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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芝气忿难平道:“难道竟是三叔推的不成?”
如意见瑞哥儿眼眶里还盈着泪,似有不忍的朝着如芝摆了摆手道:“二姐姐,这会子瑞哥儿也需要休息,咱们且出去说话吧!”
“三姐姐……”瑞哥儿亲唤一声,软糯糯的孩子童声凭添了几分不属于孩子的悲凉之气,“父亲为何这般不喜欢我?难道我是个不中用的。”
周姨娘听着那眼泪儿不由的又滴了下来,伸手拉了瑞哥儿的手劝慰道:“娘的瑞哥儿最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娘喜欢你,你父亲也喜欢你,只是他性子急一不小心才推了你,这会子他自己都后悔死了。”
“那他为何不来看我?”瑞哥儿反问道。
“你父亲他……”周姨娘吞吞吐吐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瑞哥儿休要乱想,作父亲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想是三叔有急事出门去了。”如意劝慰道。
“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瑞哥儿圆圆的大眼睛尤如清月里的两颗黑珍珠,骨碌碌的转着,那脸上的失望之色似乎也减少了半分。
“你三姐姐何时骗过你了?”如芝脸上浮出一个怜爱的笑,伸手拍了拍瑞哥儿的手道。
“嗯!”瑞哥儿纯真的脸上浮起一抹苍白的可爱笑魇,“等我好了必会好好读书,到时父亲看我用功必会高兴的。”
如意心内不由叹息一声,可怜了这瑞哥儿一片爱父之心,偏三叔是那样一个糟糕透顶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真真不值得一个孩子如此待他。
正想着,瑞哥儿忽问道:“娘,阴阴两欢香是什么东西?”
周姨娘一听脸羞红了大半,她万料不到这话会从瑞哥儿嘴里说出来,忙不好意思的打断道:“你这孩子,休要胡浸,从哪里听来的孟浪话儿。”
“姨娘,瑞哥儿不过是个孩子懂什么孟浪不孟浪的,切不可责怪了他。”如意劝道。
“三姐姐,我才没胡说呢,方才父亲明明跟他身边的……”瑞哥儿不服气道,说着,便觉着有些累,一双晶亮的眼睛半眯起来。
周姨娘生怕伤着瑞哥儿的似的,又害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话里,忙轻轻捂了瑞哥儿的嘴道:“受了这样大的伤还不赶紧息着,休要再说话劳损了自个的身子。”
周姨娘私心想着三小姐和四小姐虽是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未必知道阴阳两欢香是什么东西,但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事,三老爷已经够胡作非为的,连累着三房在侯府里没权没地位,还要时时受人嘲笑和讥讽,如今三老爷去偷买阴阳两欢香的事一旦被传了出去,就算两位小姐不好意思说什么,但底下那些下人婆子的还不知会编排出什么样的话来说三老爷。
今儿三老爷为着瑞哥儿听到他与来旺的谈话,一时臊了将瑞哥儿重重推倒在地后就跑了,她心里虽然恨着,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老爷毕竟是他的夫君,也是瑞哥儿的亲生父亲,若三老爷脸上无光,她娘儿两又能捞着什么好儿,不过是给了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取笑罢了。
如芝却不知道阴阳两欢香是什么东西,但听这字面之意竟不像好东西,一时间也不好问什么,如意却心头一震,这阴阳两欢香虽名带个香字,却无色无味,只需闻上一闻便会感到全身燥热,浴火难耐,若不在一个时辰之内男女调合,必会血脉贲张,七窍流血而亡,只是三叔弄这样的东西作什么?见周姨娘有隐瞒之意,她也不好深究下去,想来三叔烟花柳巷待久了,便荒唐污秽到无所不用其极了。
想完,便劝解了瑞哥儿一番,又低低的与他说了些衷肠话儿,然后仔细交待了周姨娘一番注意事项,又拿了药方交给周姨娘,方携了如芝的手走出了周姨娘处。
如意带着冬娘和莲青,如芝带着慧晴和沁夏,几人从里头绕进静花园,只见园内,粉花满地,白柳横坡,曲廊通天台之路,小桥通若耶之溪,树头绿叶翩翩,疏林如画,蓠落飘香,夏风带着日头的火热气息扑面而来,烈日当空,又添蝉语。
如意和如芝只觉得身上有些儿热,冬娘忙打着手中的扇子服侍二位小姐先行在园中树荫下凉亭里坐着,只听见鸟语虫鸣,别有一番情致,早有下人端来了几碟子水果儿服侍着二位小姐吃了。
如意和如芝边说话边看园中景致,如意将杏喜之事择其要,去其繁告之了如芝,如芝听完倒叹息一回,冬娘想着亲自去打些水儿来于两位小姐洗手,方走了十来步,猛然从假山后面走来一个大丫头。
冬娘定眼一看却是环佩,心知环佩必有事要说,连带着环佩躲入假山之后,环佩将三老爷找二夫人去闹,又好好儿的要发五小姐去外祖母家一一细细说了,还说虽然五小姐装扭了脚没去成,但她总觉得事情不对,犹豫半晌还是来禀报了。
环佩与碧屏,彩虹,彩乔,杏喜,双喜一样俱是家生子儿,几人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算来也还有些姐妹情分,只是这几年彩虹,彩乔仗着二夫人的宠也不大把她放在眼里,与她生分了不少,五小姐又是个坏脾气,动辄打骂拿金钗戳嘴,还罚她们碎瓷片,她待五小姐的忠心早就冷了,况且十几天前她老子生了重病,若不是三小姐不计前嫌给她老子医治,想来她老子已归了西天,她一心感念三小姐,这才背叛了五小姐。
待环佩说完,二人方各自一前一后离开了,冬娘思绪万千打了水儿回来,如意和如芝洗完手,二人又去议事厅坐了会,过了一时半刻用完午饭,如意回到晚晴阁午休,冬娘将环佩告诉她的话细细回了如意,如意千思万虑,才理出一点头绪。
三叔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人,那阴阴两欢香主料取之西域沙漠之草,当地人亦称为“媾叶”,从它的根部中提取出透明色汁夜,再加上几味药研制成阴阳两欢香。
因沙漠之草生长在沙漠水岸之畔,所以极是难得,更遑论从它根部取的汁夜了,只一滴便值百金。
也只一滴,便能催晴,助性,令不举男人者长胜不衰,若多饮便能使人逞谷欠无度,直止较欢虚耗过度而丧命。
因此香无色无味,能无形之中令人中了毒,昔日骆无名曾有此香,并将此香密封于小青瓷瓶内,绝不允许她打开触碰,她记得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碎青瓷瓶,也未觉得有什么味道,只是恍惚间忽觉得口干舌燥,当时骆无名正好走进屋子,只一瞬不设防中了此香之毒。
当时骆无名一把抱住了她,她从不曾知道一个女子焉能有那般大的力气,当时她差点失了意识,又羞愤难当,心想着即使是两个女人抱成一团也不像个样子,她用力争扎却浑身软棉绵的全无力气,只是她对着个女人也掀不起那份热浪,只是心里烧的难受。
当骆无名褪去衣衫,她才发现原来他竟不是女子,她大惊失色,却又谷欠火难挡,想抱住他却又害怕抱住他,挣扎之下一把将骆无名推开,二人双双跌进冰水缸里,才回过神来。
骆无名趁着理智回神之际,强撑着取了药房里情花毒药一口饮下,然后又逼着自己一起饮了,原以为自己会死于情花毒药,谁曾想七天之后,她幽幽转醒,却发现骆无名坐在他榻边叹道:“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又羞又忿,想责问他为何隐瞒身份,他不发一言,只说:“你我都是命大之人,若非饮情花毒药以毒攻毒,怕你也无法回去见你的三郎,也罢,我这就随你回去救治你那三郎。”
后来骆无名随他回到天纵国,当时他亦是以女子身份入宫,后来莫离云更是想封骆无名为妃,只可惜骆无名飘然远走,从此杳无音信,她对骆无名既有师徒之情,又有着某种隐隐的尴尬之情,兴许骆无名知道他二人再无法如从前那般处着才选择离开的吧。
阴阳两欢香药力虽不及纯沙漠之草强,但也无好的解法,饮情花之毒是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万一掌控不好即有可能中毒毙命,所以一旦中了此香,不管男女必须阴阳调合直至晴欲减退,虽然此药极贵,但亦有诸多男子重金购买此药,甚至于连宫里的太监都幻想的重震雄风,偷偷购的此药,只是男跟已除,无发泄之处,唯有爆血而死,后来宫里再无太监敢购得此药。
倒是有许多患有筋瘘之症的男子用此药,效果极佳,难不成三叔得了筋篓不起之症,只是这样的事于男人来说极为耻辱,怎可能好意思跟杜氏要银子去买这种药,何况杜氏也没那份好心给三叔那么多银子购得此药,况且杜氏想要将沈秋彤打发走,莫不是这次又是针对自己来的。
如意只觉得背后寒浸浸的一阵阵发毛,仿佛前方有张看不透的无形大网正等待着她,衣衫上精绣的杜若花图案密密匝匝的针脚带着微微粗糙刺的她后背作痛,想着那日三叔看她的眼色,她不由觉得恶心,她必须未雨绸缪,不管三叔购阴阳两欢香意欲何为,她必须防着三叔,与他待在一处时要用银针封了两侧迎**,再用丝绢掩了口鼻稍憋住气才好。
她轻唤了一声冬娘道:“姑姑,你且去看看二姐姐睡了没,若没睡就请她过来,我有事要与她商量。”
冬娘也不知如意何时,忙迈着脚步亲自去请了沈如芝,沈如芝穿了一身淡红色云霏妆花缎织彩锦衣,袖口处宽大,腰身收紧,如柳拂风,英姿飒然,梳着简单的凌云髻,发上仅插着一支斜斜的红玉簪子,映衬她墨丝如云,清俊非凡,她刚进屋门就笑道:“这会子三妹妹找我有什么事?大中午的也不息着些。”
如意起身拉了如芝的手,原本她也不想将心中疑虑告诉如芝,但三叔最是个无人伦的人,万一那阴阳两欢香带累坏了二姐姐可就大不好了,女子的名节极为重要,况且杜氏对如芝也怀着恨意,她不得不防,她将心中话一一告诉了如芝。
如芝低了眉只管听得,红唇如血尽力上扬成好看的弧度,只是那弧度越来越小,直成了一条直线,明媚的神色也黯淡下几分:“三妹妹,你怎么知道那阴阳两欢香竟是那样的东西?”
“二姐姐,我娘精通医术,我整日介的看医书有何不知道的。”
“只是他是咱们的三叔,不至于会行出那些无耻之事吧?”如芝尤还不敢相信。
如意答应过杏喜暂且不将她与三老爷苟和之事说出来,所以也并未告之如芝详情,况且如芝还是个姑娘家,听不得这样污秽不堪之事,如今见如芝不大相信,便道:“妹妹也想着三叔不会这样,只是告诉你让你多防着些,下次没人处碰到三叔时只管离着他远些,再不济拿手绢捂了口鼻憋住气,因着你不会封穴之术,还是尽可能的多避讳着他些。”
如芝紧紧握住如意的手,她的手儿极暖,还带着微微诗润的汗珠,只凝神瞧着如意,眼里闪过感激而动容的光,像那天际间的流星般闪烁:“好妹妹,你这般想着姐姐。”说着,便无限感慨道,“从小到大以来除了娘和二婶给我过那般温暖,姐姐从未感受过别人待我的真心,纵使老太太精心培养我,左不过是为了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却从不曾顾及过我的心意,如今唯有三妹妹你什么事都会想着姐姐,什么事都为姐姐筹谋,你的心意姐姐视若至宝,这一生必不会有负于你。”
如意笑着道:“好好儿的姐姐怎么发出这般感慨?姐姐不负之人该是未来的姐夫才是,妹妹怎么敢当?”
如芝含笑带泪,拿手轻轻儿的扯上如意的嘴道:“你这小蹄子,嘴里再没着好,姐姐说的是体己话,你又拿姐姐打趣。”
“好好好……”如意笑道,“姐姐莫急,妹妹也是一片真心为姐姐想,姐姐一心盼着能出了这侯府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妹妹正想着有什么的姐夫能适合姐姐,带姐姐走出这片牢笼,过那骑风打猎的样子去。”
“好啊!你还说。”如芝笑着松了手,站起身来,将两只手呵了两下,便伸手朝着如意的胳肢窝两肋下挠去,边挠边笑道,“看你还说不说?”
如意触痒不禁,便如芝挠的笑的喘不过气来,口里嚷道:“好姐姐,妹妹年纪小,饶了妹妹这遭吧!”
如芝住了手,又伸手帮着如意理鬓道:“可怜见的,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这下你可不敢乱说了吧!”
如意笑道:“妹妹再不敢了。”
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传话,过了会莲青便香盈盈的拿着一盒子苏合香进来,笑着道:“二位小姐也不睡觉,可巧刚有人送来了苏合香,刚小姐还念叨着要制华什么凤什么香的,这会子正好有时间制香了。”
如意伸手接过道:“是华帏凤翥,正好姐姐也在,待制好了香头一个就送给姐姐。”
如芝笑道:“可巧我就得着好了,但凡妹妹制的香连老太太都夸着好,还说妹妹是孝心,上次制的云纹篆香她喜欢的不得了。”
如意轻笑一声道:“老太太若喜欢下次妹妹再多制些给她便是了,那云纹篆香也不甚费事,今日制的这香可是要送给平阳公主和瑞亲王妃的,只是瑞亲王妃喜欢理佛,又还加了一味老山檀香,若要使香味彼此不冲突,制起来颇费些时间。”
“妹妹可是为了平南王的事求了平阳公主和瑞亲王妃?”如芝问道。
如意点了点头,如芝叹道:“这府里谁又能真的过得安稳,三妹妹这般谨慎,还如履薄冰似的。”
“姐姐又何尝不是?”如意道,“这高墙宅院内争斗不断,若不是姐姐与妹妹相伴,妹妹也只是个孤鬼儿。”
二人又自叹息一回,如意又熟沉香研为粗粉,干姜,茱萸子研为细粉,苏合香溶汁,又将熟沉香粗粉混于郁金香泥中,以蜂蜜合干姜,茱萸混合,压制成片,置于苏合香液之中,如芝细细看着,笑道:“亏三妹妹有这样的兴致,制一个香好费功夫。”
“这个自然,不费功夫哪能得到好香。”说着,又笑道,“上次若不是那盒子红百合花香粉,妹妹又怎能寻着姐姐。”说着,又吩咐莲青道,“五妹妹最喜欢香啊粉啊的,这会子她正不自在,不如得空回了她只说等个几日,我送些好香给她,兴许她心里能高兴些。”说完,再一看,时辰已不早了,又赶紧跟如芝一道去了议事厅,过了一个时辰,连忙赶着又去了京绣坊授艺。
从京绣坊回来之时天还未晚,如意想着那沈秋彤既然是装腿痛,一听说自己制了香,以她的性子必会连夜偷跑过来,兴许从她的嘴里可以寻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环佩禀报说杜氏和沈秋凉商量之时都避讳着沈秋彤,无非是怕沈秋彤嘴不紧透露了什么风声,又或者怕沈秋彤隔三岔五的跑到晚晴阁来求香求粉的。
杜氏除了怕自己用香粉之类的东西毒害了沈秋彤,又有什么理由让杜氏和沈秋凉那样着急的打发沈秋彤去杜府。
正自想着,老太太派人来传沈如意一起到康仁阁用饭,近日因着平南王的事,老太太也未怀疑如意外出,为着备礼,沈府少不得要去京绣坊采办绣品,如意为人聪颖,且又识货,老太太对她采办的丝缎绣品极为赞赏。
因沈秋彤脚有伤不能来,沈如萱,沈如芝,沈秋凉都来了,沈景楠去瞧瑞哥儿,兄弟二人说着话也未曾得空来。
如意瞧着沈如萱眼睛红红的模样儿,知她必是哭过,只是近日老太太复又宠了她,不知又为何事她颓丧着脸,又见老太太等如芝好,沈如萱不言不语的拿眼睛狠剜了如芝两眼,只用了两口饭便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
等用完饭,如意带着冬娘和莲青与如芝道了别,步出康仁阁不远,就见沈如萱身边的丫头铃铛来回禀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前几日县主端来的茶老太太都吃的很好,今儿好好的老太太将茶砸了,还说县主拿别的茶来糊弄她。”
这铃铛就是如意派到沈如萱身边的丫头,因着是如意派去的,沈如萱恨毒了铃铛,明面上虽没拿她怎么着,但私下里绿芽等大丫头时常欺负她,甚至于连个安稳觉都不给她睡,沈如萱道:“三妹妹派来的人必是好的,日后也不必其他丫头来服侍了,只交于铃铛一人吧。”
铃铛本还疑惑以为县主转了性儿,谁知沈如萱命她守夜,又让她在地下铺着睡,铃铛每每躺下要睡,沈如萱便说口渴要喝茶,要不就是头疼腿疼,铃铛一时要倒茶,一时要帮沈如萱按摩太阳穴,一时又要捶腿,一夜不知多少次,总不准她安稳而眠,没多少日子下来,铃铛倒瘦的脱了一层皮似的,如今实在没了法了,方跟着如意出来想求着如意帮她。
如意见铃铛可怜见的,正欲说话,忽见沈如萱身边的大丫头绿芽急虚虚跑到康仁阁。
如意见她面色不善,忙回了头返回康仁阁,刚到门口就听见绿芽禀报说沈如萱回到萱芳阁吐了一口血如今已晕倒了。
老太太唬的什么似的,颤巍巍的柱着拐杖让白桃扶着连忙出了屋外,她一时心惊,莫不是今早对如萱动了怒,怨她换了汤饮,如萱这会子想不开了,想着,心一抖,颤然道:“快去,快去瞧瞧萱儿屋里发生什么事了?”说着,又唤如意道,“三丫头,你懂医理,这会子还不赶紧陪我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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