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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沧霖说沈玄一党是奸党可不是没有来由的,试问往上数个三五百年,有哪个人曾在二十年内从一个升斗小民平步青云乃至官拜宰相的?本来那些政敌是想叫沈玄佞幸的,奈何他要军功有军功,要政绩有政绩,佞幸一词还真不太好明目张胆的说出口。
沈玄十七岁开始跟在正隆帝身边,接着三王之乱,沈玄以散官昭武校尉名义随军出征,回来之后,便一跃成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当时的朝堂不可能没有异议的,但一切声音都在平王杨宗德归降却被沈玄虐杀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归于平静,后来雍州雍河泛滥,沈玄自请前去治水,正隆帝欣然应允,等他回来便扔了将军的衔,跟正隆帝商量着去了工部,压着十万民夫去凿运河修皇陵,直到这时,文武百官才明白了,原来沈玄所谓‘弃武从文’并不是说说而已,令人惊讶的是,如此看起来十分胡闹的行径,正隆帝居然答应了,而更令人不得不拜服的是,从那时候起,他沈玄当真就再也没有碰过兵权。
沈沧霖看了旁边皱着眉看文书的自家老子一眼,也不好这时候打断他,只得站在一边顾自在心里寻思着当年的事。
当年沈玄武转文的再坚决也没有了,他那么做的原因沈沧霖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彼时沈玄的义兄慕容凯已经封了骠骑大将军,慕容世家累世功勋,已经开始为帝王所忌惮,好在慕容凯性子直爽,本不足虑,但若有沈玄相助就不同了,沈沧霖认为,沈玄正是洞悉了正隆帝的想法所以才在当时选择了去雍州治水,而非是由于普遍大众所认为的‘因虐杀归降的平王而被正隆帝厌弃’的原因,沈玄此行无异于一种自我流放,但没想到,不到两年他便被捞了回来,于是又自请去修皇陵,这差使在别人看来无异于一种政治发配了,大概正隆帝毕竟有他自己的想法,也可能他是真的欣赏沈玄此人,因而才有了今日的沈相。
正是因着有这样的前尘,所以沈沧霖从来没有把沈玄大张旗鼓的要把他往朱雀军里塞的事情当真,但他也不打算去询问沈玄,在他看来,他这个父亲看起来飞扬跋扈,但心思藏得实在太深,与其寻个究竟,倒不如静观其变。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坐在这里都感觉的到你那一身的浮躁。”沈玄突然开口道,眼睛却没有离开手里的书页。
“啊?没啊。”沈沧霖一脸无辜。
沈玄眼神一顿,抬起头来打量了沈沧霖一下,“那你傻站在那儿瞎寻思什么呢?”
沈沧霖作势腼腆一笑,“第一次参加党|代|会,孩儿心中忐忑。”
沈玄见状只觉得胃里一顶,却也对他装模作样没说什么,而是伸手递出一张纸,“上面是名单,都在六品以上,那日饮宴,你都见过的。”
沈沧霖伸手接过来,快速扫了一眼,“这都是您以前的嫡系?感觉不甚靠谱啊。”只见名单上分别是:户部尚书王柏允,工部尚书卢凯阳,户部侍郎石丛轩,工部侍郎蒋钦,京兆尹阮籍,中书舍人张俊,侍御史梁佑。
沈玄嘲讽一笑,“这还是筛过的,大多是些墙头草罢了,既然他们在朝堂上仍一副以我为尊的样子,你我姑且给他们个态度又何妨?”
沈沧霖了然的点点头,看来今天是没打算说什么机密之事,旋即又堆起一脸笑意,“那些人眼瞅着这样都弄不死您,怕是吓着了。”从沈玄这次入狱来看,六品以上,算得上死忠的唯有梁佑一人,其他人或是因私利而投靠,或是因官职而依附,或者干脆是因嫉妒而恨不得沈玄快去死一死,而最后这种人只怕不少,以‘倒沈’第一人宰相吴书成为例,同样是十七岁走入仕途,他走到宰相这一步用了四十八年,侍奉过包括太祖在内的三代君王,而沈玄呢?十三年,只有十三年!这个对比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嫉妒成狂。
其实沈玄心里也十分清楚,当年因着慕容凯被害的事,他连和正隆帝都几乎到了翻脸的地步,何况是那些落井下石之人,他当时极度悲痛愤慨,所作所为彻底没了顾及,那一年,他本来十分融洽的同僚关系几近崩盘,而正隆帝的态度也让他有些心灰意冷,等到他开始冷静下来的时候,正隆帝却十分不冷静的下发了开科举的旨意……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外面迎一迎,都领到东边的傲意厅去。”沈玄说着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手里的书卷上,“年关将至,六皇子如今不得出宫,对今日之事怕也是好奇的,若问起来,你只管将名单给他。”
沈沧霖应了一声,看来今天的确只是走个过场了,不然至少也该引到旁边的闻道斋去,这样想着,他将那张名单往怀里一塞,便往大门口去了。
待众人都依官位一一坐了下来,沈沧霖方将沈玄请了出来,沈玄一进门就对上了廖青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他嘴角抽了抽,看向沈沧霖,后者给了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廖青位列太尉,同样官拜二品,沈玄就算脑子再抽也不会邀请他来结党,沈沧霖将他迎进来的时候脸都是僵着的。廖青来得晚,沈沧霖却不得不将他安排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对着几个谄媚让座的大臣,他只得谦逊道,“各位叔伯在此,晚辈岂敢落座?”
听了这话,那些不知道j□j的人心里都在咆哮,‘卧槽,沈玄的儿子居然这么谦逊有礼,这tm根本不科学好吗?’
而廖青此时也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唐突了,但想到自己的决定,便又并不后悔,他言语之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凡事皆以沈玄马首是瞻的意思。
沈玄心里轻叹一声,转而指着沈沧霖对在座众人道,“列位都是见过犬子沧霖的,他一介晚辈,初生牛犊,若行事有不当之处,还请各位不要介意,多多指点才是。”
新上任的京兆尹阮籍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沈相哪里话。令郎携棺告状,孝感动天,如今整个大齐谁人不知沈大公子之名?如今得见,更又觉得本人更加谦逊有礼钟灵毓秀,不可多得,我等借着虚长几岁之便恬着脸做了公子的长辈,正当是三生有幸才是。”
虽然赞誉之辞沈沧霖听的也算不少,但如此带着露骨的谄媚之色的,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阮大人过誉,沧霖是万万不敢当的。彼时父亲蒙冤,沧霖一介白身又长居娄城,根本无计可施,最后有六殿下相助方能得见天颜,好在陛下圣明烛照明察秋毫,最终得以还我父清白。因此父亲大人常常叫我谨记天威浩荡,更当万死以报效圣人隆恩。”
沈玄瞥了一眼沈沧霖那一脸圣洁之光,不自觉的开始腹诽这小子上辈子一定看了不少清宫剧。
闻弦歌而知雅意是在座之人官场沉浮的必备技能,更何况沈沧霖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不过他们早就知道沈玄父子已经站了六皇子的队,此时想来也不过是重申一遍,反倒是这位沈大公子说话滴水不漏,实在是不能小觑。
工部侍郎蒋钦捋了捋胡子,开口道,“说起来,我家那不肖子昨日提起贤侄,总说什么时候能让贤侄也送他一幅山水图来收藏就好了。”
户部侍郎石丛轩开口道,“蒋二公子在书画方面的造诣虽然赶不上蒋大人你,但在整个京都都颇具盛名,能让他都提出想要收藏的,那必然是难得的佳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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