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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在这方面就自己雇船雇车,如此也是为了免遭非议。
谢绝了大多应酬往来,也令林延潮清净了许多,不过该有的人情拜访还是必须的。
林延潮路经浙江时,派陈济川,展明去了临海,湖州。
去临海是去见王宗沐,去湖州是见刚退下来的潘季驯。
这一次林延潮能够出山,这两位前后任过河漕总督的大佬可是没少帮忙。
对于临海王宗沐,林延潮是备了一份厚礼,而王宗沐也很快给林延潮回来消息。
王宗沐大概的意思是一番恭贺,恭喜林延潮升任礼部尚书,我的几个儿子,以及临海籍官员以后都是你的基本盘,当然也委婉提醒你林延潮,不要忘了当初许下在浙江开海的承诺。
林延潮知道自己这一次上任,也是背负着不少官员的期望,若是不能兑现诺言,在官场上也是要大失声望的。
然后林延潮继续北行,到了十一月末时即快到了平湖。
对于潘季驯林延潮是心存感激的。
特别是潘季驯,除了申时行,就属潘季驯对林延潮的官途上提携得最多了。
当年能从归德那犄角旮旯的地方调回京里,以及这一次复出任礼部尚书,全仰仗于潘季驯不惜余力地保荐。
更令林延潮感激的是,潘季驯举荐自己没有半点私心。他潘季驯在任时,不贪财不求权不结党,更没有听说过为自己子孙亲戚谋过什么一官半职的。
这与申时行不同,申时行退了以后,自己肯定要替他兜着的,这就如同张居正事徐阶一样。
这是官场规矩。你得罪了皇帝没关系,因为你的官位不是皇帝给的。但对于你的举主就不一样了。
所以若非朝廷催得甚急,林延潮于情于理都必须动身前往平湖,当面感激潘季驯一番的。
尽管如此,林延潮也是让陈济川,徐光启二人一并携厚礼拜见潘季驯。
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去的,就陈济川一人回来了。
一听原因,原来是徐光启到潘府上拜见潘季驯后,被潘季驯发觉是个可造之材啊。
于是潘季驯将徐光启留了下来,说是教导他一段时日。
林延潮听了此事良久无语,又是同样的套路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这潘季驯上一次从自己这里挖走黄越,这一次居然又挖走了徐光启!
此人……此人真是好无耻啊。
末了,陈济川还和林延潮说潘老还有一份书信给自己。
这信林延潮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潘季驯在信里写得什么?
又是老调重弹,大意是我保举你去任河漕总督,你居然不干跑去任礼部尚书,你对得起老夫这一番栽培之意如此云云。
林延潮看信后,是很想和潘季驯理论理论。
不是我不愿任河漕总督,是皇帝不给啊,搞得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你潘季驯是把我当事功型人才来培养,走的是技术官员路线,但朝廷不怎么看,自己现在走得这路线,分明奔着入阁去的,这又有什么办法?
总而言之,还我徐光启!
想到这里,林延潮不由幸亏自己没去平湖拜见潘季驯,否则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来。
船继续沿运河北上然后到了无锡,林延潮座船在此停靠一日。
却说当年林延潮与顾宪成失和,两边断了往来。
林延潮在闽中办了鳌峰书院,顾宪成在无锡办了东林书院,二人各自没有通气,不相往来。
但是这一次林延潮升任礼部尚书,北上路过无锡前,自己于船上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信,托人转交给顾宪成表自己修好之意。
但是顾宪成却没有回信。
而今日船到无锡停靠时,除了无锡当地的官员外,也没有出现顾宪成的身影。
此时已是十二月初,冬雪已是下,林延潮穿着厚氅在船边眺望无锡城的景色。
这时船下有人来禀说是东林书院的高攀龙求见。
林延潮微微讶异,然后道:“有请。”
不久陈济川带着一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来到林延潮面前,对方拜倒后言道:“晚生高攀龙拜见大宗伯。”
林延潮扶起高攀龙笑着道:“是叔时兄的高足,当初京里一别,许久不见了,今日看来更是出众了。”
高攀龙连忙道:“大宗伯赞誉,晚生实不敢。这一次闻大宗伯路过无锡,本来老师要亲自前来相见,但无奈抱恙在身,故而只能让晚生代劳。”
林延潮闻言道:“叔时兄身子有无大碍?我记得他一向……既是如此,我去他府上探望,来人……”
高攀龙连忙道:“不用了,大宗伯不用如此,老师他……老师他……”
林延潮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看来叔时兄还未谅解我。”
高攀龙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说。
林延潮叹道:“我与叔时兄乃同年至交,入朝时相互提携相互照顾,当年我下诏狱,全仰仗叔时兄极力周转,担了杀头的风险在天子面前为我进言,此情我林延潮一辈子记在心底。”
高攀龙闻言也是道:“晚生明白,当初老师在心底也是一直把大宗伯视为至交啊。”
然后林延潮道:“后来的张鲸之事,我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愿意多做解释。眼下我任礼书,以后在朝堂上说话多少还有些分量。你替我转告叔时兄一声,他的复官之事,我一定尽力奔走,此举不是为了让他承我的人情,而是朝堂上不可以缺似他如此耿直忠正的大臣!”
高攀龙闻言心道,林三元果真如传闻所言,是与老师一般的正人君子啊,若是他们能一并在朝堂上该多好,一起规谏政事,以正君心,如此国家就有希望了,只是可惜老师与他失和,看来永无修好可能了。
高攀龙有些黯然道:“多谢大宗伯了,但大宗伯也知老师一向甚是执拗,什么人什么事拿了主意就难以改观,但我回去一定将大宗伯这番话转告给老师。”
林延潮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就有劳你了。”
高攀龙走后,陈济川跟着林延潮回到的船舱里。
船舱内有火盆,林延潮脱下外袍,坐下伸手烤火以解寒意。
片刻后船娘端上来蔬果肉饭。
林延潮听说林浅浅,及自己两个儿子已吃过饭休息了,当即也捧起饭来用饭。
这船上的船家饭,都喜欢把肉菜放在米饭上吃,如此肉汁菜汁都渗入米饭之中,吃起来格外香甜,饭后再喝一碗茶足以。
林延潮如此吃完一碗饭,虽是意犹未尽却道:“饭吃七分饱,不可再用了。”
陈济川当即给林延潮斟茶还道:“方才我还担心老爷你一肚子气,但见老爷胃口这么好,却是放心了。”
林延潮闻言放下茶盅笑道:“我没有气,倒是你一肚子气才是。”
陈济川不由问道:“老爷,我不明白,你屡次三番示好,但这顾宪成如此不识抬举,你又何必再礼下于人呢?”
林延潮闻言道:“怎么说顾叔时有恩于我,无论如何我在面上必须敬重于他,否则会令官场上的人说我忘恩负义。”
陈济川道:“可是我听丘师爷说,顾宪成主讲东林书院时,他在学生面前可是没少说你的不是,甚至有诋毁之词。这东林书院有几百弟子,而且不少人都是官宦人家,顾宪成此举实在、不利于老爷你啊。”
林延潮闻言不怒反笑道:“我正怕顾叔时不编排我的坏话,他如此说我倒是放心了。”
陈济川茫然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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