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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公夫人也道:“闺女嫁了人,行动原本就由不得她。这边既已回绝,还这么一趟一趟的接,多少是有些失礼了。”
二太太说:“可不?明明她失礼,倒显得我不通情理。您也听见了,病了,接孙女侍疾。老七媳妇扔下一大摊子事不管,回家侍疾吗?她们家那么多儿孙手瘸了,非她不可?”
纯王世子妃只有二十来岁,辈分却大,闻言抿嘴一笑:“二嫂不用生气,老七媳妇走不开,咱们派个好御医过去,也算替老七媳妇尽心。”
二太太一想,这样妥当。那边的老太太肯定是要就家产问题跟德闵歪缠,德闵连续辛苦了这几天,体力精力都不好,这时候对峙,绝不是最好时机。
“成,就这么办。”
二太太吩咐丫头去通知许静瑜去找好御医,这边对丁氏说:“你回去转告定南侯,我府里事多,实在走不开。本来有心让她晚上回家一趟,又怕气着累着,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她做呢,请定南侯谅解几分。”
丁氏唯唯应了,再不敢多说。
二太太的处置为夏夕赢得了宝贵的七天时间,九月十六夜晚,一小队骑兵风尘仆仆远道归来,叩响了春芜院的大门。领头的是一位彪悍的蒙古汉子,名叫赛罕。
赛罕带着一身隐藏不住的杀伐之气,跪倒在夏夕面前:“奶奶示警的信将军收到了,将军派我们六人飞马回来听奶奶驱使,也给奶奶壮胆。”
捷哥惊喜地问夏夕:“您什么时候给大同传信的?”
夏夕回答:“就是舅舅回来的那天下午。我感到很不安,采取了一些措置,顺手也给他写了封信,送到了兵部。没料到这么快就有回音了。”
“你把舅舅的事情全说了?”
“那时候详细情况不知,就写了外祖破家嫁女,舅舅的家财被贪墨。也说了我担心他的安全。”
赛罕从腰间的革囊里拿出一封信,举过头顶,捷哥上去接住了。赛罕道:“这是将军给奶奶的回信。将军让您什么都别怕,我们一到,您和舅爷就安全无恙了。如果舅爷想追回自家的财产,他支持到底。”
夏夕点点头,低头看老七的信。信还是一贯的言简意赅,没有半点儿女情长,只把自己的主张表述得相当清楚。信上说,既然当初说好代管,就理直气壮上门去讨,若不奏效,即可诉诸国法,哪怕官司打到大理寺,甚至打到御前,也不要怯弱退缩。他们所争者,不仅只是几间屋子几亩薄田,而是天地之间人所奉行的公道。”
这封信带来一种不期待的安慰,让夏夕觉得气粗起来。在他们最不亲近的当初,老七就有这样的影响力。他只需无言地站在身后,就能让她产生背靠山岳的踏实之感。那时他不过是个由人拨弄愤懑难言的侯府庶子,如今,他大权在握,已是全朝最精锐的骑兵统帅,派回几个人,淡淡几句鼓励,竟神奇地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让她胆气顿生。
在侯府她也惹出不少事,但是据理力争,最终总能辩个是非曲直。而樊老太太是不讲理的,还粗鲁蛮横。
终于可以承认了,她怕樊老太太,德闵像耗子怕猫似的对祖母充满畏惧,积威之下,连夏夕都莫名地感染了胆怯心虚。一想到自己竟要独自对抗她的雷霆之怒,夏夕就觉得心瑟缩成团,连人都要跟着颤栗起来。
现在,她可以去了。
踏进乐寿堂,第一眼看见樊老太太,夏夕有种见到疯婆子的心悸之感。
秋阳灿烂的九月清晨,寿萱堂里帘幕低垂,阴暗得像暴雨将至的夏日黄昏。老太太蜷坐在正堂深处的一把椅子里,猫着腰沉思。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起头,看到夏夕带着捷哥丫丫以及四个丫头进门,老太太伸出鸡爪般干瘦的手爪,想要抓住夏夕。不待夏夕反应,裂开的嘴里就发出了一声拖长的嚎哭声,粗哑又悲恸,像流血将尽的母狼一般充满了痛楚与不甘,闻之磨砺人心。
她瘦了很多,两侧太阳穴上都贴了止痛的膏药,有点像戏台上耍宝的媒婆。花白的头发在灰色的丝绸镶宝抹额下乱纷纷地支棱着,自在披垂,显然几天都没有好好理过妆。脸上带着病容,青黄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每一条皱纹都比上次见面时深刻了几分。这些皱纹沟壑纵横地切割着面部的纹理,每一块细小的肌肉都交织进了痛苦,零碎的痛苦拼接相连,凑成了一副最最绝望的表情。
罪恶感一瞬间就袭击了夏夕。
她不知所措地上前两步,捧住了老太太干瘦的手。
浑浊的泪水奔流,一对熬得通红的眼珠子恳切而悲哀地凝注着她,满心欲诉的慈爱与委屈苦于无言表达,哭得哽咽难抬。
“狠心的丫头,祖母说话就要咽了这口气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守信的人,抢在最后三分钟更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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