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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明想起那日,对方见到自己的时候摔了一跤,下朝后便去那荒废的院中看了那株枫树。后来对方让自己进凝和殿,赏茶给自己,还给了自己半块被咬过的红豆酥。这是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也是这件事,让赵清明开始怀疑李逾变了个人。再后来,对方说要去沽州,并全然交给自己去办,对自己有着莫名的信任,毫无防备之心。

若说以上这些都不能证明此人是覃牧秋,那么后面的事情便件件都能证明:对方曾抱怨自己的身体如今连长戟都拎不动,长戟正是覃牧秋的武器;在常宁军中之时,对方对军中诸人都极为熟悉;对方在沽州之时,送给自己一支玉弓,而知道自己擅使弓箭之人甚少;对方能驾驭红枫,此事连自己都做不到;对方那日无意透露,从前便认识赵端午;还有那日对方抱着那个木盒大哭……

到了万里寺,赵清明又记起来,那日对方仿佛说过,去沽州是为了救一人的性命,而那人会在沽州之战中死去。

在沽州之战死去的人是覃牧秋。

他去沽州是为了阻止“自己”的死么?

他宁愿回到常宁军做回将军,也不愿在中都做一个皇帝待在自己身边。他甚至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人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在他的心里,早已没有自己丝毫的位置了。

赵清明突然觉得胸口一痛,有些抑制不住想大哭一场。

他立在寺院门口,担心对方的伤势,恨不得飞奔进去,可又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去见对方。

万里寺还是万里寺,可是仅仅隔了数日,赵清明再次踏进去的心情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尚等见到赵清明愣了一下,随即便上前拉着对方打算吐苦水。没想到赵清明先他一步开口问道:“是何人伤了他?”

尚等一愣,道:“什么何人?端午是不是乱说话了,陛下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手臂受了伤,倒不是很重。”

赵清明闻言略微冷静了一些,又问:“陛下又不是没骑过马,好端端怎么会摔下来?”

“我也觉得纳闷,今日那马跑的是快了些,可是并没有发狂,陛下身子一歪就摔下去了。我当时就在后头,看的清清楚楚,可把我吓死了。”尚等道。

赵清明拧着眉头,没有言语。这时便见覃牧秋远远的走了过来。

“陛下。”两人同时向覃牧秋行礼。

“赵将军病好了?”覃牧秋瞥了一眼赵清明,随口问道。

“臣已痊愈。”赵清明道。

“那就好。”覃牧秋说着便朝寺外走去。尚等抢先一步去取马,赵清明跟在覃牧秋后头,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的手臂,对方伤口显然包扎过了,可衣衫上还沾着血。

到了寺院门口,覃牧秋开口道:“红枫还好吧?”

“很好。”赵清明道:“红枫是在中都长大的,这里是它的故乡,能回来,想必它也是高兴的。”

覃牧秋回头看了一眼赵清明,见他面色如常,便轻轻嗯了一声,未再言语。

回宫的路上,赵清明一直紧紧跟在对方后头,他心里想着,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让对方从马上摔下来了。李逾平日里深居简出,疏于习武,体质自然是比覃牧秋差了许多,往后还要适时的督促对方习武才是。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覃牧秋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面巾系上。赵清明一愣,没想到自己不在侧提醒,对方竟也能一直记着。

尚等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谢了恩之后便回去当值了。赵清明一路跟着覃牧秋回到凝和殿,然后便立在殿外,也不跟进去。就如同覃牧秋来之前一般,一动不动的守在那里。

只是,从前守在那里的是一具躯体,而如今守在那里的又加了一颗心。

赵清明立在同一个地方七年多,从未像今日这般欢喜满足。即便殿中那人的心里没有他,即便殿中那人的心远在千里之外,只要那人还活着,他便觉得很好。

覃牧秋有些莫名的心绪不宁,这趟去万里寺,并没有解决他心里的疑问。无云的话对他并非没有影响,只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欣然接受这个身份,他还对自己的死无法释怀。

他想知道李逾为何要杀自己,这个疑问就如同一根丝线,在他的心里越缠越紧。他如果不解开这个疑问,早晚这颗心会被勒的动弹不得。

他在书案上铺了纸,起笔画了一茎梅枝。突然想起那日那副没有画完的墨梅图,依稀记得沿济似乎在上头提了字,不知提的是什么。原本是要留给李谨题字的,也不知最后对方是否看到了那副画。

荣安在一旁磨墨,伸着脑袋看他画画,也不知是否看的明白。

“回头着立冬在殿外多置些梅,到了冬天不看梅,那还有什么乐趣?”覃牧秋道。

“冬天不看梅是没什么乐趣。”荣安道。

“胡说,冬天不看梅,也可以看雪。”覃牧秋道。

荣安笑了笑,也不回嘴。覃牧秋提着笔半晌没有落下,突然道:“去看看赵将军是否走了?若是没走让他进殿来站着,外头多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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