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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的宫人不明所以,只是皇后正在盛怒关头,不敢不遵,忙忙走去把她素日里量衣裳的尺子拿了来。萧清婉接过尺子,起身步下台阶,快步走至赢缊身侧。
赢缊只道母亲要扶自己起来,正满心欢喜,不料背上猛然受了重击,登时生疼不已。他没有防备,只觉痛不可挡,心中又委屈,登时小嘴一瘪,大哭起来。萧清婉更不打话,手里的尺子没数的往下抽去。
一旁几个宫人见皇后下手没轻没重,慌不迭走上来齐齐劝道:“娘娘手下留情,太子年纪小,只怕一时打坏了。”萧清婉却道:“今儿谁都不要来劝,本宫不把这孽障的混账脾性磨转过来,这样的孩子竟可以不用养了!”赢缊早已被打的滚到在地,满地乱滚着哭闹不休。
穆秋兰眼见打的不成样子,趁人多眼杂,忙忙走出殿外,招了一个伶俐的小太监上来,说道:“快去养心殿报信,只说娘娘在这里责打太子,请皇上快来,要紧要紧。”
那太监见事态紧急,不敢怠慢,飞奔也似的去了。
跑到养心殿,在门外撞上张鹭生,讲明了事情原委。那张鹭生听竟出了这等事,亦不敢相栏,连忙进去通报。
其时,那李十洲正同皇帝言谈此事,在养心殿正堂上跪了,要辞去文华殿大学士一职。赢烈正与他交谈,一闻消息,立时起身,忙忙的便吩咐移驾坤宁宫,又叫李十洲暂且回府。
待来至坤宁宫,也不及令人通传,便直往里进。
奔进正殿,只见萧清婉立在地下,一把尺子丢在一旁,赢缊却不知去向。赢烈走上前来,连声问她孩子如何,又埋怨道:“孩儿不好,你好生教导着就是了,何必动这样的大气。伤了自己不消说,若打坏了孩子,你岂不心疼?”
萧清婉却双膝一弯,望着赢烈跪了,俯首说道:“臣妾有罪。”赢烈纳罕不已,俯身要搀她起来。萧清婉不肯,又说道:“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赢烈只好问道:“你何罪之有?”萧清婉垂首道:“臣妾没能将太子教养好,致使太子失仪,惹出今日的祸事,还望皇上降罪。且五皇子如此顽劣不堪,不配执掌江山,请皇上降旨废去他太子之位,另择人选。”
赢烈听了,连声叹息道:“你何必如此!你是他的母亲,难道朕不是他的父亲?老话儿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缊儿不好,朕亦脱不得干系,岂是你一人之责?何况缊儿现下还小,日后大可慢慢调|教着,哪里就到了要废太子的地步!你先起来,咱们慢慢儿地说话。”说毕,又俯身去扶。
萧清婉这才依着他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才起身,却又一晃,险些栽倒。赢烈连忙扶住,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地方不好?”萧清婉摇了摇头,说道:“想是今晨没吃什么,又着了一场重气,这会子头上晕眩得很。”赢烈便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生气!孩儿小,淘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却何必这般生气?这可不伤了身了?”说着,便吩咐宫人将萧清婉搀进内室,又叫传了太医前来伺候。
因赢缊挨了一番痛笞,被宫人抱进了内室,请了太医前来医治。那王旭昌正同服侍太子的宫人吩咐如何擦抹药膏,又听闻皇帝相招,连忙过去伺候。
到得后殿堂上,先见了皇帝。赢烈问道:“太子伤的如何?”王旭昌回道:“只是些皮肉伤,没甚要紧,虽吃了些惊吓,养养就好的。太子先天气血旺,身子壮健,些许小伤,不足为害。”赢烈听了,这才放心,又令他进去与皇后诊脉。他自家则悄悄走到那边,探视太子。
才进屋子,就见赢缊趴睡在床上,后背肌肤尽数露在外头,雪白的皮肉上一道道的红痕,虽已涂了药膏,瞧来仍是触目惊心,只幸喜还不曾破皮。赢烈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他头顶。赢缊转过脸来,见父亲到来,就要起来,嘴里道:“父皇来了。”
赢烈连连摆手道:“不要起来了,就趴着罢。”说着,他自家也在床畔坐了。又嗔怪道:“你这孩子,太也顽皮了。今儿是你第一遭上学,怎么就能闹成那个样子?父皇可都听你姨父说了,真真是不像话。难怪你母后那般生气。”赢缊甚感委屈,两只眼睛又红了,瘪嘴道:“先生教的书,儿臣都会了。儿臣不想关在那殿里,想出去玩。”赢烈叹道:“待你上完了课,自然放你出来玩的。你怎么能在书房里就和老师顶嘴?你母后那火气上来,是一万个金刚也降不住的。看看你吃的这一场亏。”赢缊娇声道:“母后打的缊儿好疼,都是那个先生作的,缊儿再也不要跟他读书了。”赢烈说道:“这也还可商量,你母后恐不答应,待父皇慢慢劝她罢。只是你这两日乖乖听话,绝不能耍倔强脾气又惹你母后发怒。”赢缊连连点头答应,那边来人请皇帝过去,赢烈安抚了一阵,便要起身。
才待出门,赢缊忽然说道:“父皇,小舅舅还在外头跪着。父皇也跟母后求求情,放了他起来罢。”赢烈笑道:“你倒是讲义气。”说着,就去了。
走到内室,萧清婉正在堂中坐着,见他过来也不起身,只吩咐宫人倒茶。
那王旭昌在一边侍立,赢烈便先问道:“皇后怎样了?”王旭昌答道:“娘娘着了气恼,又兼饮食不调,故而犯了晕眩之症。此倒无妨,只是娘娘已怀了一月有余的身孕,须得仔细调养,再这般动气着恼,恐于养胎不利。”
此言一落,赢烈顿觉惊喜,上前搂着萧清婉笑道:“竟又有了?!这可是大喜!”萧清婉先说道:“皇上不要揉搓,臣妾身上害疼。”继而说道:“有什么好欢喜的!为着那个魔王,臣妾已耗尽了力气,仍旧是这个样子。这再有一个,哪还有力气看管?若然又是个天性顽劣的,那还不如不养呢!”说着,睨了赢烈一眼,又道:“真不知像谁!”
赢烈讪讪道:“话不是这样讲,孩子就是要好好的管教才是。哪有天生就不好的孩子呢?”萧清婉说道:“原来皇上也知道孩子要好好管教,那怎么臣妾才要管教缊儿,皇上就急急跑来的援救。往日里,缊儿但凡做错了什么,臣妾才说一句,皇上便要护在里头,活生生把一个好孩子给惯得坏了。算起来,缊儿养成这幅脾性,皇上是当真脱不得干系!”
赢烈被她一番责备,倒也说不出话来,半日才道:“话虽如此,你管教孩子说说也就罢了,何苦定要责打?朕才去瞧过,缊儿那一身的伤,看着好不心疼!”萧清婉将手一摊,说道:“瞧瞧,臣妾还没怎么样,皇上就先来责怪臣妾了。饶是他闹出这般乱子,皇上还要说不算什么。定要怎样皇上才觉得应该管教?皇上养废了皇长子,难道还要把缊儿也惯坏了才好么?缊儿这幅性格,皇上把江山交予他当真放心?!”赢烈听她提及赢纬,脸登时拉了下来,却又寻不出话来辩解,只得说道:“缊儿怎会如那逆子一般!你也是多虑。”
萧清婉闻说,当即道:“既然这般,皇上将缊儿带去养心殿罢。皇上亲自看养便了,臣妾再不敢管他一分一毫。将来不管他变成怎样个纨绔,也通不与臣妾相干。臣妾可担不起这惯养昏君的罪名。”
赢烈无法,只得笑道:“你越说越厉害了,倒叫朕也没话可说了。你觉着怎样好,怎样管教便了,别一时气恼弄伤了身子,怀着娃儿呢。只是你下次再要责罚缊儿,下手也要轻着些,缊儿好不委屈呢。”萧清婉横了他一眼,说道:“缊儿是臣妾的骨肉,臣妾能不心疼么?若是臣妾铁了心要打他,那尺子早就打断了。”赢烈无话可说,只好笑了一阵。
少顷,赢烈见萧清婉面色渐缓,便说道:“缊儿与李十洲不合,既如此朕想那李十洲也不能精心教课,不若给他换个老师?叫你父亲来却好,年老之人,性子更沉稳些。”萧清婉斥道:“胡说!那李十洲才学满腹,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他若不能教课,那还有谁能?!父亲既是缊儿的外祖,又有澴儿在旁,只能更加溺爱!这定然又是缊儿撒娇!哪能如此依他的脾气?!皇上才还说不再溺爱于他,怎么立刻又反悔起来?!俗语说,溺子犹如杀子。皇上到底是疼爱缊儿,还是要杀他?!”赢烈听了这话,再不敢劝,只好罢了。
过了片刻,赢烈因还有折子待批,要回养心殿去。临行前记起赢缊的言语,便说道:“你叫澴哥儿起来罢,到底还是个孩子,别给跪出毛病来,到底也是你娘家的人。”萧清婉应了一声,送了皇帝出去。
打发了赢烈,萧清婉旋即吩咐提了萧澴进去。
那萧澴在外头跪了许多时候,双膝早已红肿麻木,站不起来。来的宫人只好将他搀起,又因皇后怒气未消,并不敢抱,拉着他的手,慢慢地走进里头面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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