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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玉帝派人送了文书给白烨,有意让青槐继承琼九当初的神职,让白烨先带她熟悉天界与云山异境的各项事宜。
作为“云山第一宅人”,白烨一向不爱出门、不喜多事。故当他接了文书后,便把事情都丢给了自己的侍从修鹤。
倒霉蛋修鹤便带着青槐去天宫逛了一遭,接着又回云山异境,把那九座高山爬了个遍。于是,哪一座山上盛产玉石,哪一座山上长满灵芝,哪一座山上藏有金银,青槐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在她第一次见到金子的时候,装模作样地用牙咬了一下,还因此掉了两颗牙,修鹤为此嘲笑了她一个月。
在他们爬盛产玉石与金银的山时,修鹤带了几个乾坤袋。起初青槐还不知他的用意,谁知到了那里以后,修鹤便拿出工具挖了一堆金银玉石装在乾坤袋里,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当时青槐十分钦佩地看着他,诚恳地说:“能不能也分我一个乾坤袋?”
等云山异境的风物都被青槐摸索完后,白烨又在自己的书房中添置了一方书桌、两张座椅,令修鹤教青槐学习。
修鹤本是蓬莱的仙鹤,身材高挑,仪容清雅,长了一对天地间最漂亮的桃花眼。曾为南斗六星君之一上生星君座下的弟子,擅长看相测算。后偶因一些际遇,便成为了神帝白烨身边的一品仙官。
其人所知甚多,通晓世事,既爱财,也正直,还八卦。他既带着青槐四处挖金玉财宝,也教青槐做神仙的核心准则是“明德修身,兼爱苍生”,给她讲人间的儒道经典,还告诉她上古乃至今世的神仙们所有的逸闻佳话。
青槐犹记得,有一日修鹤在给她滔滔不绝地说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历史。等讲到了洪荒战史时,他则趁白烨不在,压低声音偷偷跟她说:“我读野史的时候,看到了关于妖皇帝俊的一段情爱韵事,你想不想听……”
在讲到白烨时,他告诉青槐:“上古时期,伏羲大神身边有一只凤凰,名叫‘風’,因其通身银白,而被赐姓‘白’,加以神籍。白氏是神族中古老而尊贵的一脉之一。白氏曾十分昌盛,甚至有人做过玉帝。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白氏被灭了族,仅剩下三位后人。”
那三位后人,一位叫白洛,五行属水,是白烨的长兄。在灭族前的战事中被击败,陨落人间数十载。待他回到天界时,容貌尽毁,性情暴戾,身边还跟了一只满身是血的鸾鸟。在太上老君为鸾鸟治好伤后,他便带着鸾鸟去云游天下了。
另一位后人,则是白槿,五行属木,比白烨与白洛大了一个辈分。她司掌人间花木,与琼九交往密切。自从琼九死后,她便换上一身丧服,将琼九葬在了一棵槐树底下,守了一辈子。而那棵槐树下,正是白槿与琼九初识之处。
还有一位,则是白烨,五行属火。据说白烨之母在怀他时,曾于夜里梦见上古神女羲和。羲和抱着一人坐在一片芳香遍野的花海中,面容悲戚无比,流下了一滴眼泪,落在怀中人眉间。待白烨出生时,眉间便有一点朱砂。那一日,天地间日月同现,整座宫宇都被鸿蒙紫气所笼罩,大殿中异香满室。
等到熟悉了天界与云山异境的相关事宜后,青槐便彻底没事干了,每日只好待在白烨的书房读书作画。白烨在时,她就读书认字,画云山四季盛景;白烨不在,她便去找修鹤聊神仙们的桃色趣闻,画兔子乌龟。她闲得几乎要发霉了。
这一日,青槐正在书房中练字。同一个字练了好几遍,却怎么也练不好,心下不禁十分惆怅:怎么白烨写字就雅正有风,她写字就像螃蟹爬似的呢?
一个小仙子进来,恭敬道:“青槐姑娘,有位真人递了帖子,想见您。”
真人?她来云山异境不过个把月,只熟识白烨与修鹤两人,怎么会有真人想要见自己?
她心下疑惑,忽然想起修鹤像个老婆子一样总是跟自己强调的话:他不在的时候,别随随便便请陌生人进门。但转念一想,兴许那是琼九的故人,知晓了琼九的转世回了天界,来拜访一遭也是情理之中,便道:“让他稍等片刻,我就来。”
禁庭中蔷薇爬满了架子,花正开得热闹,那花架下立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朗目疏眉,神仪明秀,穿了一身绣有龙纹式样的红袍,手持一柄十二骨洒金小扇,扇面绘有几朵猩红的海棠。
少年见了青槐,压抑了一百多年的情感涌上心头,眼中不觉夹了些泪花。他弯腰作了一揖,恭敬道:“青槐姑娘。”
青槐颇有涵养地回了一礼,道:“您是?”
少年愣了愣,眼中不由得有些感伤,上前了一步说道:“姑娘不记得我了么?我叫唐初,是西池国的小王子,年少时与姑娘有过交集。姑娘曾经,总是唤我阿初。”
青槐安慰道:“琼九已仙逝了,我自然没有琼九的记忆,怎么会认得公子呢?”
她还未说完,唐初便打断她,说道:“姑娘误会了,我与琼九嫂嫂无甚往来,今日来找的,是姑娘你。”
一百多年前与他有过交集的,千真万确是青槐,她大约是真的忘了自己。思及此,唐初不由得苦笑,继续道:“说来惭愧。一百多年前,我认识了姑娘。你昔时曾说,自己来自云山异境,云山异境长着成片成片的梨花,百世不凋,十分动人……”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便想来看看……所以,就去茅山修了道。如今终于可以来看看此处的梨花了。”
青槐更加疑惑了,正欲开口,后头却传来了一个男声:“远山真人,此时她还未去过一百多年前,尚不认得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模样罢。”
青槐抬起眼帘,只见修鹤朝着他们走来。大袖一挥,那清俊少年突然变成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翁,大红色的衣袍化作一身道袍,他手中的小扇亦化为一柄拂尘。
远山真人眼中愁绪更浓,叹了口气道:“是这样么……那若有朝一日姑娘认识我了,希望能送我一枝梨花。”说罢便离开了。
修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青槐说:“方才那位,本名叫唐初,字始真,道号远山,是西池国的小王子,也就是琼九在人间的那位夫君的弟弟。自少年时便沉迷修仙问道,修了一百多年,这才封了仙。”
他本想接着说下去,但恐会泄露天机,影响青槐将来的命途,便转移了话题,笑着道:“说起来,我看你近来成日待在太上宫里憋的慌,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要不要听?”这好消息原要从今天清晨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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