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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灯,行走在地下堡垒里的一条无人暗道中。武装我的只有两件东西,一把收在腰包里的匕首和一片藏在袖中的玻璃……
为了讨回公道,我将生命中的首个誓言,也是最重的一个誓言许给了克鲁利。那之后,克鲁利成了我的导师。凭着这层关系,我总算在地下堡垒安然度过五年。
如今,我已不视刺客为一个肮脏的行当,更不排斥去学诸多致命的技巧。事实上,我醉心于克鲁利传授的每个招数,因为这些“本事”能助我取回应得的公道,而我渴求拥有更多的本事。
我想过自己为何要做此改变,克鲁利对我确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促使我剧变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那个半夜偷食面包,随后塞给我吃的对铺小子。
事情说来简单,我们只是偶然重逢,便抛弃了鼹鼠崽子和刀子耳的那套鬼称呼,成了彼此能以实名相称的伙伴。
他其实会说很多玩笑话,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嘴就跟糊了蜜似的能让人笑不停。他还信鬼神,为了替曾经的同伴复仇,居然自做聪明地找了条暗道来篆刻诅咒海尔芬特的咒文,可他死前一直喊着下面疼啊疼啊。
此刻,我正举着提灯查看那位朋友存在过的证据——那面遍布咒文的石壁。我触着墙面上的道道坎坎,眼里依稀浮现出他咒骂海尔芬特时的怨毒模样。可惜如此虔诚的诅咒毫无成效,那位恶魔教官仍活得好好的,而他已被另一人折磨致死。所以,我必不能假手于人,或妄图仰仗虚无的神祇来复仇。我将步步为营,且要比我那庞大的猎物想得更加深远。但首先,我确实了解自己吗?
“假如我要对付的人比我厉害太多怎么办?他或许会夺走我的武器,甚至废了我的双手。”
我曾这样试探着向克鲁利寻求答案,而他却反问道:“我有缚过你吗?”
我又以学徒的身份求他教我怎样心不慌,手不抖地给人致命一击。他端详了我片刻,随后领着我朝地下堡垒的更深处走去,直到我们进入一个寒意沁骨的房间。那一刻,我终于知道那种曾装过我,也装过其他尸体的麻袋去了哪里……
忽然间,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我皱着眉头回望来路,一眼便看到了那只硕大的乌鸦——培铎。他跟抓我来行会时相同,仍穿着那件乌鸦似的大衣,那“乌鸦翅膀”还随着步子微微鼓动,我直觉地感到阵阵冷风像刀片似的剐在心上。
趁着培铎离我还有段距离,我拎起提灯便朝一旁闪去,可这人显然不愿轻易放我离开。他横跨几步阻住我的去路,接着就跟堵墙似的朝我逼近。
“来查你那朋友是怎么死的?”培铎问道。我见他的喉结在脖颈上不住地滚动,只感到胃部阵阵发紧。
“这不关你的事,让开,我要回去了。”我又往一旁挪了挪。
“回去?你忘了吗?你是我的小黄雀,我们该在一起。”他说着,忽然伸手朝我抓来。
“疯子!”我大叫着朝后连跳,结果一下子撞在了凸起的墙面上。拎在手中的提灯瞬间滚落在地,玻璃罩子也碎成了几块,那里头的烛芯先是大亮了一下,之后就剩一点微光斜透出来。
培铎偏头朝那盏灯瞧了一眼,又看着我说道:“你说得很对,自从见到你以后,我就没再正常过,而你这该死的小黄雀还真是会躲,藏到人堆里,躲到大老板的翅膀底下,不过为了朋友,你还是来了不是吗?这地方可是你那朋友的秘密花园呢。”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是你整死他的?”我皱着眉头问道。
培铎神情古怪地抽了下嘴角。
“折磨?我想你误会了,我不过和他做了笔买卖。我取走了他的腊肠,公平起见,我又给了他一个蜜壶,那里头可柔滑,可柔滑啦……”
听了这话,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过去,我尚不理解那些纠缠的躯体,悲鸣和笑声是怎样一个关联,如今,那些我亲眼所见,又被大脑摒弃的记忆忽然回转,母亲和那位朋友死前遭遇的情景,就像图画似的在我眼前闪过,而他们遭遇的痛苦也在我的脑子里炸开了。
“下地狱去吧!”我摸出训练用的匕首朝培铎直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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