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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过。」
李纲跪下乞罪。
「陈东不思圣恩,目无朝纲,私心自用,但对我大翎之忠心日月可鉴,纵有万般错,其情可悯,臣盼皇上念其已死,免其罪,以宽天下士子之心。」
耿南仲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能办陈东,陈东哪能活着自尽,李纲以退为进,逼着今上让步。
「说这些有什么用,朕要的是你拟出个章程,解了眼下皇城之围。」
恕宗恨陈东,陈东一死恨非但无处发,更发不得,陈东已是士子们眼中,神圣不可侵犯,宛如神祉般地存在,任何降罪、诋毁都会引起反弹,惹来大祸。
吴敏站到李纲身旁,说道:「臣以为唯有杀朱勔,才能平民愤。」
「万万不可,万一以后天下臣民都以死要挟朝廷,我大翎岂有宁日。」
在耿南仲的示意下,张邦昌出言力抗吴敏。
「朱勔的生死自有圣上与律法裁决,区区数万之众,不足以代表我大翎千千万万的子民。」
张邦昌的话得到不少人的认同。
「敢问张太宰,皇城外的数万士子该如何处置?」
李纲身不动,转头问张邦昌。
「责令禁军缉拿入狱,为首者一律重惩。」
张邦昌已有腹案,强行以武力驱散,一劳永逸。
「张太宰言之成理,臣附议,请皇上即刻下旨,着禁军及开封府尹派遣兵卒扫荡乱民。」
李纲叩首请旨,张邦昌以为会有一场激辩,没想到李纲会借力使力,把对士子用兵的恶名推到他身上,一时气煞,语塞:「张相你……」
因为是左右为难的困局,所有才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僵持,恕宗想以拖待变,陈东的死打破局面,逼得恕宗必须表态,恕宗聚集朝臣是要为皇室铺一个台阶,等李纲开口更是有妥协的意思,张邦昌哪壶不开提哪壶,引来恕宗一个白眼,看得张邦宗心惊肉跳,连忙噤声。
「陈东也是一片赤胆忠心,朕敬重他的气节,但为人臣者,该依正轨行大路,不该走偏锋。」
恕宗不得已开金口定调,陈东变成御封的忠义之士,言已至此,李纲自然不会再得寸进尺,主动为恕宗解套。
「皇上教诲,臣等必铭记于心,凡我大翎臣民皆应服庸奉行。」
李纲开了头,吴敏随后,从主战到主和派跪成一片。
恕宗没说个具体,但人尽皆知,朱勔的日子到头了。
陈东是忠的,朱勔便是奸的,陈东无罪,朱勔便有罪,而罪名早摆在那,就等着圣旨这道铡刀砍下。
原以为陈东一头碰死,留给了自己一颗血淋淋的烫手山竽,想不到会如此轻松写意地结束。
今上懦弱,不止李纲,一干大臣心里都有底,但皇家人的尊严不是说放就能放下,尤其朱勔的靠山是太上皇时。
李纲、吴敏正是上疏请太上皇禅位于今上的两大主力,太上皇视两人为眼中钉,连带恨上了陈东,有太上皇从中作梗,李纲对陈东的请命并不乐观,直到今上忽然提及唐寅,且言语中对朱勔颇有微词时,李纲才产生信心,决定倾力支持陈东。
真是陈东的死,松动今上的心吗?李纲有所怀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告诉他,陈东极有可能白死了。
圣意已定,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拟旨,用印,颁布。
恕宗令李纲、吴敏出城宣旨,皇城大门一开,士子们见到李纲带着圣旨走出,群情激昂地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几万人同时伏倒在地,心中揣测不安。
圣旨开头便是对陈东的训斥,展现赫赫皇威,接着怀柔抚慰已逝的忠魂,以示皇恩浩荡,恕宗宽恕了陈东的种种失仪举措,赏了一个县男的封号。
有赏代表有功,陈东的功劳在于举发朱勔之过,朱勔的罪名罄竹难书,从李纲的口中一条条说出,流放、没其家产,虽然没有处以极刑,但已足够平息士子们的怒火。
陈东的堂弟接下圣旨的那一刻,皇城前陷入疯狂里,士子们欢呼,相拥而泣,百姓加入庆贺的行列。
陈东的牺牲没有白费,今上仍会接纳谏言,奸臣伏法,大翎朝兴盛有望。
由吴敏带头向皇宫大喊:「皇上圣明。」汴京城瞬间进入君民一心的恢弘气象中。
李纲却是魂不守舍,想着今上阅览草拟的圣旨时,嘴里不经意的呢喃:「要是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像唐伯虎这样的知大义,明事理就好了。」
唐伯虎!
从宣旨那刻起,唐寅的名字便占据李纲脑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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