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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天子的三个为什么让齐阳龙更是无语。
这个问题在赵家天子面前便是无解。
这时,只听得赵家天子继续说道:“如果徐骁没有儿子该有多好,要不然那个年轻人早早夭折在江湖,却同时留下子嗣也不错,那么寡人不吝啬给徐骁一个最大的美谥,给那个年轻人一个世袭罔替,给徐骁的孙子请入京城,享受甚至胜过赵家龙子龙孙的殊荣待遇。”
“有我赵室坐天下一日,就有他徐家子孙享福一天。可惜啊,世间遗憾事,就缘于一个没有如果二字可说。”
齐阳龙依旧沉默不言。
赵家天子收敛了一下情绪,笑问道:“先生上次想说但是又说时机未到的那件事,到底是何事?”
齐阳龙缓缓答道:“分权,彻底打散地方势力。”
“可这得等到天下大统,到时候吞并了北莽,按照当前离阳最主要的道州郡县四级设置,一个道的主官,不过是节度使和经略使的文武分割,只要节度使彻底压过经略使,与春秋乱世的一个国家君王没什么两样,离阳曾经饱受藩镇割据之祸,万万不能重蹈覆辙。”
“尤其是吃掉北莽后,加上原先的十四道,总计会有二十四余道,看上去很多,可以现在的邮驿程度,除了中原腹地,大多数节度使经略使那都是天高皇帝远,道这一级的设立,当初本就是临时设立,之后更要废除。”
“不光如此,离阳现在的三十余州,更要细分,把一些大郡单独摘出来做州,在维持文武共治和相互制衡不变的前提下,以后的天下,应该要有八十个州,而且一州刺史和将军每隔四年到六年时间,就必须轮换,轮换之际,还要入京面圣一趟。”
“此举推行,阻力不会太大,毕竟到时候一州文武两位主官既有实权,官品也高,人人乐见其成,即便某些现有经略使和刺史心怀愤懑,那也抵不住手下辅官的推波助澜,若敢逆势而为,那也是自取灭亡,都不需要朝廷出手,自有人帮助朝廷挤掉他们。”
齐阳龙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握拳和松拳的姿势,这才开口说道:“这是收权,接下来还得看以后赵家皇帝的放权本事。”
“收,不能太紧太死,不能攥着不放,不能任人唯亲。”
“放,不能自以为一劳永逸,做学问的人,可以去争那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可当皇帝的,要坚信那人心容易反复,欲壑难填,需要时常恩威并施。”
“但大体而言,只要此事功成,离阳赵室在族谱上的榜首位置,再多两百年,肯定不难。”
“至于具体措施,比如越是边疆之地,可稍稍用亲不用贤,越是靠近京畿,就可用贤不用亲,轮换之时,要遵循此理,不过这类事情,总归都只是些细枝末节。”
赵家天子聚精会神的听着老人言语,一字不敢漏。
齐阳龙似有感悟,说道:“天下分合是难免,可追根溯源,每一次天下大乱,都是那个王朝堵死了所有人上升的道路,其实当老百姓和当官的,都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心中能有个念想,有了念想,就会怕死,也不想死。”
“说到底,当皇帝的,再吝啬,依然要给所有人一双鞋穿,别让天下人光脚不怕穿鞋的,由此心生那个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最后念头。”
“这一点,徐凤年就做得很好。从北凉武将,到文官,再到老百姓,他种种行径,都是在告诉那些北凉人,我徐凤年有福,与你们同享,有难,与你们同当。”
听到这里,赵家天子没来由的轻声说了一句。
“这个年轻人,要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当年成为寡人的女婿也行啊。”
齐阳龙哭笑不得,很想提醒皇帝陛下才说过世上没有如果二字啊。
赵家天子沉默着望向楼外,发呆许久。
齐阳龙也陪着发呆。
这个祥符元年,入秋以后让很多人感到不好受,可事实上,更让人难受的波澜还在后头。
在祥符二年到来之前会死很多人,而且会有许多已经捞到手大富大贵之人。
这时,赵家天子猛然转过头,泪流满面道:“先生,寡人还不想死啊。还想再看一看这个天下,从南到北,再多看几眼,多看一眼也好。”
齐阳龙竟是无话可说,踮起脚跟,这才能够拍了拍这位今日没有穿龙袍的赵家天子肩膀。
这幅画面,滑稽而悲怆。
……
祥符元年的年末,初雪骤降,不下则已,一下便是场鹅毛大雪。
这场大雪来袭的同时,离阳朝廷也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联名弹劾一人。
离阳首辅张巨鹿下诏狱,朝廷公布天下十大罪。
皇帝下旨,诛九族。
……
青城山,青羊宫。
供奉着道字的神霄阁内。
邓太阿、李淳罡、黄阵图这三位可称得上当世用剑大家的三人十分难得的聚在了一起。
叶千秋坐在道字之下,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离阳皇帝把张巨鹿都诛了九族,离阳赵家,这天下坐的实在是让人膈应。”
邓太阿叹息道:“我辈虽是江湖中人,但张巨鹿之名也是如雷贯耳。”
“赵家天子做到这个份儿上,确实是让人心寒。”
李淳罡嗤笑一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自古帝王多薄情,这就是帝王术。”
老黄咧嘴笑着,没说话。
叶千秋略有感慨道:“忠臣奸臣易做,清官昏官易做,唯独夹在君王和百姓之间的好官最难当,一言两语难说清。”
“了却君王天下事已是很难,要想赢得生前身后名,更是何其难也。”
邓太阿冷笑道:“邓太阿以往一心只求剑道登高望远,但是看多了这些勾心斗角,也着实是烦透了。”
“天上地下,这种勾心斗角是层出不穷。”
“我实在是烦透了这些居高临下的勾心斗角,生生世世斩不断理还乱,拖泥带水,人人被当作牵线傀儡。”
叶千秋道:“人心如沟壑,实在难填。”
“一剑斩了烦恼,确实痛快。”
“但斩了一茬儿,还有一茬儿。”
“我有个想法,需要诸位帮衬一二,不知诸位可愿听我一言?”
邓太阿略显诧异,道:“叶真人请讲。”
叶千秋道:“古往今来,能走到那天上的,都算是这人间的精英之辈。”
“他们得了所谓的长生,没了上升的渠道,自然会多出太多的空闲时间来垂钓人间。”
“若是能给他们开一条上升的渠道,无论好坏,都能够将他们的精力给吸引过去。”
“然后我们再将人间和天上互相隔绝,终有一日,两者之间会绽放出不同的文明之花。”
李淳罡蹙眉道:“能否具体说说看?”
邓太阿很感兴趣的说道:“两种不同的文明之花是何解?”
老黄只听不问。
叶千秋笑道:“你们可知为何黄三甲要将春秋气运引入江湖?”
邓太阿道:“略有所闻。”
“将来的江湖别说剑仙,便是指玄或许都未尝再有。”
“黄三甲是不希望这人间再有以武犯禁的存在。”
“从根子上,将飞升者给掘掉。”
叶千秋道:“这只是其一,黄三甲虽然行事偏激了些,但他的确是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诸位恐怕不知,黄三甲其实是从未来几百年后掉落进春秋的翻书人。”
“当年,吕洞玄飞升,和天上守门人交手,在天上开了一道口子,黄三甲便掉了进来。”
“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江湖早已经没落,法制与平等才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普通人不再会为吃穿发愁,发愁的可能只是如何把日子过的更好。”
“虽然那个时代也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无疑一个好时代。”
“所以,他在春秋之中落子无数,搅动风云,无非是为了加速时代的进程,让天下以最快的速度演化到他曾经所处的那个时代。”
“为此,他不惜成为人们眼中的魔头。”
“他本来有机会上天上去看看风景,但他放弃了。”
“其实,他若是去了天上,倒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可惜……”
叶千秋说到这里,多了几分感慨。
一旁的邓太阿、李淳罡、黄阵图听的目瞪口呆。
邓太阿和李淳罡倒是没有怀疑叶千秋的话,因为叶千秋没必要骗他们。
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普通人,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接受程度也要远高于常人。
邓太阿道:“从几百年后掉落入春秋的翻书人。”
“难怪,难怪黄三甲所做的太多事,让人无法理解。”
李淳罡道:“这和你所说的两种文明之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千秋笑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天上人做天上人该做的事,人间人做人间人该做的事。”
“终有一日,天上和人间还会发生碰撞。”
“不过那时候,孰胜孰负,便不是我和诸位能看得到的了。”
李淳罡好奇道:“我倒是想知道未来是怎样一副画卷。”
叶千秋笑了笑,道:“时代不同,各有风流。”
“人生来平凡,但还是终有一日会超凡。”
“这就是未来的画卷。”
“这副画卷或许可以称之为科武。”
李淳罡嘀咕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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