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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搁了笔老远就挽了袖子冲青藤伸出手去,笑眯眯道:“还是青藤你贴心,知道疼我呀!”

青藤白她一般,把瓷盅端过去。

褚浔阳坐在案后眉开眼笑的喝鸡汤,青藤在旁边却是看的一筹莫展,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都是欲言又止——

她家郡主这性子,分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脾气,可你要真说她没心没肺吧,每回遇到正事儿时候那般狠辣决绝的雷霆手段又叫人闻名丧胆。

青藤这边自己兀自纠结,褚浔阳倒是没有在意,只就有滋有味的喝着香味醇厚的鸡汤,一盅鸡汤吃到大半的时候外面便踩着积雪走进了青萝来。

“郡主!”青萝推门,在门外先把大氅上面的落雪抖掉,然后才跨进门来。

褚浔阳一见她的神色,就自觉的放下手中调羹。

青萝走进来,直接便是语气凝重的开口:“张家的人进宫了!”

“嗯?”褚浔阳倒是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难道是褚其炎和他们谈崩了?

“张家人进宫请旨赐婚了!”青萝道,解释的更为细致了一些,“奴婢这边得到的消息,早上那会儿是南河王世子亲自秘密护送张云简回的张家,在那里呆了大半个时辰出来,应该是如郡主预料中的那般,两家人已经暗中达成了协议。可是——”

青萝说着,忽而顿了一下,眉头就不觉的皱了皱,有些唏嘘道:“中午张云简醒来了,可是人好像是出了点问题!”

“出什么问题了?”青藤两眼放光,迫不及待道。

青萝还是那副安稳脾气,看着褚浔阳:“大约是苏世子那一棍子下手狠了,人给敲的糊涂了,说是醒来就闹开了,像是连定北候和侯夫人都不认得了。”

也就是说——

张云简被苏霖那一闷棍给敲成了傻子了?

青萝带回来的消息肯定是经过仔细的核实,有了把握才报给她知道的,所以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褚浔阳难得一时反应不及的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便是忍俊不禁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苏世子这棍子下去,当真是好精准的力道。”

青藤不屑的撇撇嘴:“那郡主您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褚浔阳不解的眨着眼睛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要问高不高兴你也该是问褚灵韵去。”

青藤见她装傻,情急之下就用力跺着脚,嗔了一眼,提着裙子走了出去。

旁边沉默着的青萝这才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安乐郡主婚事,只怕又要出现变数了!”

褚浔阳笑了笑,不置可否。

张家的儿子因为她褚灵韵变成了傻子,如何能舍得下这口气?

何况那张云简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本来就没什么风评可言,本来褚琪炎也许是稳住了张家的人,那要保全的也只是褚灵韵和南河王府的面子,到了这会儿了——

张云简傻了,要是不趁热打铁,褚灵韵这个内定的儿媳就指定是要飞了的。

所以张家人也就顾不得丢脸不丢脸,抑或是丢的谁的脸了,最重要——

是得要把人给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才能放心。

还真是要多亏了苏霖的那一闷棍,事情倒是得了意外收获了。

褚浔阳想了想,还是嘱咐了青萝两句道:“这件事我们不插手,不过南河王府那边还是给我盯紧了,随时注意着褚灵韵姐弟的动向!”

褚易民和郑氏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最多也就是进宫求救罗皇后,就怕是褚其炎会有意外之举,再于不动声色间扭转了局势。

“好!奴婢明白!”青萝慎重的应了,重新拉上帽子又奔进茫茫雪幕中。

褚浔阳捧着热腾腾的鸡汤事不关己的继续喝。

而这边南河王府里头也的确是如她意料当中的一样,张家人进宫一闹,皇帝心里压着的火本来就没散,立刻就又一道口谕把刚刚回府屁股还没做热的褚易民又给传召进了宫里。

褚琪炎自从去了张家一趟,便安排了人手盯着张家人的一举一动,是以他的消息要灵通一些,立刻便知道事情不妙,唯恐褚易民自乱阵脚再触怒了皇帝,干脆跟着一起进了宫。

郑氏跟是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这么一闹,谁都知道褚灵韵和张云简之间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行,我得马上进宫去见你皇祖母一趟,这事儿还得要她从中周旋,这——这真是——”郑氏没头的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胡乱走了一遭,终究还是按耐不住,握了下褚灵韵的手聊作安抚,然后也不等她反应就急吼吼的换了朝服进宫。

褚灵韵却一直是那么一副平静如初的表情事不关己的坐着,这会儿看着郑氏的背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就冷笑了一声出来。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忧虑不已的看着她。

“郡主,现在该如何是好?张家人闹到了御前,皇上又正在气头上——”紫絮鼓足了勇气,嗫嚅道。

“如何是好?如今还能由得我来说它如何是好它便就能如何是好了吗?”褚灵韵冷嗤一声,那表情却是怎么看都叫人觉得诡异。

事情传出去,嫁不嫁张云简只是一回事,主要是此事一出自家郡主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两个丫头都是心急如焚,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褚灵韵冷冷的横过去一眼,吩咐道:“去取我的朝服来,我要进宫!”

“这——”两个丫头俱是心惊,眼神惶恐的看着她,却是半天没动。

褚灵韵这脾气,进宫还不得要闹翻天了?以前也还罢了,横竖有罗皇后宠着她,可是这一次她触怒的却是皇帝!

“去啊!”褚灵韵怒道,自是明白两人心中所想。

“是!”两个丫头被她的疾言厉色吓到,赶紧进里屋去取朝服准备。

这边郑氏二次递牌子进宫,罗皇后一看便知道事情不好,当即也没犹豫,直接便叫人给宣了进来,待到听完郑氏的来意,却是完全没等郑氏开口求救就已经是急怒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给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梁嬷嬷惊呼,整个寿康宫里人仰马翻闹成一片,赶紧让人去宣了太医。

郑氏一面记挂着褚灵韵,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寒了罗皇后的心撒手不管,只能压下心里的焦虑情绪守在罗皇后榻边。

太医过来给罗皇后拔了脉,又掏出一瓶药水凑近她鼻下让她闻了,待到她转醒就去了外面开方子煎药。

罗皇后浑身无力的靠在榻上,目光阴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郑氏。

郑氏被她这样盯的头皮发麻,抹着眼泪道:“母后,韵儿是您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又都是被王爷捧在手心里的,几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张云简如今又成了个废人,若真是叫皇上赐婚嫁过去,这就是要她的命啊!”

她哭的哀痛,罗皇后刚刚昏了一阵,此时胸口发闷,就觉得脑袋里隆隆作响,越发的烦躁起来。

她冷冷的看着郑氏:“那你是要本宫如何?”

郑氏哑然,倒是不知如何去接这话了。

“要怪也只怪那个丫头自己不争气,平时瞧着也是个机灵的,本宫才抬举了她。堂堂一个南河王府的嫡女,被小小一个庶女夺去了姻缘不说,还被人算计捉了个现行!说起来,也是她自己无能!”罗皇后道,语气之中再无往日里对褚灵韵的宠爱和纵容。

她怒然一拍桌子,就惊的郑氏心头一跳。

“你现在来求我?你现在来求本宫有什么用?张家的老侯爷也是辅佐皇上打江山的功臣,为了救皇上更是连命都丢了,如今你们惹上了他们,你叫本宫去说什么?”罗皇后怒斥,声声高亢,明显是动了真怒了,“驳了张家的请求?你这便是叫皇上去做那卸磨杀驴的勾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亏得是你敢说出来!”

罗皇后虽然一贯都是霸道强势的,但是这样当面发火却是头一次。

郑氏吓的一阵一阵的哆嗦,连道:“不敢!臣媳不敢!是臣媳一时情急,想的岔了!”

同时心里却是叫苦不迭,又把褚灵韵和褚浔阳轮翻骂了一遍。

当时褚灵韵也就是看准了张家的这重关系,所以才选了张云简要去算计褚浔阳,因为换做别人,只凭着褚易安在朝中的人脉,只要他说不嫁,就绝对有办法转了这道乾坤过来。

而张家不然!

张家之前的家主张康原是皇帝身边近卫,随他南征北战,更在十四年前夺取帝位的那场大战中替皇帝挡箭身死,这是救命之恩。所以虽然张家的门第不高,皇帝继位之后也追封了一个侯爵之位下去。只是张家人到底只是个商贾之家的底蕴,在朝为官这么多年,难免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却又因为夹带着中间的一重恩情,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张家提亲,又是在事出有因的前提上,不用想皇帝也是会应承下来的。

郑氏突然之间就有了无限绝望的心思,腿一软,哀哀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罗皇后更是一肚子火,厉声斥道,“要哭滚回你自己家里哭去,别在这里碍着本宫的眼。”

郑氏又被唬了一跳,愕然看着罗皇后——

老太婆今日对她的这般态度已经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讯号,以往南河王府在罗皇后这里的体面起码有一半是靠着褚灵韵支撑的,如果她就此厌弃了褚灵韵,那么后面——

郑氏心里顿时就生出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心乱如麻,再不敢多言的起身告退。

顾妈妈扶着她的手往外走,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见去了厨房看着煎药的梁嬷嬷神色凝重的快步走了进来,道:“皇后娘娘,安乐郡主进宫了,这会子直奔了御书房,已经跪在那里了。”

郑氏浑身的血液一僵,下意识的回头朝罗皇后看去。

罗皇后闻言又是胸口一闷。

她原是不想管这件事了,可是说到底褚灵韵也是她宠了多年,最为疼爱的一个孙女,想着便有些不忍,犹豫再三还是扶着桌角起身道:“摆驾吧,本宫过去看看!”

郑氏闻言,顿时松一口气。

宫人备了软轿,两人一前一后直奔御书房的方向。

彼时张家的人和褚易民、褚琪炎等都被皇帝叫了进去,只有褚灵韵一个略显清瘦却挺的笔直的背影跪在雪地里。

她身上只穿了自己品阶的朝服,连大氅都没披一件。

偌大的殿前广场上,只她一剪背影一动不动的跪着,远远看去,似乎很快便要被鹅毛大雪淹没。

郑氏从轿子里头下来,眼眶就不觉的湿了,不过这会儿她在罗皇后面前是小心翼翼的,半分也不敢造次,即使再急也终是没有扑过去,而是走过去亲自扶了罗皇后的手下轿。

罗皇后看着跪在那里的褚灵韵,心里本来是十分的火气,这一瞬倒也散了三分,叹息一声走过去。

“皇祖母!”褚灵韵跪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一张往日里总是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却是冻得铁青,这一开口说话,睫毛上挂着的细碎的雪沫子就簌簌的往下落。

罗皇后一时心软,刚要开口劝她,前面御书房紧闭的大门却是霍然中开,李瑞祥抱着拂尘从里面出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南河王妃吉祥!”李瑞祥行礼,却不见宫里一般奴才那般奴颜媚骨的姿态,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规矩熨帖。

“嗯!”罗皇后淡淡点头,抬眸看了眼他身后御书房的大门,“皇上在忙吗?本宫现在可是方便进去?”

她过来此处的目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李瑞祥只道:“那得请娘娘稍候,奴才替您通禀一声试试看!”

“嗯!”罗皇后点头。

李瑞祥略一颔首,这才转向褚灵韵道,“安乐郡主,陛下宣您进去!”

郑氏的心头一紧,忐忑不安的看着褚灵韵,张了张嘴也不敢在这里随便说话,只觉得褚灵韵这一进去,势必要触怒皇帝,顿时心焦不已。

褚灵韵抬起头,面色平静的看着李瑞祥,却是端端正正的跪着没有起身,只就语气平缓而恳切的说道:“御书房重地,安乐一介女子不敢擅入,烦请大总管替本宫回禀皇祖父一声,定北侯府乃是忠义之家,安乐素来仰慕,我愿意下嫁张二公子,请皇祖父成全!”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就连李瑞祥都不免失神片刻。

不过他的反应却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神色如常的略一点头:“郡主稍候,您的话,咱家会如实回禀陛下知道!”

说着又对罗皇后等人施了一礼又转身进了殿中,转身的一瞬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里,他细长的眼眸却是微微往后一扫,深深的看了褚灵韵一眼。

郑氏的眼泪忍不住顺势而下,却是死掐着掌心不叫自己哭出来。

罗皇后怔愣了半晌回神,脸上一直封冻着的表情却如是被春水化开。

她抬起带着黄金甲套的右手,轻轻的一下按在褚灵韵的肩上。

褚灵韵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虚弱苍白的笑容。

罗皇后也是满脸赞许之色的回了她一个笑容。

得了当事人的首肯,南河王府和定北侯府的婚事也定的异常顺利。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街头巷尾的那些流言蜚语不提。

短短不过几日的功夫,外面就绘声绘色的传开了一段话本子,说什么——

南河王府的二郡主贪慕虚荣,设计自己的姐姐,代嫁做了长顺王的世子夫人。

长顺王世子忍痛割舍,放弃一直仰慕的安乐郡主,从此因爱生恨同南河王府结了仇,这几日上朝的时候双方见面也都是剑拔弩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随后又说人不可貌相,定北侯府里的纨绔二少爷偶然在街头遇到歹人打劫,出手救人时候被重伤,落了终身的残疾。

紧跟着便是刚刚被退了婚,沦为京城笑柄的安乐郡主行大义之举,自请嫁入定北侯府,以此番诚意替朝廷安抚忠义之臣。

诚然,这些也都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套说辞,背地里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传出来的桃色消息也就避而不提了。

总之一句话就是——

长顺王府和南河王府成了死对头,而安乐郡主则是定了正月初六的婚期,要嫁进定北侯府做新妇了。

待到这个消息被热议的程度稍稍减退了下去,却不知道又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腊月十六南河王府办喜事的那天,王府中偶有贼人闯入,险些辱了东宫的五郡主褚月妍,恰是太常寺卿雷家的二公子及时赶到,演绎了一场英雄救美的佳话。

故事被润色的绘声绘色,连具体在哪个院子哪个房间出的事都一目了然。

这样等消息,自是第一时间传到褚浔阳的耳朵里。

褚浔阳也不过一笑置之,只是感喟至深的叹了一句:“那姐弟两人果然都是难得一遇的狠角色,看来以后再和他们周旋就更要打起二十分的小心了!”

褚灵韵居然有这份魄力?直接就自请嫁给了张云简?褚浔阳可不会觉得她是破罐破摔,她会这么做,必定是将后面的退路已经考虑周全了,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再出招的时候又会是个什么状况。

当然了,能够说服南河王和王妃接受此事,褚琪炎必定功不可没。

褚浔阳百无聊聊,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撑着脑袋靠在榻上揣摩着褚灵韵的心思和可能使出来的后招,忽而就听外面一片吵嚷声,却是褚月妍带着一大队的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要往里闯。

锦画堂这里,自然不是她想闯就能进来的,她人进不来就在外面扯着嗓子尖声叫嚷:“褚浔阳,你出来,你这个阴险无耻的卑鄙小人,你出来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褚浔阳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着事情总归是要来的,就披了大氅走出去。

“你这个小人!”褚月妍的眼睛通红,见她出来突然猛地推开一个拦着她的婆子抬手就朝褚浔阳脸上抓去。

褚浔阳皱眉。

刚要出手,却见旁边已经迅如雷电般有一截雪白衣袖横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一把稳稳扣住了褚月妍的手腕。

------题外话------

嗯,苏世子威武雄壮,这一闷棍打的好哇,褚灵韵比预期中的还要苦逼,宝贝们高兴咩→_→

ps:其实渣女配也是很有魄力很有魅力的有木有?这一章有木有人觉得褚灵韵其实也是很帅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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