有缘隙,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哪怕是一点点微小的口角,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搞不好就会刀兵相见、流血伤亡。所以当谷口喧哗乍起,银澜卫又急急忙忙的蜂拥赶去。
原来此时北方谷口驶来一辆牛车,此车拖着宽两丈高三丈长五丈,杉木包金的车厢,精钢的轮毂,一路行来,便在坚实的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轮痕。这还不奇,奇的是如此沉重的牛车,却只有一头几乎与车同大的巨牛牵掣,此牛漆黑发亮的鬃毛由背及地,鼻孔喷出热腾腾的白气,一对硕大锋利的弯角,刺向天空。它额头向前凸出,铮光发亮,再仔细观瞧,那四蹄和额头都隐隐呈现金属的铜色,在日光下闪烁光芒。乾土稍有见识的人不禁脱口而出:“洪荒铜牛!”围观众人听到此,不禁大为称奇。原来洪荒铜牛是纵横赫兰草原的一种稀有灵兽,蛮横无比,力大无穷,钢筋铁骨,几乎没有什么天敌,且性格倔强、易怒难驯,能控制它的操兽师绝对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顶尖人物。而现在赶车驾牛的却只是一名相貌平凡、衣着朴素,背腰略微佝偻的老者。这老头也不见执鞭,更不见吆喝,用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牛臀,牛儿便优哉游哉的朝前行去。
此时,距太阳日还有一天,畅风谷内密不可以插踵,举袖便可以成云,满谷竟是摆得连连相排的摊贩,如此巨大的牛车想在谷中找个摆放之地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灵兽稀奇,围观人多,更是走得举步维艰。闻讯而来是畅风谷银澜卫面面相觑,也只得在后面慢慢跟着,生怕野牛发性,那可不得了。
谷两边的摊铺帐篷上的各色人等,说着不同的口音,用灵活的双手比划着,洽谈着生意;吆喝货品的,还时不时的载歌载舞,引发阵阵欢声笑语,希望获得卖家的关注。其中有一顶巨大的黑色帐篷前,更是围拢着不少人群。只见帐前立着一人,身高两米开外,黑色的肌肉如同随时都要炸裂开来,脖子粗如野牛,腰间只系一块油腻腻的皮革遮羞,裸露的胸背、双臂、双腿,更是覆满不知是什么语言的文字刺青,红色短发,如猪鬃一样根根竖起。这巨人面前还有块硕大的青色石墩,一黑衣鼠须的男子正站立其上,不停的嚷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世间最伟岸的男人,来自无月森林的巨人部落熊族——昆仑奴,专为各位姐妹提供最周到,最刺激的服务,摸一下一个白城币,欢乐一次十个白城币,睡个整夜,一百白城币,保证此等享受,这辈子绝无仅有、物超所值!”大家正嘻嘻哈哈个不休,更有几个女人你推我攘、互相鼓动。
却见一名体态妖娆的土著女人,甩着肥臀走上前去,往昆仑奴裆下一摸,不由得吐吐舌头,往旁边那个黑衣矮个摊开的手掌上放下一个白城币,放肆的笑道:“乖乖好家伙,这么大,老娘可吃不住!”那黑衣男子笑的胡须都快掉落下来了,更大声的推销道:“我们这个帐篷搭建得巧妙,绝对舒适、绝对宽敞、绝对隔音、绝对保密……另外为了预防意外,里面床头还布置了一根拉绳,”说完再一指账顶角上悬挂的一个铜铃:“实在受不了,嘿嘿,伸手一拉,我马上冲进去叫停,绝对安全!”这么多个“绝对”,把人群引爆出一阵哄笑。
“吁——”洪荒铜牛拉的铁车恰在此时停在了这面帐篷前,驾车老者将车绳随手往座椅上一挽,便跳下车来,拉开那个铁车厢的车门。
一黑袍青年从车内躬身出来,挺直腰背,但见他体型健硕、颧高印满、鼻直口阔,面目冷得就如十二月冰天雪地里埋没着的黑铁。一身黑色,黑袍、黑裤、黑靴,甚至连右手都戴着一支黑手套,而另一支裸露的左手,则青筋毕露,粗糙有力。他略微扫了扫四周,便大步的迈向昆仑奴,而赶车老者也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
走到近前,这名黑袍青年虽然也算高大,可也只到昆仑奴的胸口。那鼠须贩子眼睛骨碌一转道:“我说这位公子,我们昆仑奴只接待女客,你若有特殊要求,只怕要加钱啊,哈哈哈哈。”那黑袍青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我只是想和他比下腕力。”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众所周知昆仑奴乃无月森林的熊族,其蛮力冠绝天下,别的不说,他们帐前那个石墩,本是谷顶绝壁滚落的一块山石,当初为了搬挪它,足足动用了十个人,而这个昆仑奴则只轻轻一夹,便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单手将石墩从谷前搬到了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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