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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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原本朦胧的带着点霞光的天光，现在居然微微的发着光,透出了些将醒待醒的亮。

好似今天的光线格外的好，便从那五彩缤纷的花窗玻璃透了进来，把那软软暖暖的一团天光全都染上了明亮欢快的色彩,就好像那些光变成了翠绿欲滴的花茎和暖红动人的玫瑰,一根一根的光柱暖暖地照着古堡藏书室的地面、桌面，以及德拉科的侧脸。而那些光线从另一边射过来,让他的眼睛禁不住眯起来一点，眉头微蹙，而在半明半暗中，稚嫩却早已经开始成熟的五官更加立体了起来。

桌下的长腿一条打开,一条稍有后缩,而德拉科上身却是略朝桌子前倾,左手虚虚的平放在桌面上,右手的五指微微蜷曲,扣在桌面，在彩色的日影的拉伸下显得格外修长。突然，他右手的手指动了一下，从小拇指开始，然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自左到右，四个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依次轻轻敲击。他的指甲修剪的整齐端正，带着点居于高位的矜持，指尖轻点桌面，轻盈的飞速的，发出极小的声音。

他和星沉子便这样平静地坐在好似初晨的日光之下，一半沐浴着镀上亮色的绚丽暖阳，一半隐约在光影交错、灿烂与斑驳中。

之前也曾有一人坐在小姑娘现在的位置上，缤纷的色彩披在她身上如同神圣的洗礼。而星沉子与她身形相仿，现在沉静的神情也好似重合，可那些璀璨又纷杂的色彩照耀到了她的身上，却犹如流云，犹如火焰，犹如一跃而出的朝阳，好似浑身都发出火红色的光芒，柔柔的，暖暖的，却明亮而不锐利，温暖却不伤人。

德拉科坐在星沉子对面，正好背对着彩色的光柱，整个脸都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只听他隔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说：“手给我看看。”

“什么？”

“之前给你的那枚马尔福家族的戒指，你带上戒指的那只手，递给我看一下。”

星沉子很明显没想到德拉科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说这个。她呆愣愣的看着德拉科看了片刻，好似脑子中还在理解这句话。幸好在德拉科不耐烦之前她终于反映了过来，慌慌张张的举起了右手到德拉科的眼前。

那只手肤色白皙，秀窄修长，却又莹润白暂，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比象牙还洁净，水莲花似的，青青的脉纹隐约可见。

德拉科托起星沉子的手，惊讶的发现，在无名指的地方居然还戴着一枚暗金的戒指！

他不可置信的将这只手拉近，仔细的观察着这枚戒指，发现不论是盘蛇拱起的绿宝石还是戒指底部阳刻的花体字母“M”，居然全部和印象中那枚他送给她的戒指一模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有些晃神的说：“我以为……已经不在了。”

“虽然曾经两次重塑肉身，不过这枚戒指一直都没有受到过影响，每次都能在附近重新找到它。”星沉子有些抱赧的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好像、好像我不是那么珍重它……”

“没关系。”德拉科看似无所谓的将她的手放下，他的手在离开星沉子的手指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留，好似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紧紧扑上去握住一般。但是他最终还是一点点坚定地将手拿开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刻意没去看小姑娘仍旧放在桌子上的那只带着他的戒指的手，低沉又带了点刻意的不屑的语气说：“马尔福家族送出手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理由，想怎么处理那都是你自己的意见，与我无关。”

听着德拉科的回答，星沉子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起眼睛不解的看着他。因为对于她而言，这个样子的德拉科他的回答似乎永远都不能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

但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星沉子才有勇气抬起眼来看着他，因为这个时候的德拉科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眸里盛满了他的认真与锋芒，也盛满了他的温柔与深情。星沉子从来都应付不好与德拉科对视时他的目光，特别是现在，她正好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明知，不管你想表达些什么，我都不会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星沉子垂下眼睑，桌子上纤细幼嫩的手指微微蜷曲，“我……我确实不聪明也不敏感，但是我，我对你……我……”

“……不要因为我刚才对你曾付出过什么，就贸然回应我之前曾问过你的问题。我只是想说明这一点。我不要你背负着什么与我在一起，也不要你因为欠着我的才甘愿为我献出什么。就是这样。”德拉科阴沉压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绝不会跟你上演你上一个朋友那样拿命换来换去、你欠我我欠你的把戏。对我而言，我要的东西就能得到。但是我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怜悯。”

“如果，”德拉科深吸一口气，“你对我的感觉并非全然的感情，而是因为我曾在刚才给予了你帮助，那么，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说完，德拉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等待梅林的垂怜，也好像是在接受上帝的审判，只听到自己的心毫无规律的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他只能紧紧地闭住眼睛，心里嘲讽着现在的自己居然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却连反驳自己的话都说不出。

然后，就在好像经过了千百秒的等待之后，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指甲，就像很久之前刚刚对小姑娘萌发的那种紧张不安却渴望触碰的爱恋一般，他曾迅捷的碰了碰星沉子的手然后又抽了回来，一脸“刚才只是个失误”的表情，却从心底渴望着星沉子明白，这不是个失误。

那个触碰就好似如此。仅仅是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如同一次蝴蝶的振翅，就避之不及的离开了。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紧紧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地向前移动了一点。

然后，他不安的轻颤着的手指，被另一个指尖轻轻地按住了。

终于，好似天空的阳光大亮，空旷的藏书室忽然充满了橙色的光芒，面上有些柔和，心里有些酥痒。德拉科似乎是有些惊喜的，却又带了点不可置信，他只能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眸子里全是紧张和不安，带着点隐隐的不愿流露的期待，看着对面的星沉子。

却看见对面的星沉子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

她没有接触德拉科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撇过头去避开了德拉科的视线，显得有些害羞的样子，仿佛一朵迟开的花似的躲在绿叶后面不敢露脸。手指遮掩不住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指缝中露出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神情好似张皇却又娇羞的要破窗飞出去了一般。

见了这副样子的星沉子，德拉科竟然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感觉到德拉科半天都没有动静，星沉子脸上的红晕更鲜艳了，蔓延到身后颈间，仿佛温柔甘美的玫瑰露的气息正在散发出来。那绯红的面颊，若海棠初放的容颜，极是鲜艳美丽，明媚照人。

德拉科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大概又了解她多了一点。

也许星沉子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的粗神经，表面上是全然不在状态下的呆萌无辜，对什么都不了解也不在乎的从容和无关，她的内心却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德拉科陡然生出了点捉弄的坏心思。

他脸上带着笑，却故意压低声音长长的叹了口气，语调忧愁哀伤的低声说道：“既然这样……”

等了半晌居然没有下文，星沉子生出了些好奇。德拉科只说了半句话，而她却真的想再知道点什么。犹豫了片刻，星沉子捂着脸的手偷偷张开了一条缝，充满了好奇的睁开眼睛，却意外的碰上了一双银灰色的、清亮的眸子。

她吓了一跳，捂着脸的手立刻变成了捂着嘴，却看见德拉科正单手支着脑袋勾着笑，像是看画一样的看着她，有些放松却目不转睛，清澈却深邃的眼里好似盛满了一整个海洋。

星沉子只与他目光接触了极短的一瞬，却只觉脑子发晕，身子发酥，被他看得像是要被融化掉似的，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安放手脚。慌乱乱一片的无意识的垂下了目光，等星沉子缓过神来，终于鼓起勇气再抬眸时，德拉科却笑了出声。

星沉子略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的说：“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德拉科不理，却只是含着笑直直的看着她，像是想要把她就这样放在眼睛里，让她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星沉子避开他的目光不停地调整着姿势，局促不安，好像掉过脸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想站起来又不好意思，竟没有一个姿势顺心。最后她一咬牙，说：“你要是没有什么话要说，那我就先说了。”

德拉科倒是没想到星沉子竟然还有话要说。他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便反过手来将一直按在自己手指上的那点微凉的指尖攥住，点点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