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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霞的亲生父亲,是县城的汽车司机,不知因为什么在她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从此妈妈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在刘霞身上,“你是妈妈的未来,你是妈妈的希望!”妈妈像读诗一样,充满感情地逗着刘霞。幼小的刘霞虽然不理解“未来”“希望”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妈妈是爱她的。妈妈把自己的工资大部分都花在刘霞身上,她给她买了小镇孩子们很少见的成品服装。粉红色灯芯绒褂子的领口和袖口以及褂兜都滚着浅灰色的包边,还有胸口绣着一只翩翩欲飞的白色小鸟,她这种衣服只有在县城的商店里才能买到。在小镇是难得见到的。

有次和刘霞一块玩的一个小男孩,看到刘霞胸前的那只小鸟,他丢下正玩的泥巴,伸手就去抓那只鸟。结果那只小白鸟变成了小黄鸟。刘霞哇哇地大哭着跑回家,妈妈拿着一块黄橙橙的面包安慰她,“不要紧,洗洗就好!”

“不行,不行,洗不掉啦!让他赔!”她一边用手背抹着泪一边指着小男孩。小男孩低着头吸着鼻涕,小声哼哼着,“俺不是故意的!”

“好啦,妈妈再去县城给你买比这更好看的衣服,好吧!”

妈妈抱起刘霞,在她脸上不停地亲吻着。这是刘霞童年最温馨美好的记忆。

自从妈妈再婚之后,刘霞就感到妈妈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妈妈了。虽然作为公社农业助理的继父对她也很好,但她感觉那只是一种表象。特别是弟弟降生之后,刘霞在妈妈眼中就成了多余的“灰姑娘”。虽然刘霞每天还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甚至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往她怀里送。可她已熟视无睹,甚至厌烦地把她推开,就像踢开挡在路上的一块砖头或一个小凳子。妈妈每天不停地使唤刘霞给弟弟洗尿布,洗衣服,或则带弟弟玩耍。当弟弟不小心被磕着碰着了,妈妈就会神经质地惊叫着,搂起弟弟儿呀肉呀地哄着,不住地在他的小脸上亲来亲去。脸上的怜惜湿乎乎地沾满泪滴。当她的脸转向刘霞时就会由刚刚的柔情似水变成怒发冲冠。她放下弟弟,一把拽住刘霞未及梳理乱草般的头发,把她拽得原地遛几个圈。还不忘在她的后背和屁股上狠狠地捶着。刘霞的眼泪无声地流着,但她倔强地不哭出声。看到旁边嬉笑的弟弟她眼中充满了恨。有时她也会疑惑是否是自己故意让弟弟磕着碰着的。弟弟那嫩呼呼,圆胖稚气的小脸本该是她疼爱快乐的源泉,可是怎么就成了她灾难的化身了呢!

她不知道妈妈怎么一下子就面目全非了呢,难道就是因为有了继父,有了弟弟,自己就成了多余的吗?她也有过去县城找爸爸的念头,然而那个念头像闪电一闪就那么消失了。因为自己不到三岁就随妈妈离开爸爸,多年过去了,爸爸在她心中已成为一个陌生而难以捕捉的影子。

那是个美丽的夏日午后,河水哗哗地流过滚圆的鹅暖石,欢快地向远方奔去,夹岸茂密的杨柳在微风中轻摇着腰肢,像婀娜起舞的少女。骄阳似火,石板路上光脚玩耍的几个孩子直嚷着烫脚,他们的母亲不停地往路面上泼着水。然后就有白烟袅绕着,顷刻路面又干了。孩子们只好穿上鞋,再也不敢让脚接触地面了。桥洞下却别是一番天地,丝丝凉风吹过,股股沁凉就从皮肤钻进心里。还是刚才那几个孩子,这会被母亲赶着到桥墩下避暑。母亲洗着衣服,他们在旁边玩着水。因为这里的水过于清澈的缘故,很难看到有鱼游过。他们就玩着石子,玩着细沙,偶尔拾到从上游漂下来的物件,就欢喜地叫着。

柳烨在桥墩下棕色夹杂着白色花纹的平滑的大石头斜面上搓着衣服。这时她旁边空着的一个石板前站着一个提着一满筐脏衣服的女孩,她正弯下腰准备把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下,在她放衣服的时候,她左手的搪瓷盆重重地摔到石板上。她慌忙蹲下拿起搪瓷盆。柳烨看到搪瓷盆后底上已留下一大块黑色的印痕。而石板上却掉落着白色的瓷片渣。女孩慌乱地叫着:“这怎么办,这怎么办!”然后她美丽的丹凤眼里就储满了泪。女孩的皮肤是那么嫩白,柳烨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白嫩的肤色。她的大眼睛水灵灵的,里边好像有光波在流动。她高高的鼻梁,小巧的樱桃嘴,那么完美地结合在她脸上,让人很容易想到古代的仕女图。她那丰韵的脸上既透露着古典仕女的秀气,又张扬着现代时尚的妩媚。她高挑的个头挺拔地就像一棵小白杨。柳烨忽然感觉到她怎么那么眼熟呢?哦,柳烨想起来了,她多么像新近轰动的电影《小花》中的女主角。站在女孩身边,柳烨有些自卑。无论是身高和长相,柳烨远远不及她。她忽然想到“蒹葭依玉树”的典故。这是老张叔讲过的。曹睿让相貌不佳的毛曾,和有玉人之称的夏侯弦坐在一起,人们就讽刺说这是“蒹葭倚玉树”。当时她是囫囵吞枣地听完这个典故,可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这个典故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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