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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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冷气开得很足，可穆岩的脸上，却汗珠滚滚，狼狈不已。

他了解査欣的个性，这个女人要是发了狠，那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豁出命地胡来。虽然不至于杀人放火，但缺胳膊断腿的事，她还是干得出来的！谁叫人家有个超有钱的爹！还有两个身处军界高层的伯伯！

他呢？没钱没势，不过是个外地来的穷二代，一个父母把一生都献给了A市的建设，可到头来，他们的孩子却是连A市的户口都没有，从小借读长大的社会最底层。

他能顺利考上A大金融系，可以说是奇迹中的奇迹。在亲朋好友和老师同学羡慕的眼光中，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同时，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曾经付出了多少的辛勤与汗水，经受了多少的压力与彷徨，这些，没人知道。

虽然，他的小学和中学都是在A市就读，但因为他的户口是外地户口，在中考和高考时，他都要回老家的学校参加考试。中考后，他考上了当地一所重点高中，但他想回A市，不想呆在老家。他的父亲多方努力，几乎花光了家底，终于在A市一所普通高中求到了一个借读的名额。他很珍惜，更加倍努力地学习，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什么，知道自己为了实现目标该怎么去做，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有方向的人。

因为教育的主旨与方法大相径庭，A市高中的知识难易度上，比老家要低了好几个档次！他几乎完全是靠自学，不仅把学校书本的内容搞懂，还买了老家高中的教材和辅导材料，经常学习学到后半夜。

他成功了，荣誉的得来，看似简单轻松，其中的苦，也只有当事人才最懂得。

他毕业后如愿以偿地进了国家财政部门工作，虽然依然是最底层，但他干劲十足，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正式起航了，他要留在A市，他要父母看着自己飞黄腾达的那一刻。可工作两年下来，他突然惊觉，这世上，就没有公平！

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任你才华横溢，任你勤勤恳恳，任你八面玲珑，但都抵不过两个字——后台！他早就知道世态炎凉，早就看透了人心险恶，早就精于这世上经营之道，但他发现，自己还是单纯了，大学时自以为的城府与算计，到了社会上，不过是雕虫小技。

邢磊虽是市长的儿子，却满足不了他的*，没有能力帮他达成愿望。朋友，是在遇到困难时能伸把手的人，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在最短时间里，能让自己爬上金字塔顶尖，成为上层名流的助力。

此刻，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手腕和脚腕都被捆得生疼！刚才他试着挣脱，竟感到撕心裂肺地疼，像是钢丝勒进了他的骨头，勒断了他的神经，他痛出一身汗。

呵！什么天之骄子！他不过是个苦苦挣扎、活在别人白眼之下的可笑的乡巴佬。

査欣的手揪着他的领口，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但他不敢对她发怒，不敢大声吼她让她放手。一方面，他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心虚，另一方面，他也真怕査欣这女人对他下重手。

当初，莎琳娜除了让他骗邢磊吃极乐丸，别的事，还真就没有。

他强作镇定，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笑得比鬼哭还难看。

“她只是让我给磊子吃那个药丸，别的就没有了。”

“磊子？”査欣哼了一声，道，“你还有脸叫磊子？”

“特么的，你知道不知道，那药丸是什么玩意？你自己怎么不吃！你个混蛋！”査欣松开手，站起身，愤怒地抬脚就朝穆岩的身上踢，也不管自己下脚有多重。

“王八蛋！大学那会儿，是谁吃了海鲜半夜过敏，小命差点报废，要不是邢磊连夜把你送进医院，又找人请来专家，你特么的还能好好儿的坐这儿？”

“又是哪个龟孙子看上了财政部长女儿，结果被人家警告退学，你灰溜溜地又去找邢磊，让邢磊出面替你搞定了一切？”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为了留在A市，家里欠了一屁股债，银行里还贷着助学金，又是谁都替你全都偿清了？”

“你还记得不记得，那年你竞选学生会会长，明明大家都选了邢磊，到最后，为啥你上去了，邢磊下来了？还不是邢磊故意让给你的！难道他就不知道，大学的学生会会长的经历，会给自己的将来添上一笔锦绣？你当人家是傻缺？！我呸！”

“毕业洽谈会时，你咋进的财政审计部？你以为是靠自己的实力？比你有实力的多了去了，怎么就让你这龟孙子吃了这张馅饼？你的脸上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我告诉你，你能有这份工作，能顺顺利利地拿到A市户口，还不是邢磊帮着你！”

“他早就知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要A市户口本，已经想得很久了，你虽然没怎么在他面前提起，但他都记在了心里！他帮你，从来都不挂在嘴上！都是默默的，很怕你知道，伤了你的狗屁自尊心！因为，邢磊这个傻瓜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兄弟，他没有兄弟姐妹，就把你看成了他的兄弟，可你呢？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我……”査欣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她跟穆岩从小学就是同学，她对穆岩的了解，不亚于他的父母，对穆岩十几年的同学与朋友情分，一点儿不比邢磊少。穆岩的家庭，她了解，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一直对穆岩十分敬佩。她佩服这个男孩的毅力，佩服他不畏阻力，积极上进，力图攀上人生高峰的精神。或许他的身上有很多缺点，或许他会耍心机使手段，但都无伤大雅，谁能完美无缺呢？

但今晚，她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交错了朋友。她懂得穆岩的苦处，懂得世事的无奈，可是，这不是他良知泯灭的理由。

“特么的穆岩，算我眼瞎，看错了人！你特么的知道不知道，你这人最失败之处，就是你太自私！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哥们朋友对你来说，全是你的垫脚石！”

査欣抬起脚，狠狠地踹在穆岩的肩膀上，把穆岩踹到包厢中央，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腿上，血，从穆岩的额头慢慢渗出，汇聚，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包厢里变得十分安静，就连夏老二也闭了嘴，屏着呼吸，望着査欣一脸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査欣跟穆岩的关系会这么好，査欣会这么在乎穆岩。

叶晚晴沉默不语，静静地望着査欣，她本想狠K穆岩一顿，让他记住如何做人，然后再把他交给陈云逸，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抠出些莫赤的消息。但此时，她有些惊讶，心情亦是十分沉重。

她从没看见过査欣流泪，哪怕是在岛上，在大家跟老鹰等教官分别时，所有人都痛哭流涕，只有她，心里承受着失恋与离别的双重痛苦，却默默转身，形单影只地回了营房。那天，即使她后来追上去，也没从査欣的眼里看到一滴泪。

此时，邢磊是震撼的，他愣愣地望着査欣愤怒流泪的脸，万万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査欣是个鲁莽而粗线条的女人，跟男人没什么区别，他也不曾把査欣当女人看，总觉得是哥们。不过，尽管如此，他对査欣的感觉还是有些奇怪，既觉得她是个人品端正、可以信赖的哥们，同时又别扭地感受到，她应该归属那些让他厌恶的雌性动物里。

査欣的话，让他心怀感激，亦有感动。他望着査欣英气十足的脸庞，那血性刚烈的神态，竟让他有些失神。一种陌生的感觉，如涓涓细流滋润大地，潜移默化中带来盎然的生机，他头一次发觉，査欣长得很美，美得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