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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赤听着众位贵族领主的笑声,横听竖听都是种嘲笑的声音,他心里不悦觉得各位贵族大人们是瞧不起他,最瞧不起他的就是那个拙赤达儿麻,自己只说了要同父汗一起作战,话音还没落他就说不行,术赤态度不好口气是质问的腔调:“蒙古乞颜部与金国联兵,我身为父汗长子有心为父汗分担族事,怎么就是不行?难不成拙赤大人怕我抢了头功?”术赤这话一说,议事帐内的贵族大人们一下笑的更厉害。

“术赤罕能抢了拙赤大人的头功?”议事帐里阴阳怪气的话更多,术赤气的脸有点红。

凌兰沉默不语,心想要是别的大人她早拿话顶回去了,如今是再说多了便是让自己儿子丢面子,她没想着术赤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心急的想在族事上早有建树,心想这孩子心里压着那身世的包袱应该很沉吧。

“术赤,作战之事你当真是应与拙赤大人多学一二。”铁木真插了句话,将帐内的气氛扭转,众贵族说笑的语气渐收。

术赤躬身说是。

“与金国联兵,拙赤大人会去,你也会去,你年纪尚轻要学之事实在是多,你第一个要与拙赤大人学的事便是草原之上本没有月合金的族人,由来也本是逗笑的名字,看看他是如何将月合金壮大如此成了令草原之人向往的旺族?这只当是假说,若是你是这些族人的领主,如何能安抚好他们,让他们敬你像敬拙赤大人一般。”术赤站着不说话,凌兰看着铁木真,铁木真微有笑意:“拙赤大人要对术赤多费心思了。”

那达慕节日气氛渐盛,准备在节日里一较高下的奴人、牧民、贵族们,日日都在休整马匹、挑拣适手的弓箭,可汗发了话出来,无论是奴人或是贵族若想一展身手都可在众人之前展示一二,奖赏同视不分高低。铁木真这个令一下,奴人、族人都是高兴,奖赏倒是其次,关键是能在可汗面前好好的露上一脸,要是再赢了几个贵族大人,那是何等的荣光。

空旷的草场上,可汗带着贵族高台端坐,乞颜部来观节日娱赛的人很多,本是渐凉的天气,因为族众的聚集仿佛一下子温度都升高了。族人情绪高亢,为竞赛之人欢呼喊声此起彼伏,赛场之上的人情绪被鼓舞的更是热血沸腾,可汗下了这令之后,有年纪有身份的贵族没人出场比试的,一个是已经到了不需要露脸的地位,再者是怕没露了脸反丢了脸那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空场之上是骑马逐羊的较量,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各领主们的嫡子亲信角逐的厉害,术赤也在其中,年纪算是最小的,这比试与奴人们不对等,贵族嫡子们的马匹都是良驹,到了奴人、族人那里就差了些,术赤是拼了全力的在来,那只肥羊被抓在那些少年手里,没一会工夫就断了气,兴许是被揪断了脖子,各位贵族嫡子们也丝毫没有让着术赤的意思,骑着马奔驰,牵扯着肥羊,术赤大叫一声双手都松了马缰绳,全抓在那羊的一双后腿上,拼尽全力的往怀里拽,脸上露出了狰狞神色,兴许是有了震慑的作用,也是发了力的来,那已经气决的羊愣是被他拽到了怀里来,他骑着马冲出了包围,双手高举着羊绕场转圈,迎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铁木真脸上有满意的笑容。

凌兰看着这羊虽不最肥大也有个五六十斤的重量,术赤这个年纪正是少年成长之时,他把羊硬抢过来,可见他平日里的确也常练这些草原男子的战斗技能。术赤绕了几圈马跑到铁木真面前跳下马跪在地上,喜悦的声音难抑:“父汗。”

铁木真笑着点头:“不错,赏!”

术赤跪在地上不起,转头看了坐在不远处的拙赤大人,摆了副谦恭的姿态:“不知拙赤大人能否赏脸与我较量皮毛,只当是为可汗娱兴了。”

凌兰表情略变,心想术赤这孩子是认准我了。

术赤心里是对这位拙赤大人有些异想,比如他这种样貌的人有显赫战功的事,他心里有些不愿相信,反正是这个人与他听到的名声加以想象的模样相差很远,再者他觉得那日议事大帐之中,拙赤大人是故意针对他如此,那是他第一次被招进议事帐讨论族内大事,就被众贵族嘲弄了一圈,定是为了报复他探望之时有了些微小的不敬之举,他认定拙赤达儿麻肯定是个心小之人,急急的在议事帐里否定自己,以惩戒他那日不敬的举动。

术赤听闻拙赤大人骑术好,箭术也是精准,长矛枪使的出神入化,急眼的时候抡起砍刀见谁砍谁,看拙赤大人的白净样实难想像,术赤心里却是没底,想来想去跟这人比比力气总是行的吧?真是输给拙赤大人也不算丢脸。

凌兰浅蹙眉头,自己儿子跟自己下战帖要如何应对?赢不赢的怎样才算合适?凌兰病了一场,许久未曾骑马射猎了,真跟这青楞小子比抢肥羊,也不知能不能赢,就算是赢了妥当吗?

术赤看着凌兰展了笑颜出来:“我愿将父汗刚刚的赏赐,拿来与大人娱兴之用。”

“未曾有此准备,不曾带有相换的贵物。”凌兰心里还在斟酌。

术赤扫了拙赤大人上下一眼:“拙赤大人可将那枚牛角扳指当作贵物就可。”

凌兰低头看着那扳指,想着从博尔术送给她之后她就从来没摘下来过,她一直拿它当个戒指带,拉弓的时候能有个扳指的用途,这东西跟了她许多年似是都习惯了。

“拙赤大人病了许久,不适宜如此。”博尔术在一旁发了话,话音刚落术赤突然借口到:“我还是个小孩子。”脸上的笑突显了几分顽皮。

“拙赤大人就陪这孩子玩一玩吧。”铁木真在一旁发了话:“想必大人以前都未曾见过这孩子自然更是没机会同他娱兴玩乐,他要学的东西多,大人教他两下,认真了仔细了,好让各位领主见识见识。”铁木真说的很认真,却是没看凌兰,凌兰听铁木真说要认真仔细,那意思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让术赤,铁木真要让术赤赢,自己没陪过他?自己多想陪他,只是你不许而已。

凌兰只觉得术赤是在跟她拼命似的,见到那肥羊跑出来,术赤一起手就是七八鞭子先冲了出去,凌兰紧随其后,那羊站在发愣,见着两匹高头大马呼啸而来才有所意识的要转身逃跑,术赤嘭的一声抓了羊的后颈一把拎了起来,凌兰的马也到了侧身抓了羊的后腿,术赤使了大力拼命晃了几晃,那羊只挣扎了两下又不动了身体,想必已经被他扭断了脖子。

凌兰马贴的术赤极近,术赤把羊往怀里带,凌兰就顺着力靠过去,有几次她都已经侧在马的一侧,让术赤近的无法使力,加了几鞭想超出些距离发力,没超出多少只转念间,凌兰突然起身又把羊拽了回来,来回了几次术赤心气就燥了,嘴里便开始冒出些带怒的言语,“拙赤大人好没意思,来来回回也不使力,只让我一人使力,却又不撒手,大人难不成事事都是如此?大人帐内的女人也能安生了心思吗?”

凌兰是没想到术赤会对他说这种话,虽是没露秽语,可是那话里的意思是变相骂她不是男人,她本来也不是男人,只是此时听着自己亲生儿子骂自己又是一副不屑加忿恨的眼神,凌兰心里也有些怒意,她又抓紧了羊后腿,凌兰的袖口有副生铁挂钩,她平日里骑马征战偷懒用的东西,端枪时间长了也是要些臂力了,有时候她借了挂钩托住省些力气下来,所以她长矛枪端的极稳,如今刚好派了用场,推着手腕挂钩入了羊腿,术赤又过来拼命牵扯,来回夺了两次,急的松了缰绳上了双手一手抓羊颈一手抓肚子,啊的一声大叫,使了全力的向自己拉,凌兰退了挂钩一松手,术赤太过用力一下失了重心,向后栽去,凌兰反应极快抓了他的脚别在了他的马镫上,术赤才没跌落马下,人却挂在马的一侧,手里还紧紧的抓着那只羊,马儿终于跑了出去,术赤挣扎了半天才坐起身来,把那肥羊举过头顶,观赛的人似是才明白了输赢,随即响起了喝彩的声音。

术赤转回到铁木真面前的时候,拙赤大人已经落座休息了,他跳下马来深喘气,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凌兰起身把那扳指摘下来递给了术赤:“你赢了,你所需的贵物。”

术赤心里忐忑不想接,可是众人都看着他,再看可汗的时候,铁木真点了下头,术赤接过来行了半个礼,灰着脸走掉了。

隔了几日,入夜,乞颜部族内四处又是歌舞升平,饮酒作乐的氛围,歌声琴声,男子朗声大笑,女子笑声似银铃悦耳,配上微风半凉,实在是舒适自在,博尔术和凌兰站在一处看着眼前景致,其实是在小声聊天。

“那日你和术赤比试,怎么比着比着就急了?”

凌兰内心也懊恼:“这把年纪实在不该为了孩子的话跟他动怒,只觉得我是他亲生额吉,拼了命的把他生下来,不愿让他对我如此言语,就好似……”凌兰顿了一下:“好似孩子不听话,想着揍他一顿他就听话了,是我的不对,本该是要叫他立威的事。”

博尔术眼前又浮现了凌兰生术赤时候的凶险,他和凌兰也共同抚育过术赤数月,对这个孩子心里也有份情意在:“你替他立了威,你如此是妥当的,真要是两下将你压制倒是假了,你如何说也是乞颜部的战神。”博尔术声音里有些逗趣的意思:“听闻,拙赤大人在那达慕节亮了如此一面,前来提亲的人都又多了。”

凌兰面有笑意的白了他一眼,博尔术所说的话倒是不假,这几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提亲的人,都是些地方小贵之人不是乞颜部的人又能扒上乞颜部的边,说是观赛之时自家的各种姐姐妹妹对大人无比敬仰,盼望入帐为妻,被凌兰拿各种理由给拒了,凌兰心想自己是‘不近女色’,要不然光这些人口里要随的陪嫁,收了就能小发一笔。哪想着博尔术居然都知道这事,如今他是不再为男人吃醋,又开始为女人吃醋了。

博尔术长出了口气,低声的似是自语:“得想办法,别让拖雷离的太远才好,孩子一长大也不知道会多出什么心思来,若是有一日他要与我较力又说了不敬的话,我兴许也做不得你这般如此。”

“拙赤大人。”身后有人唤凌兰,凌兰转身看见术赤站在暗处,她心里有些激动招呼术赤过来,术赤看他又看了看博尔术,犹豫止步:“与大人借步说话。”

凌兰走了过去,术赤从怀里掏出那个扳指来抵还给凌兰:“我不该拿。”

“你赢了我自己是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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