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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中,水澈率百官站在大殿内左右侧等候国师冠赋出关。

水卿衣到了大殿,便瞧见水澈一脸喜色,显然对冠赋颇为看重,凤眸微转,抬眼望着太极殿对面的高塔,心里隐隐有些期待那素昧蒙面的国师。

水澈虽然中药被水芊鸢用摄魂术迷惑,但她不认为国师那点神棍的力量能得到水澈的倚重,怕是也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他是水澈的人,还是…

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一旁盛装以待的令贵妃,眸子里略带深意。

傅琴,似乎对这国师也很期待,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所有人都到齐,只看谁能在这场没有战场硝烟的暗斗中,脱颖而出!

“父皇…”水卿衣走近,微微欠身,便敏感的觉察到有不同来自四周的目光。

“衣儿,来,父皇待会引荐你会会国师,让他给你卜一卦。”水澈心情愉悦,目光闪耀的望向紧闭的塔门,国师已经进去闭关三年,不知突然出来,是有所顿悟,还是即将有大事发生。

水卿衣神色一滞,随即恢复常态,冠赋…兴许她自身便可试探出他是不是有窥探天机的本事。

“也好,算算儿臣可有帝王相,若真的有,那便顺应天命!”水卿衣唇畔含笑,水眸却把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水澈白发飞扬,萦绕着如雪晶莹剔透的光泽,映着他的脸更是如神祗,有如水中莲,不染尘世。

“好,衣儿若不依,父皇也不准许!”水澈宠溺的看着水卿衣,恍然间仿若瞧见年少时的鸢儿,她身上的气息更为浓郁,而日夜伴随在他身畔的水芊鸢,总感觉不对。

“澈哥哥,门开了。”一直候在身后的水芊鸢适时的提醒,明明她是水卿衣的娘亲,可那父女俩融洽的相处,她反而像是个外人,如何也插足不了。

凤眼闪过不易察觉的嫉妒,手指捏紧了袖摆,一派慈爱的说道:“衣儿,待会见着国师,切莫要胡闹。”

“母后,在您心中,儿臣就是只会胡闹之人?”水卿衣嘴角挂着冷笑,眼底森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似要将水千鸢的血液凝结。

水芊鸢脸色微微发白,她不知哪里出了错,让水卿衣对她如此冷漠疏离。

“衣儿,你是对母后三番两次阻挠你上朝堂之事,才与母后有隔阂么?”水芊鸢伸手想拉住水卿衣的手,却被避开,眸光微暗,叹息的说道:“罢罢罢,你心已决,母后若再插手,反而不通情理,坏了我们母女情份。日后多加提防,凡是多与你父皇商谈,也可以找赫儿。”

“母后,人是会变,我需要母爱,却不是累赘,十五年来,没有母女之情我也好好活过来,十五年后未必我就非要不可。若你几次三番的为别人从我这夺得什么好处,我奉劝你还是省省心,别忘了只有我体内流淌着你的血液,宣王…说来也是个外人罢了。”水卿衣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成大事,她必需忘心忘情,她不想逢场作戏,为了不相干的人拖累百里玉,而她恰好,也有这种摆高姿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能耐。

为何还要屈身做戏?

白搭!

水芊鸢神色一震,未曾料到她如此冷心冷情,连母女情份也不顾,当真是铁石心肠。

“衣儿,母后是想要补偿你才会以为你好的情况做打算,若这些不是你想要的,想要展翅高飞,母后心痛,但也会支持你。”说着,凤眼蕴含着泪花,哽咽的拉着水卿衣的手说道:“母后不曾觉得之前有做错,都是做娘的为子女安危着想出发,不会与你道歉,龙虎令虽然掌控半壁江山,却也是定时炸弹,宣王不管如何,日后不是为皇也是辅佐你的近臣,回去后,你好生想想。”

水卿衣湛蓝的眸子闪过讥笑,反手握上水芊鸢的手臂,手指不知有意无意的搭上水芊鸢的脉搏,刚触上,手指一顿,蹙眉凝神,却丝毫没有探查到内息,那一瞬是错觉?

“母后,你的修为?”水卿衣眉宇皱成川字,不能理解的看着水芊鸢。

水芊鸢手臂下意识的挥开水卿衣的手,惊慌的后退几步,正巧看着水澈转身,低着头敛好失态的神色,盈盈含泪的说道:“衣儿,母后的修为已毁,这生都不可再修练。”

水卿衣恼怒,差一点,只差一点便会让她露出原形。

“母后,你可知修为为何被毁?”水卿衣不甘心,步步紧逼,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当初被楚南擎…”

“衣儿!”水澈严厉的打断水芊鸢的话,呵斥着水卿衣,第一次严肃的口吻说道:“衣儿,你母后修为被毁,那都是为了救你,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水澈听闻水芊鸢提到楚南擎,心里的那根刺被拨动,以至于对一次对水卿衣动怒。

水卿衣一怔,愣愣的望着水澈,死死的捏紧袖中手,她敢笃定水芊鸢是假货,若是本尊岂会不知是因她而毁?甚至会不记得苍焰真经修炼到顶峰,便会续筋洗髓,她竟也不知。

心底有些迷惘,为何她会知晓娘亲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不知这些事?

“衣儿,父皇…”水澈看着水卿衣怔忡在原地,思绪飘远,心里有些内疚,他不该冲动,可…道歉的话,他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动了动唇,终是不再开口。

水卿衣自然不会与水澈生气,即使生气,也该压在心底,自己如今要依仗他,怎能甩脸子给他看?

“父皇,衣儿逾越了,不该质问母后。”水卿衣神情真挚,对着水芊鸢点头。

水澈很高兴,心底对水卿衣的愧疚更深,拍着水芊鸢的手背说道:“你是做娘的,莫要与衣儿计较。”

水芊鸢神色变了几变,嘴角勾唇一抹惑人的媚笑,拉着水澈的手说道:“澈哥哥,鸢儿怎会与衣儿计较,虽然想起了很多过往不想回忆的事,但衣儿也是为了我好,防止有人冒充…”说到最后,有些失落,为水卿衣的不信任。

果真,水澈听了她的话,不赞同的扫了一眼水卿衣,无奈的说道:“衣儿,日后不许再试探,她就是你娘亲。”

水卿衣蹙眉,对上水芊鸢挑衅的眼神,心沉如石,看来她也不打算在自己面前伪装了,这样也好,免得撞出母慈子孝的模样。

“出来了,国师大人出来了…”就在气氛陷入冷凝之时,“嘭”一声,厚重的铁门开启,撞击在墙上,如寺庙上敲响的钟鼓,伴着远古佛音庄严虔诚的回荡在耳边,颤动人心。

水卿衣嘴角微勾,这出场就制造了非常好的摄人效果,若冠赋气场过人,定会让百官拜服。

“衣儿,随父皇出去迎接。”水澈眼底光彩流动,跨步走了出去。

水卿衣随在身后,一同出去,站在水澈身后,望着一袭黑袍的男子稳步从黑暗的塔门走出,一张薄薄的面具覆面,宽大的黑斗篷披在身后,盖住头,只露出一双幽深如漩涡的眸子,平波下掩盖着汹涌浪潮,一张削薄的唇苍白毫无血色,不显病态。

“皇上,不必亲自迎接。”冠赋薄唇微张,视线掠过水卿衣之时,微微停顿,眼底掀起浪潮,片刻,归附平静。

水卿衣却没有错漏他那一丝浅显的波动,眸光微闪,心底给冠赋定位。

“国师闭关三年有余,此次出关,是遇到难题,还是算准天下局势有变?”水澈待冠赋如多年的友人,丝毫没有端起一国之尊的架子,平和而关切。

“塔中修炼三年,参悟闭塞,赋要四处走走,适才出关。”冠赋言语清冷,不热络又不显疏离,手背立在身后,目光极浅的望着水卿衣,开口道:“另,南诏出现孤王帝星,能助南诏一统九州,却也能让南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水卿衣眼皮子一拉,遮住复杂的神色,他这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指她,最近她要做女帝的话题太热门,他是趁势把她压下去,还是托福一把?

“哦?国师如何看?”水澈宠溺的瞥了一眼水卿衣,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皇上心中已做了打算,天下之事,冥冥之中只有定数,南诏兴亡取决于皇上。”冠赋高深莫测的睨了眼淡定自若的水卿衣,询问道:“想必这位是长乐公主?”

“正是,衣儿快快见过国师。”水澈含笑催促道。

“不用在乎虚礼。”还未等水卿衣有动作,冠赋制止,抬眼望着殿内的百官,触及到水冥赫与水墨,轻叹道:“皇上,南诏江山,定要天外来客才能拯救!”

水澈眼底闪过深思,目光晦涩的注视着水卿衣,摇了摇头,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天外来客…水卿衣却是心底震动,原来这神棍有点料,瞧出她不是属于这异世的么?暗指她能保南诏万里山河?

“国师的意思是…”水卿衣打算试探一番,兴许是巧合也说不定?

“长乐公主比赋更清楚才是。”说完,便踏步进殿。

水澈看了一眼国师,转头对水卿衣说道:“国师的话从未失过准头,若不是当年欠朕一个承诺,也不会屈居南诏,日后莫要再试探他,于你不利。”长叹一声,便进殿,冠赋天纵奇才,通天文地理,为人高傲,脾性古怪,最是容忍不得他人质疑。

水卿衣颔首,心知水澈是好意叮嘱,同时对冠赋有了认知,他还真的看出自己的灵魂不属于苍冥大陆。

那么,接下来他会如何?拿此事做文章么?

这样想着,心不在焉的进殿,心里快速的想着应对之策。

“国师可有说什么?”水芊鸢移步到水卿衣身旁,低声问道。

水卿衣觉着好笑,之前才在她面前暴露身份,如今,有事一副慈母模样,忧心忡忡的挂念着她,看着她就想反胃作呕。

“他说…”水卿衣故弄玄虚的拉长音,就是没有急着说出后文。

水芊鸢生怕国师会在水澈跟前预测到她的身份,心都提到嗓子眼,紧张的看着水卿衣,暗自悔恨不该这么早暴露身份。

“鸠占鹊巢,让父皇尽早把人端了。”水卿衣眼底溢出笑意,她这是紧张过度,而自己正是要她提心吊胆,越是如此,越容易暴露短处,让人抓住破绽。

她如今,迫切的想知道她是谁派来的,娘亲如今身在何处,可有危险?

虽然,暗处的那人把假的人安排到父皇身边,在目地没有达到前,娘亲绝对的安全,却不知后面会不会有变数,尽早找回来,她才会安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父皇发现她是个冒牌货,一同寻找娘亲的下落。

水芊鸢眼底闪过怒气,知道水卿衣在逗弄她,却也不得发作,紧紧的攥着手心,瞥到水澈走来,眼珠子一转,凤眼氤氲着水汽,温柔的说道:“衣儿,国师德高望重,怎会是戏言?”

“神明之说若不是亲眼所见,定然会有猜忌,鸢儿,之前我有教导衣儿,你就莫要多说,她性子执拗,不爱听会耍小性子。”水澈感念着当年冠赋救水芊鸢一命,当年的水芊鸢根本无法服食血凝果,是冠赋用修为替水芊鸢续命,而血凝果责备冠赋服食,冠赋一直认定是他有恩于他,便留在南诏做国师,十多年来,替南诏化解大大小小的灾难,有些甚至在灾难来临前,让他做好预防,才致使南诏从第四大国跃进第二大国。

水卿衣看着水芊鸢有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愉悦,那点郁粹之气消散,不管如何,她算是明白冠赋不会动她,否则也不会说她会拯救南诏的话语。

心里却也留了心眼,他暂且没有想法除掉她,那么一定是有别的主意。

“父皇,信则有,不信则无。”即使她是穿越过来,对这鬼神之说应该要相信,可她坚信自己是个异数,心中始终难以相信那些神言论者。

水澈并不多言,望着被大臣围拢保持一定距离的冠赋,悠悠的说道:“衣儿,我相信国师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他口中的天外来客定是暗喻你,虽然我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也不想明白,不管如何,你始终是我的女儿。”

水卿衣动了动唇,也不知该说什么,水澈这番言论,是表明立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选择相信她。

“父皇,衣儿只能说在有生之年,只要我在,南诏便不灭。”水卿衣定下诺言。

水澈欣慰,转身步上高座,手一挥,大臣立即站好,国师坐在水澈右下方的位置,视线一瞬不顺的放在水卿衣的身上,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今日国师出关,朕心甚喜,另外太尉一职空设,水卿衣明日走马上任,今夜摆宴御花园庆贺。”水澈的话无人敢质疑,即使对水卿衣担任太尉这么重要的职务,也无人该吭声。

水卿衣望着那些跟吞了苍蝇似的人,脸上油绿油绿,鄙薄不屑的看着她,不甘愿的低头。

心中明白,有三分之二的人不赞同她,在意料之中,若是都赞同无异议那才有鬼。

放眼整个天下,除了百年前南诏出了个女摄政王,她便是第二个女官,且曾经是个胸无点墨,粗鄙恶俗的草包,随便拎出一个人都比她强,谁人会服?

“各位大臣若有不满之处,可以说出来,不必憋在心底难受。”水卿衣直直的望着曹将军,恐怕这次他要升迁太尉花了不少功夫,被自己这程咬金半路杀出来,心定铁定有怨言,何况,还是他瞧不起的女人!

“长乐公主尽然如此说,曹某也就不客气,公主身为女儿家就该养在深闺相夫教子,跻身朝堂,担任军事武职,实在难以让人信服。”曹浩长的人高马大,粗犷的体格隐隐给人带来压迫感。

“曹将军可是瞧不起女儿身?”水卿衣不恼不怒,浅笑的望着曹浩,看到他眼底的嘲讽,轻轻的笑出声:“今日我若不拿出真本事,恐怕曹将军日后会给我排头吃。”

曹浩冷哼一声,原本升迁在望,却不想被这娘们给挡了升官之路,岂能有好脸色?

“曹某念在公主是女儿身,不与你一般计较,女子就该拿着绣花针,绣绣花,缝补缝补衣裳,哪能主持家国大事,上战场杀敌?”曹浩毫不遮掩他话里的鄙夷,若是个比他各方面强的人,他还服,女人?哼,该干嘛干嘛去!

“曹将军,你怎知女人不能上战场杀敌?若不能,你母亲怎生得出一个会上战场杀敌的儿子?”水卿衣漫不经心的说道,眼底有着玩味,曹浩出身草莽,是随着齐将军的先锋,自齐将军护驾殉职后,便提拔了他。也没有辜负水澈的赏识,成为南诏第一猛将!

若不是她的出现,太尉一职,非他莫属!

众人憋笑,水卿衣说这话有点意味,拿人家母亲开刷,曹浩又不能辩驳,议父母长短是为大不孝,何况曹浩打心底敬仰他的母亲,当年可是山头女土匪,抢了他文弱书生的父亲为压寨相公,若他说不像母亲,更不可能像肩不能提手不能拿的父亲,不是在暗指母亲不洁,他不是父亲的孩儿?

“长公主若能有家母风范,曹某定当效力与你。”曹浩气的脸红脖子粗,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撂下豪言。

“有何不可?”水卿衣挑眉应允,等的就是这句话!

“东面有红光,太凶之兆,不宜见血!”就在这时,国师突然开口。不知是替水卿衣解围,还是当真今日不宜见血,可谁知道呢?

“错!红光东起祥瑞之光,是为大吉之兆,该来点开门红!”水卿衣笔直的立在殿中央,浑身散发的凛然之气,仿若浑然天成,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不知所谓!”曹浩被水卿衣轻蔑狂妄的话激怒,提着一旁侍卫递上来的大刀,走出殿外。“如何比试?”

“随将军的意。”水卿衣耸肩,无所谓。

看在曹浩眼底,那是*裸的挑衅,眼底燃烧着一簇一簇的火焰,“一招定胜负!”

话落,大吼一声,提着刀冲了上来,水卿衣站着不动,直到他走近,袖中甩出两条红绸,一条卷住曹浩的大刀,一条直击曹浩面门。

曹浩脚步一错,凌空一跃躲开,稳住脚步,直觉一股清风拂面,一把匕首刺在他的肩膀。

“噗——”利器刺破骨肉,水卿衣拔出匕首,双手垂在身侧,鲜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地上。

“末将见过太尉!”曹浩是条汉子,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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