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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霜止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意识到,喜那木拉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看着和珅,眼神虽然似笑非笑,但似乎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和珅也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他道:“不就是个蒙古部的格格吗?其实出身也不是多尊贵,大约是仗着长得好看,万岁爷那边宠着一些,她是不是得罪你了?”
当然是得罪了,还是得罪得比较大的。
冯霜止细想了一下,又道:“她叫你致斋,我有些不高兴。”
很诚实的话。
然而,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和珅愣住了,他眼神顿时有些阴寒,“致斋?”
“嗯。”冯霜止双手伸过去抱他,闷笑了两声,“你这是被人暗恋了吗?”
“酸。”和珅对她就一个字,只是冯霜止虽然没有说明,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这喜那木拉……莫非是对他……
和珅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办了。
“你把那姑娘藏在哪里的?”冯霜止闭上眼睛问着,也不看和珅的表情,只是用心感觉。
不愿意让这一双眼所见蒙了自己的心,冯霜止一点也不愿意睁开双眼。
和珅搂紧她,嘴唇便抿紧了,“京外别院之中,只安置下来便没见了。前一阵皇上去避暑山庄,我看着时机成熟,这才过去找了她说事儿,出来送到那边去的。”
“她明摆着是倾慕于你,你却将她送到了乾隆的手中,天下有你这样无情的吗?”冯霜止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似乎根本没说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和珅笑道:“我不把她交出去,留着也是惹祸上身。你这对我可不对,你在外也是倾慕者众多,如今独独嫁了我,我整日里想着,今天哪个人见了我家霜止,明日哪个人来给我家霜止递了拜帖,还要跟我家霜止的情敌们同朝为官,这每日每日都在吃醋,苦不堪言。怎么到了我这里,我有不少的倾慕者,你以吃醋,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呢?”
这话是在哄她,可是哄得她高兴。
冯霜止去啃他脖子,“你是个惯会瞎说的。”
其实两个人真的没差多少,和珅这相貌学识乃至于地位,不少官家小姐们即便是进来做妾都是愿意的,只是碍于有了个冯霜止,到现在也没人敢提而已。兴许有人已经提到了和珅的面前,只是冯霜止不知道吧?这种事情,肯定让冯霜止不高兴,和珅也不会去说。
而冯霜止自己,当真是烂桃花朵朵。
这两人结合在一起,当真有些天造地设的味道。太相似了……
和珅心思转动着,他之前不曾考虑过这样的可能,那喜那木拉在面对着他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他以为自己观察力不错,可是如今他所知的与冯霜止所知竟然是个两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是说……
尽管一开始就考虑过这个可能,可是和珅觉得即便有这样的可能也不影响自己的计划。
“对了……宫里说是庄妃有孕?”
“今日才查到的消息,说是刚有两个月,太巧了。”冯霜止低声嘀咕了一声,又忽然惊醒,起身看着和珅,“你不知道?”
和珅唇角勾起来,看她身上被子掉下去了,便伸手把她一拉,重新塞回了被子里,道:“我若是知道还问你?若是我知道,便不会让她这样愚蠢了。”
这人左右还是和珅的一步好棋,如今却有往坏棋发展的趋势。
和珅忽然就有些睡不着了,他盘算着这些事情,总觉得哪里是自己算漏了。
冯霜止这一回,心里总算是安定了,她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忽然很享受这种跟自己的良人相拥着谈论大事的感觉。
和府的传统——被窝里谈大事。
她道:“你既然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似乎也是今天自己才知道的。不过也仅仅是似乎而已——两个可能,其一,她知道;其二,她不知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若是另一种,她知道,你不知道,便证明,这一颗棋子已经留不得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执棋者拿到了一颗不受掌控的棋子,最好的选择就是放下,甚至是将这一枚棋子毁掉。
兴许是庄妃留给冯霜止的感觉太过糟糕,所以她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任何的改变。
平静的,甚至是冷漠的。
“不让我知道,那便是自己有了打算了。”和珅冷笑,“原本她就是蒙古部的,那边的人有野心也不假,当年献上她是因为水草不丰,今年蒙古部却是草粮丰满……兴许,她没了后顾之忧吧?”
“到底是真孕还是假孕,或者为什么要挑这个时机……”
冯霜止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陷入了一个思维的盲区。
她是知道皇帝立储的事情的,可是不代表喜那木拉也知道,她毕竟是才到了承德没多久的人,应该不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除非是乾隆自己脑残跟喜那木拉说了,所以一开始冯霜止自己觉得喜那木拉这个时候传出有孕的消息,是时机太巧,可在别人看来,却没有任何的有猫腻之处。
“时机?”和珅对这个词很敏感。
冯霜止只问道:“若是喜那木拉这一颗棋子能够回收,或者说她其实很好控制,你有没有考虑……”
“换一个人支持吗?”和珅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还很难说,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我知道喜那木拉是怎么回事儿的基础上。”
这一次,倒是和珅大意了。
“我考虑过她为了蒙古部出来的动机,投她出去不过是为了搅混水,你又不喜欢令妃,她丢出去了,便有人利用她算计了令妃……”
“说起来,你这分明是把人家娇滴滴的美人儿往火坑里推。”冯霜止讽刺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和珅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的,若真是这样,那蒙古美人进去根本是做炮灰的。
这跟冯霜止之前的瞎想差距太大。
“我以为她翻不出大浪,结果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本事啊。”和珅一副扼腕的模样。
“你也不必担心,不听话的棋子……毁掉就好。”
冯霜止这样一句,怕若是别人听了去,定要说她心肠狠辣,和珅听了不过是一点头,道:“甚好。”
两个人最终还是睡了,有关于喜那木拉的事情的确不该占据他们夫妻谈话的太多时间。
和珅一直很珍视两个人之间的这一段缘分,谈论别的女人太多,又总是要关系到一些感情上的事情的话,他怕霜止会乱想。什么都不怕,只是怕她太聪明了,他不曾对不起她,只是慧极必伤。
和珅拥着她睡去,第二日便去查喜那木拉的事情了。
现在和珅为官时间不短了,在朝中也有不少的人脉,宫中也有自己的眼线,这几个月冯霜止进宫也没少培养自己的人脉和眼线,所以现在和珅能够调动的资源也算是不少的。
只是喜那木拉刚刚进宫,能知道的事情的确不多,要查也只能从她在承德和住在外面庄子时候的那段时间查起。
冯霜止说不担心喜那木拉的事情,其实和珅原本也算不上是太担心,可是看喜那木拉的态度,却有可能是想算计什么的。
他已经有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喜那木拉会是他的灾难。
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化解……
若是庄妃真的顺利产子,他又是不是要倒戈呢?
原本十五阿哥永琰就是令贵妃的儿子,要平衡好跟令贵妃和十五阿哥这边的关系,也的确很困难。
不管怎么说,喜那木拉这个时候有了身孕,的确是多了一条路,只是不知道这孩子保不保得住了。
为着喜那木拉的事情,不管是冯霜止还是和珅,都算是暗地里忙碌了一阵,只是很多事情都还要后期才能观察,现在只能慢慢地看而已。
冯霜止手头要处理的事情还不少,一面要进宫给太后念书,一面要应付永琰这边,还偶尔有毓舒来访,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却是麻烦一个跟着一个地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团子竟然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急得冯霜止几天没合眼。
她上下将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清洗了一遍,原来是照顾的嬷嬷有风寒,自己都没注意,便传染了。孩子病倒得比嬷嬷还快,毕竟小孩子的抵抗力不好。这是传染来的病,可却是大人的没出事儿,他出了事儿。冯霜止只恨没将那嬷嬷打死,只是终究没下狠手,只当是为团子积了福,这些天不敢怎么惩戒下面的人。
团子的脸烧得红红的,一开始还能咿咿呀呀自己自语两句,不舒服了能哭,可是后来烧得厉害了,便整日地睡着,那脸括一下就瘦了。
冯霜止也跟着熬,虽然她相信孩子不会有事,可是禁不住一日一日地熬。
宫里听了这事儿,倒是有太后派了太医给治,只是那太医也是庸医,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越治越糟,冯霜止本来就是压抑着怒气的,那一日眼见着团子尽然哭不出声来了,心中绞痛,差点晕倒在地。便扔了花瓶让那太医滚。
毕竟是宫里的人,那太医丢下一句狠话,说冯霜止这孩子根本就是救不起来的,“邪风侵体,福薄命浅,压不住!老夫看病几十年,还能有错儿不成?!”
和珅从宫里回府,刚刚进门便听见这一句,手指紧握了起来,便笑了一声:“好,好,好,好个宫里出来的御医!刘全儿,给我打出去!”
刘全儿也知道自家主子爷跟夫人这两天因为小公子的病心力交瘁,如今这和庸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换了他不是宫里出来的太医,早就被人打死了。
现在刘全儿也不去顾及他身份,便直接招呼人上去将那太医按住拖下去,到院儿里就狠狠地打了一顿,鼻青脸肿不说,肋骨都被刘全儿敲断了几根。
这太医姓刘,人称刘扒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嘴里“哎哟”地惨叫着,指着刘全儿便骂道:“刁奴,哎哟你个天煞的狗奴才——”
“呸”,刘全儿吐了他一脸的唾沫,一招手道,“继续打!”
那边冯霜止身边的微眠走过去,看到这血腥场面,便皱眉道:“拖出去打,别脏了咱院子。”
“是是,是我考虑错了。”刘全儿看到微眠来了,连忙将那表情收敛了,叫人将人拖出去打。
微眠叹了口气,便端着温水进屋了。
外面惨叫连连,冯霜止抱着团子,眼底的泪刚干,便听得快意,兴许是魔怔了,竟然笑了:“这庸医定是旁人派来的,查……和珅……你去查……”
这庸医胆子太大,换了个人哪里敢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
更何况是和府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得罪了他们几乎就是不要命,和珅跟冯霜止手段狠起来,可不管他是什么宫里出来的不宫里出来的,该死的人,即便是宫里出来的也该死。
这人若是领命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的。
和珅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他自己也不痛快,便道:“请周望渊了吗?”
说到这里,冯霜止才勉强地笑了一声,道:“他上午便已经来过了,开了一帖药,让乳母喝了喂给团子,我方才摸着,烧似乎退了。”
“不是天花吧?”和珅伸手去在团子的额头上碰了碰。
冯霜止摇头:“不是。”
团子闭着眼,两边脸颊都是红红的,用酒沾上东西擦了,喝了乳母带药的乳汁,这才好了不少的。
和珅只将这母女俩抱紧,道:“劫后有福,宽心些。”
兴许真是被和珅给说中了,前些天便已经请了周望渊来,这人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说之前那庸医用错了药,害了团子,只不过如今高热已退,后面养一养便好。
周望渊说:“想来是那宫里派来的人,夫人与和大人不得不用,之前您虽请了老夫,却不曾敢用,这宫里的庸医,才最是害人。”
冯霜止道:“如今我与和珅已经豁出去了……之前宫里来人,不敢不用,我亦不曾想,太后派来的人会出这样的差错,只怕是这里面还有鬼呢。”
毕竟冯霜止跟太后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团子只是一个小孩子,冯霜止一早便已经找了周望渊的,只是御医来了,周望渊也不敢说什么,恰好遇到傅恒大人那边犯了急病,过去伺候了许久。
“夫人也不必担心,如今周某从傅恒府回来,那边便不必去了,还请夫人放心,现在贵公子已经无碍了。”
“你从傅恒府回来吗?”
冯霜止坐在里面,看了已经平稳睡了的团子一眼,习惯性地又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已经只是寻常温度,这才放下了心。
周望渊想要说什么,又忽然之间顿住了,过了许久才道:“傅恒大人的病原本是要继续养着的,您派来请我的人之所以一直没请到我,是因为那福三夫人说傅相还需要再养,没让旁人将消息告诉我。老夫也是离开傅恒府的那一天才知道的,若不是福三爷从外面回来,刚好碰见您那边来请的人,说了消息,怕是我还根本不知道您这边出了大事的。”
福三夫人?
哈……
这几日,冯霜止瘦得厉害,团子是她的孩子,她甚至可能就只有这一个孩子,看着他痛他难受,她心里难受的是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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