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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季节,天气阴霾,大烟泡刮得天昏地暗,怒号的风雪,如野兽般嘶吼着。

柳三哥头戴狗皮帽,身着光板子羊皮袄,脚穿鹿皮保暖快靴,手戴皮手闷子,挥着长鞭,赶着马车,在风雪中行进。四野无人,白茫茫一片,冷得连飞鸟都猫在窝里,不出门了。

可三哥却兴致勃勃,在赶往黑龙江的途中。

他要找到欧阳原,也许,欧阳原能告诉他父亲遇难的真正原因,他立誓要向台前幕后杀害家人的杀手们讨还血债,即使欧阳原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啥,他要当面向欧阳前辈说声谢谢,感谢他对柳家陵园的修葺。

在风雪中,千里追风黑骏马大黑显得更精神了,步履矫健,马鬃飞扬,而南不倒的那匹红棕烈马,虽也不赖,却在雪地里艰难行进。

野山猫二黑一点都不怕冷,随着隆冬的降临,它身上的毛长得又长又密,毛色如煤精般黑亮,从小它就生长在高寒的青藏高原,这点风雪,算不了啥。不过,南不倒还是为二黑用白色丝绸做了件带帽子的衣服,还拖着条白色披风,能将二黑的黑尾巴也遮盖起来,这件猫衣做得非常合身,质料轻柔,并不影响二黑奔跑,白色丝绸衣帽当然不能为二黑御寒挡风,却能起到与冰雪混为一体的作用,在冰雪中,二黑很难被人发觉。二黑是有灵性的,它知道难不倒的心意,当南不倒为它穿上这身白色礼服时,它甜甜地叫了一声,用舌头舔舔南不倒的手背,表示感激。南不倒道:“二黑呀,你穿着这身白色礼服,真帅啊。”

二黑傻了,眨眨双眼,它不知道南不倒在说些啥。

如今,二黑的白色礼服上披着层白白的雪花,它眯缝着碧绿的双眼,卧在踏脚板上,凝望着风雪中的路途。

南不倒从小是在南海长大的,那里四季炎热,从来没见过下雪,更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起初,她见下雪了,又惊又喜,十分兴奋,过后,就对没完没了的风雪寒冷讨厌了,她内功颇为深厚,不怕冷,却讨厌冷,真无趣,天地万物竟统统成了白色,没劲,真没劲,她觉得万物变成了一种颜色,就象所有的人都在说相同的话,有劲么?那简直是疯了!她喜欢缤纷的色彩,热爱摇曳多姿的生活。还好,柳三哥的马车内,十分保暖,车厢底部,还生着个炭炉,任你外面滴水成冰,车厢内却依然温暖如春,只要穿件夹衣就足够了,象是回到了南海的家中,给了她许多想象南海的空间。车厢内既保暖又不憋闷,三哥的设计异常奇妙,自有巧妙的送暖通风气孔。

车厢外风雪在嘶吼,南不倒只能扯着嗓子与赶车的柳三哥聊天:“三哥,你冷吗?”

柳三哥道:“不冷。”

南不倒道:“住店吧,该搞点吃的了。”

柳三哥道:“哪来店啊,连村庄都没有,要见着有人家了,咱们就去搞点吃的。”

南不倒道:“要有店,我说啥也要住两天啦,等不刮风了,再走嘛。”

柳三哥道:“当初,我劝你别去伊兰,在丹东等我,摸不清宋超定能天天用好吃的招待你,偏不听,非得去,后悔了吧。”

南不倒道:“谁后悔了?没有,反正冷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是怕你冻坏了,这风刮得太大了,呜呜的,冷在风里,穷在债里,懂不懂?”

“是嘛。”

“冻坏了身子,怎么报仇?”

“那倒也是。”

“快找地方打尖。”

“好了好了,前面望见炊烟了,有村庄了,你就耐心再等一会儿。”

“真的?”

“不信你看。”

南不倒忙披上羊皮袄,将前窗打开一条缝,张了张,风“呼”一下子,吹进车厢里,她只看见风雪,根本就没见炊烟。忙将车窗关严了,大声道:“哪有炊烟啊,那是大烟泡!真会骗人。”

“大小姐,你就等等吧,快了快了,到了村里,咱们搞个小鸡炖蘑菇,美美的吃一顿。”

说起小鸡炖蘑菇,馋得南不倒直咽口水。东北的鸡好,蘑菇更鲜,小鸡炖蘑菇,南不倒最爱吃。

南不倒有一个毛病,就是嘴馋,对各地的名特菜肴、小吃,最感兴趣。她之所以到中国行医,就因为听一个传教士说,中国的名特菜肴、小吃品种繁多,口味奇美,她抵挡不住诱惑,就到中国来行医了,发誓要尝遍各地佳肴美食。来了后,果然名不虚传,欢喜得什么似的,当然,她馋是馋,却不敢多吃、贪吃,再好的美食,吃几口,就熬住了,怕吃多了,变成了胖墩儿,到时候会嫁不出去的。

所有的胖子都说,从瘦变胖很容易,从胖变瘦,却比登天还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等到变成了胖子,即便你不吃不喝,光喝白开水,也发胖。

南不倒在车厢里做着针线,她在给二黑做第二件白色丝绸礼服,到时候,二黑也好有个替换。

不知什么时候,南不倒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砰砰砰,柳三哥敲响了车厢窗户,道:“阿南,醒醒,住店打尖啦。”

南不倒打开窗户,见大烟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夕阳西斜,天气晴朗,窗外是个繁荣的集镇,屋宇连绵,店招子飘扬,街上人来车往,马嘶犬吠,分外热闹。

南不倒打开车门,跳下车,道:“爷,你进车里呆着,该马药罐出场了。”

他俩扮成主仆关系,南不倒是仆,当然该象个仆人的样子啦。

柳三哥一笑,将马鞭递给南不倒,拍打净身上的雪花,钻进车厢,道:“你爱住哪住哪,这可由你拿主意啦。”

“行。”

南不倒将马车赶到一个客栈,是个大院子,院子门匾上写着“靠山屯大车店”,中间横排着三趟座北朝南的泥坯大草房,两边是马厩,停放着马车牛车,店小二拦住南不倒的马车,道:“大爷,住我家的客栈吧,又便宜又暖和。”

在店小二跟前,南不倒是大爷。

南不倒问:“客房住一宿多少钱?”

“一人一宿,五个铜板,包吃包喝。”

南不倒又问:“两匹马过一夜多少钱?”

“也是五个铜板,包括喂食马料在内。”

南不倒奇道:“有那么便宜?”

店小二道:“大爷,小人怎敢骗你,你住下了就知道了。不是小的吹,这方圆百里,没人不知道靠山屯大车店的,实惠实在,找不到第二家啦。”

南不倒道:“行。”

店小二立即上前,招呼仆役将马车赶进大院,带领南不倒、柳三哥向泥坯大草房走去,一掀脏兮兮的棉门帘,进入大草房,便有一股暖烘烘的烟薰怪味扑鼻而来,天色已暗,大草房内点着几盏油灯,依稀看得分明,南北两边是两溜长长的大炕,能住一百来号人,炕上两溜铺盖卷儿,坐满了大老爷儿们,有抽烟的喝酒的,有聚在一起掷骰子赌博的,有大声交谈的,也有窃窃私语的,也有哼唱着小曲俚调的,人声噪杂。中间是一溜火墙,火墙的铁炉盖烧得通红,上面烤着馒头、窝窝头,火墙的炉子旁还摆着口水缸,水缸的水面上漂着只葫芦水瓢,不时有住店的赶车汉子,走过水缸,拿起水瓢舀水喝,冰凉的水,流进热乎乎的喉咙里,汉子们抹一抹嘴,叨咕道:“带劲。”

南不倒头戴狗皮帽,披着件光板子羊皮袄,肩上挎着个包袱,活象是个小赶车的,问店小二:“我们睡哪儿?”

店小二道:“这是个大统间,南北大炕,有空着的地儿,都行,就自个儿挑吧。”

南不倒道:“这儿能住人么?不行不行!”南不倒既觉着新奇,又觉着不行。

见进来两个住店的,坐在炕上的车夫有人直着嗓子喊:“怎么不能住人,咱们不是人么!就你黑小子象个人样?!小黑皮,别挑肥拣瘦啦,大爷我都住下了,莫非你就比大爷金贵么!”

也有人笑道:“穷**抖擞个啥呀,黑不拉秋的,扔在煤堆里,找半天找不着,还不是跟咱弟兄们一个熊样,讲究个啥呀。”

内中有个大汉,长着张马脸,满脸的胡须,喝着酒,啃着只羊腿,道:“来来来,小黑皮,睡在大爷边上,也好给大爷捶捶腿敲敲背。”

更有人开始起哄了,说着下流话,你一句我一句,顿时,大统间内哄笑四起,几乎要把房顶都给掀了。

南不倒恼了,对马脸大汉道:“你说啥来着,再说一遍,让老子听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往炕上一撂,肩一抖,羊皮袄抖落在炕上,内里是一身紧身衣裤,腰间佩着柄长剑,倒也精神利索。

“哟,小黑皮还来劲了,瞧那小样儿,还挺神气呢。”“小黑皮这回可要遭殃了,居然称起大马猴‘老子’来了。”

原来马脸大汉外号叫大马猴,这大马猴可不是好惹的,天生蛮力,又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三、四条壮汉近不了他身,早年,当过胡子,听说背负着十来条人命,后来被一个游方和尚感化了,就放下屠刀,赶起了大车。不过,胡子是不当了,他的野性改了不少,人是不杀了,打架斗殴的事儿时而难免,打得人头破血流、断胳膊瘸腿的事,多有耳闻,在这条道上,谁都让他三分,跟他闹翻了,可不是当耍的。

果真,大马猴脸色一沉,黑了,倒挂眉毛下双眼凶光陡现,他几曾受过如此折辱,叭,将一碗酒扣在地上,羊腿在炕上一扔,人从炕沿上呲溜下来,撸起袖子,将双臂在胸前一抱,那两条臂膀上刺着青龙,威风凛凛地站在南不倒跟前,南不倒的个子只有他胸口高,大马猴低头俯视着南不倒,恨声道:“按着老子往日的性子,立马就弄死你,小黑皮,念你年幼无知,叫声爹,啥事儿没有,不然,老子让你三个月起不了床。”

大马猴象堵墙似的,横在南不倒身前,南不倒显得又弱小又纤细。

店小二对柳三哥道:“爷,劝劝你的下人吧,叫声爹又死不了人,叫就叫吧,免得生出事端,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柳三哥点点头,走上两步,息事宁人地对大马猴道:“大哥,我这赶车的说话不知个轻重,还请大哥多多担待,这样好不好,在下让他给你陪个不是如何?”

大马猴道:“不行,非得叫声爹,不然,老子就得削他。”

柳三哥摇摇头,笑道:“在这世上,小黑皮还就怕我,可他天生牛皮气,就是让他叫我爹,他都不干。再则,大哥,千万不可动手,小黑皮有点儿武功,厉害着呢,你削不过他。”

大马猴噗哧一声乐了,道:“爷,你是开玩笑还是瞎咋呼,武功?看老子削不死他。”他指了指南不倒腰间的剑,又道:“爷,你别给他骗喽,佩着把破剑,就有武功啦?!那有武功的人就海啦。”

柳三哥道:“大哥,在下说话实事求是,有一句说一句,有两句说两句,从不唬人,要不是赶车的武功了得,在下根本就不敢到东北这条道上来混了。”

众人从炕上站起来围观,起哄道:“行啊,那就露一手瞧瞧。”

也有人道:“别光说不练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有人喊:“能行吗,看他俩的佗,也不是个啊,爷,别吹啦,你吹牛的胆子比我还大,我算是会吹了,也不如你,可惜,没人会信。”

大马猴用他的粗胳膊,将柳三哥往边上一拨拉,道:“得得得,一边儿去,小黑皮不叫爹,说啥也不好使,爷,你就等着掏钱给他治病吧。”

南不倒冷笑道:“哈,叫爹?大马猴,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你要给老子当儿子,老子还不干呢。”

大马猴的脸阵青阵白,能听到他握紧拳头时骨节格崩格崩的声响。

弄不好要出人命,大马猴要破杀戒啦。

刹时,整个噪杂的大统间一片死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店小二懵了,根本就不敢插一句嘴。围观者屏息凝神,看着炕下对峙着的这一对冤家。

谁都为小黑皮担忧,这小子真是活腻了,叫声爹就叫嘛,丢个面子总比丢掉命强呀,嗨,这小子还真够硬的。恐怕今儿个他是要直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大马猴气得怒吼一声:“老子撕了你。”那一声吼,连地皮都颤了一颤,他右掌一立,向南不倒颈上斫去,呜一声,掌风遒劲,着实了得。

南不倒身形一晃,从他胁下钻出,的溜溜转到了大马猴身后,身形灵动之极,一拍大马猴脊背,道:“大笨蛋,老子先让你一招。”

大马猴与南不倒打斗的场地,是在火墙与炕沿之间,其间距离只有四、五尺光景,大马猴身材魁梧,几乎就将通道堵死了,南不倒却能进退裕如,倏忽之间,已在大马猴身后。

围观者喝彩道:“咦,小黑皮还真有两下子。”

有人道:“这叫没有金刚钻,不揽磁器活,小黑皮行啊。”

也有人道:“打架可不能光看灵巧,最终靠的是力量。”

大马猴实战经验丰富,南不倒说“让你一招”的话音未落,他便一记后鞭腿,向南不倒面门扫来,南不倒头一低,避过来招,窜上火炕,捡起大马猴吃剩的羊腿,就往大马猴的嘴里塞去,大马猴正好顺势转过身来,张着大嘴,要骂脏话,却奇巧被南不倒塞了个正着,还向后踉跄了两步,后背顶着火墙,才算止步。

南不倒道:“大笨蛋,老子,送你半只羊腿,再让你一招。”

围观者见状,哄堂大笑,道:“小黑皮真行呀,要是一把匕首呢,大马猴就惨啦。”

大马猴“呸”一声,将羊腿吐在地上,这一刻,他明白遇上棘手的户头啦,情急之下,顺手操起火墙炉子上捅炉子的铁炉钩,腾,跳上了火炕,晃动着铁炉钩,准备发起致命的一击,这时候,游方和尚戒杀的规劝已抛到了脑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想着怎么才能一招致敌,取了这小黑皮的性命,铁炉钩有拇指粗细,两三尺长,炉钩头子在炉盖上搁得久了,烤得通红,冒着烟气,大马猴在南不倒身前画着通红的圈子。

南不倒身后的围观者,怕打起来吃着误伤,往后退了一两丈,南不倒却笑道:“大马猴,一二不过三,你要是再敢撒野,儿子打老子,老子决不饶你。”

大马猴怎么丢得起这个脸,要就此揭过,今后怎么在这条道上混,今儿个,说啥也要拼上一拼了。

围观者看不过去了,有人喊道:“小黑皮,大马猴动炉钩了,快拔剑呀,不拔剑,就没命啦。”

南不倒道:“跟这种下三滥玩儿,拔啥剑呀,看老子怎么放倒他。”

大马猴听了又气又急,他强压怒火,定下心来,铁炉钩当刀使,一式“火蟒翻身”,滑上一步,向南不倒当头扫落,不料南不倒不退反进,身形一晃,倏忽间已贴靠到大马猴身边,铁炉钩一击落空,大马猴心内暗叫一声“不好”,胁下“京门穴”却已着了南不倒一指,顿时,半身麻木,动弹不得,手中的铁炉钩“当啷啷”掉落炕上,通红的铁炉钩将炕上的芦席烫得滋滋冒烟,一股焦糊味儿,与此同时,南不倒的脚尖在他膝弯的“阴谷穴”“膝阳关”连踢两脚,大马猴再也把持不住,扑嗵一声,跪倒炕上。

围观者啧啧声四起,齐声喝彩:“哇,好身手。”

南不倒踢了一脚大马猴,道:“没用的东西,叫声‘老祖宗’,老子今儿个就放过你。”

大马猴跪在地上,羞愧难当,道:“得,技不如人,老子认栽了,要砍要杀,你老看着办吧。”

大马猴虽然蛮力惊人,也学过两年武功,怎能与南海医学与武学的名家之后过招,落败自在情理之中。南不倒不仅自幼被逼着苦学医术,同时自幼也特别喜好武功,拳脚剑术均出自家学渊源,炉火纯青,如今又受三哥指点,武功精进奇快,大马猴岂能讨得了好去。

柳三哥跳上炕,将南不倒拉在一旁,道:“马药罐,不得无理,好勇斗狠,不是侠者所为,人在江湖,和气生财,广交朋友,谦让在先,今日纠纷,你也有错,出言不逊,惹得大哥生气。记住啦,今后待人接物要彬彬有礼,方可免去许多烦恼。”

南不倒一笑,垂手立在一边,好象很乖的样子,道:“知道了,老板。”

柳三哥绷着脸教训南不倒,道:“我等行走江湖就是为了赚几个小钱,怎能与人呕气斗殴,凡事隐忍退让,求个风平浪静,你懂不懂‘吃亏是福’这个道理,今儿晚上,罚你面壁思过,晚饭你就别想吃啦,也好长个记性。”

南不倒低着头,装着很委屈的样子,道:“是,老板。”

柳三哥道:“还不赶快给大哥解开穴道,陪个不是。”

南不倒哆哝着嘴,老大不情愿地拍开了大马猴的穴道,低声道:“老板叫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声音很轻,旁人根本听不清。

柳三哥厉声道:“马药罐,大声点。”

南不倒掬着嘴,大声道:“对,不,起。”

大马猴从炕上跳起来,猛然从腰间掏出匕首,就往心窝里扎,南不倒见机得快,出手如风,给他胁下“大包穴”点了一指,大马猴的匕首在距心口一寸处停住了,接着“啪嗒”一声,扎在炕面上,匕首把上的红绸子一个劲儿颤悠。

大马猴呆立在炕上,动弹不得,羞得满面通红,道:“真丢人,还不如死了得了。”

围观者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武功高的人有的是,打不过就自杀,那才是孬种。”

也有人道:“大马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人和淡点,就啥都有了。”

柳三哥道:“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世间万事万物就象是演戏,不当真不行,太当真也不行,男子汉大夫,岂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想不开寻短见了,那不是太死心眼儿了嘛,大哥,我真拿你没办法了。”

南不倒跳下炕,捡起羊皮袄穿上,将小包袱挎在肩上,道:“老板,咱们走,不管他了,咱们走了,他爱咋的咋的。”

柳三哥脸一沉,道:“不行,这事儿得管到底,你索性把他点倒了,让他躺在炕上,咱们今儿就在大哥身旁歇了,他啥时候想明白了,咱们啥时候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可得为儿孙积积德呀。”

南不倒无奈,跳上炕,点了大马猴穴道,把他扶倒在炕上,捡起炕面上插着的匕首,往自己腰间一插,在炕上一坐,道:“老板,要是大马猴想不明白呢?咱们就不走啦?”

柳三哥也坐在炕沿上,道:“不走了。”

“生意不做啦?”

“救人要紧,还是做生意要紧!”

“成天在这个乱噪噪的大统间呆着,会憋出病来的。”

“憋死了活该,谁让你造孽呀!”

围观者俱各哈哈大笑,这一主一仆真有意思。

看来,大马猴是搞定了,不会有白戏看了,大统间的客人各自回到自己铺位上去了,恢复了他们的故态,喝酒的赌博的,聊天的唱曲的,睡觉的打呼噜的,各得其所,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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