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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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知最近徒晏清这消极忍让的方式,让他手底下跟着的人或多或少都起了点难言的心思,只是他原以为这方知府是个通达的人,会想清楚些,没想到竟也拐进了死胡同里。
“昔日有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先生以为拾得大师如何回答的?”
贾瑾不答反问。
方知府身子微微一顿,这种佛法中的禅礼他还是略懂一二的,他当然知拾得大师是怎么答复的,“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募地,方知府睁大了双眼:“你是说?”
贾瑾没等他说,便继续道:“先生可知勾践卧薪尝胆的道理,小子以为,凡成大事者需忍其不能忍,如此方可成事!”
说完,贾瑾便没在说话,他刚才的回答即隐晦的告诉方知府他的选择,却又间接向他说明,如今四皇子的蛰伏是为了将来所成的大事。
“好好,好!倒是我想左了!你这小子……哈哈!”
方知府突然开怀大笑的表现将贾瑾吓了一跳,也将贾珠和正说话的老者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老者是白鹤书院的孔山长,同时又是方知府的授业恩师。
方知府年少得志,自是傲气非常,虽说因他伯父的事一时受挫,但很快便得了四皇子的相助,总体上日子顺风顺水。
孔山长一直就觉得他这徒弟的性子在官场上怕是会混不下去,原因无它,他的性子太过冲动,几乎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虽说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难保将来不会受人攻讦!
倒是难得看他有如此肯低头的时候。
总体上来说,这次的见面算的上是宾主尽欢,当然前提是方知府不用那种吃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贾瑾的话。
日子很快便到了院试的日子。
院试由各州府的学政官主考,凡是府试通过的童生都可以参与,院试的报名与县试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同于县试的连考五场,院试只分为正试与复试两场,两场考完,即会发出长案,在长案上的人皆录取为秀才。
因着去岁的县试,府试贾瑾一举夺下两个案首,因此这次院试,贾瑾倒是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少年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气质清扬。
耳边传来别人对他的窃窃私语,贾瑾也是面上无波,自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
不知何时,贡院的大门处已经被抬过来一面大锣鼓,一道清脆的锣鼓声,从门口处传了过来,响彻现场,同时也正式拉开了院试科考的序幕。
一众学子在听到锣鼓声后,尽皆提心吊胆起来,有几个学子的身子哆哆嗦嗦的颤栗起来,也有几个学子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时人间百态尽显!
毕竟院试不同于府试县试,三年只考两场不说,只要跨过了院试的门槛,就等于一只脚跨入了士大夫的门槛,又怎么不让这些学子心绪激动。
经过繁琐的唱保、查验身份等步骤,贾瑾这才进到了贡院中。
贾瑾整理好考棚中的环境没多久,此次主考的学政官便缓步进入考场。
院试的学政官一般都会在考生科考前巡视一圈考场,等巡视到了贾瑾这地时,领头的男子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又不动声色的往前走。
贾瑾抬头快速看了那领头之人一眼,随即便又低下了头。
领头的人身着红袍,面色威严,看着便是一个古板周正的人,倒是与前些日子所见的那位孔山长有些肖似。
肖似?莫非······
贾瑾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他忽然想起那次与方知府见面时,方知府曾大言不惭的说他若是答好了他的问题,他就必保他通过此次的院试的话。
他原以为这不过就是方知府的一时妄言,如今看那主考的学政与孔山长面容肖似,相必两人定是有什么亲缘关系,而方知府又是孔山长的关门弟子,那他与这位学政大人大人是什么关系也就不言而喻。
等巡视过考场一圈,孔学政这才进了贡院中为考官准备的房间中休息。
他才跨进房门,便见方知府已经端着茶坐在房中品茗。
“师兄可是见过那个小子了,看着可是个良材?”
孔学政见他那副样子,心下就有些来气。他这个小师弟从小就受尽他父亲和众兄弟的疼宠,便是他,虽说嘴里总是要说上他两句,但是行动上仍旧是很关照这个小师弟。
“只是看了一眼,能够看出个什么来,也不知你怎么就对他这么上心,莫不是你动了收徒的心思了?”
方知府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这才缓缓道:“那小子挺合我的心意,若是他这次过了考试,我就在宴会上亲自收这个小子做我的亲传弟子,想来那时,那小子也是不能拒绝!到时候师兄和老师可是要多看顾着些!”
孔学政原本对他投靠了四皇子的行为十分看不上眼,如今见他一副对贾瑾势在必得的无赖行为,有些没好气道:“若是那个少年人真如你说的那般是个有才的,便是你不说,我也是个惜才的!”
此时的贾瑾当然不知道房中两人的交谈,他看着眼前的试题,微微陷入了沉思。
院试的整张试卷分为三道题。
第一题,是默写《圣谕广训》中的一段文字。
这类题出卷者常是选取其中的一段句子,截掉两头,只留中间,让考生来补充完成。题型简单,通常考查的是学子对考试最基本的熟记,背诵。
这题对贾瑾并无甚难度,他只匆匆略了几眼。
第二题,是道四书文题,以四书文中的一些句子为题目,让考生作答,就如县试府试科考的内容一样,需要阐述自己的理解和认识。
这一类题目,通常有一套自己的回答模式,毕竟四书文也不过寥寥万字,对于出题者来说,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题目可出,除非如上次的方知府一般,出个截答题,要不然题目也不会很难,只是如何答得出彩,却要考生放点心思进去。
院试的第三题考的却是县试和府试都未出现过的策论题,这道题在整张试卷中难度最大,几乎就是一道题决定了此次院试的成败。
“今有河间府水患,流民四散,······既往之失,何者宜惩?将来之虞,何者当戒?”
这策论题并不是很难猜,毕竟这几个月来朝中最紧要的事情也就只有河间府的水患。
只是这题问的犀利,只问考生如何帮扶百姓摆脱当前的困境?在处理这次水患中为官者犯了哪些错误,应该如何修正?将来又应该注意哪些问题等等?
这题需让考生将实际问题与儒家经典结合起来,做一遍长文章,阐述自身的看法,这样便需要下些心思了!
这三道题目,循序渐进,彻底将一个读书人的学问考核出来,倒是与孔圣人的循序渐进这一思想十分符合,想来那学政大人必是个受儒家思想极深的官员。
如今朝廷已经发布政令减免了河间府的赋税的举措,想必大多数的考试都会往这方面写,只是贾瑾却不想写这些。
减免赋税虽然也很重要,但如何发展民生这才是其中的关键,贾瑾沉思片刻,这才缓缓动了笔。
“民生为国之重······”手中之笔,随之而动,一手清隽的馆阁体随之跃然于笔下,挥毫拨墨之间,笔下有龙蛇在飞舞。
贾瑾以一副势不可挡的架势完成了手中的策论题。
等搁下了手中的笔,贾瑾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手下的试卷字体端正,内容也看着满意,他擦擦头上的薄汗,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院试的考试就以这样一种情况落下了帷幕,等待榜单的日子里贾瑾的生活一直十分平静。反倒是贾珠也如之前的贾琏一般,一直心绪不宁,要不是有贾瑾劝慰,又时不时的与他提起在京都的贾兰,贾珠怕是要焦虑坏了!
此时院试的阅卷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孔学政看了手下阅卷官递上来的几篇文章,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不自觉的皱紧,“这什么狗屁不通的文章,陈词滥调,溢美之词,俗不可耐!”
手下前来送考卷的阅卷官擦擦头上的汗水,他们这位孔学政虽说不是孔家的嫡支,但是在孔家也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自己本身也是文采斐然,因此他说的那几张卷子基本就已经在落榜之列。
阅卷官看看手中的这一张试卷,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来到了孔学政面前。
孔学政正在皱眉,他已经阅过不下几十份的试卷,没有一份试卷如方知府讲的那般,阅之便让人心潮澎湃,有通体舒爽之感!
若是方知府说的那个少年的卷子就在刚才丢掉的那几个人,那他还是在去劝劝他那位小师弟吧!
话虽如此,孔学政再接过了阅卷官递过来的试卷时仍旧看的十分仔细!
这卷子,好,好,字字珠玑,精彩绝伦啊!
阅卷官小心的看着孔学政的神色,只是这次如先前几次的愤怒不同,孔学政越看心情越舒畅,等看到最后更是连连叫好。
“这试卷,给我拆了弥封,看看是哪家学子?”
院试因着是最后一场的缘故,誊录后试卷就不再以座号的方式填写,而是直接会将考生的籍贯姓名都写在上面,学政官若是有意想要查看学子信息可是可以的!
“大人,这学子是金陵府的贾瑾!”
发长案的这日,贾珠早早就带着贾瑾到了贡院对面的茶楼,他们到时,二楼的雅间已经坐满了人,有几人见贾瑾来还主动与他打起了招呼,贾瑾也是一一回应。
“放榜了,放榜了!”有人喊道。
茶楼上的学子一下就窸窸窣窣起来,众人无一不是屏气凝神,就等待着结果揭晓的那一刻,有几个学子已经等不及冲到了案墙的前面。
贾珠与贾瑾两人倒是看着并不着急的模样,从家里带来的几个仆人已经悉数下场,就连洛雨也没忍住,自个儿请示了贾瑾便跑了出去。
看着对面的贾珠一副淡定的模样,看着比之前的贾琏倒是好很多的样子,贾瑾有些安慰,实在是那次贾琏在贡院门口的举动让他实在是记忆犹新!
“嘶!~”
茶楼的茶水是新上的,此时正是烫口的时候,贾珠也不知什么缘故,竟是半点没有察觉,此时竟是生生被烫到了!
贾瑾:······好吧!他两个哥哥都是一样的德性!
“三爷,三爷······”洛雨一口气冲上二楼,气都还没有喘匀,就对贾瑾说道:“第一,三爷得了院试第一,这样三爷就得了三个案首了,小三元啊!”
洛雨很是为自家少爷开心,说话间更是带上了几分得意,这可是他家的少爷!
贾瑾:······感觉哥哥和洛雨都很丢脸,怎么办!
金陵是个科考人数众多的州府,即便如此,通过院试成为秀才的人数也只有五十人。
考上秀才后的簪花典礼很隆重,贾瑾他们这些新进的秀才们在约定的时间到官署大堂集合。
贾瑾身穿蓝衫头戴飞绒帽,在这群新进秀才中十分显眼,有几人低低的讨论贾瑾,他也全当没听见,对于那些过来攀谈的人,他表现亦是十分有礼。
等孔学政训过话后,便是簪花的环节,贾瑾选了一朵芙蓉花,由孔学政替他簪到了飞绒帽上,簪花礼后便是到文庙里拜谒孔夫子,又要去学宫明伦堂拜见学官,一路上很是风光,怪不得有那么多学子挤破头都想要考上功名,就是贾瑾在这时难免也有了几丝心潮澎湃!
晚上的酒宴上,贾瑾又是出了一波风头。
方知府在酒宴上亲自收了贾瑾做关门弟子,方知府开口时,贾瑾整个人都是怔忪的,直到站在他身后的秀才向他道喜时,他才回转过来。
贾瑾:······他一点都不想拜这种老奸巨猾的人为师!
方知府给贾瑾的感觉就如同林如海一般,虽说方知府为人是刚直了些,但是他竟然能够得到四皇子的青睐,那就还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想到这个师傅后面站着的孔家,贾瑾便是有诸多不爽,但还是认下了方知府做老师!
贾瑾在金陵没有多待,等参加了簪花宴后没多久,他跟贾珠便启程回了京都。
方知府对这个新收的弟子很是不舍,只是他在金陵的任期还有一年多,因此倒是不能与他们同行。
他写了一封书信,亲自交予贾瑾,让他进了京都后就去京城的孔家拜访,学业上也自会有人帮他!
贾瑾一一应下。
此时的京都正值四月,恰是一年春暖花开时。
贾珠与贾瑾到了码头时,早早就已经有贾家的仆人在那里候着。
马车缓缓行到了荣国府,贾瑾刚下马车,就见到了门口一脸笑意的贾琏。见到他来,贾琏快走两步上前道:“我们的秀才公可是回来了,哥哥瞧着你这样子可是精神了许多,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快,跟我去见老太太去,这次有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也在呢!”
贾瑾心中还在纳闷,进了贾史氏院子才知道原由。
一位身着碧绿翠烟衫,妇人髻上斜插着碧玉龙凤钗的女人正端坐在上首贾史氏的右边,贾瑾定睛一看,这人竟是多年不见的元春。
自贾瑾六岁,元春入宫后,姐弟两人已经有四年未见。
便是那次元春成婚,也因着只是个侧妃的缘故,没有能如正妃一般有三朝回门的机会。
此时两人见面,元春自是激动非常。
“瑾儿,快到姐姐这儿来!”元春唤道。
贾瑾也是十分惊喜,他小时对元春也算亲近,当日元春要入宫时,他甚至起过让元春假死的心思,对这个姐姐,他心中有着敬佩,有着怜惜,他的姐姐本应该堂堂正正的嫁给别人做那高堂大户的正妻的,没想到却是阴差阳错成了徒晏清的侧妃。
若是将来徒晏清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元春也必是要陪他入那深宫的,深宫孤寂,他真的不忍心让他姐姐今后的岁月就此被蹉跎。
缓步走到元春身前,贾瑾轻唤了一声:“姐姐可好?”
元春的眼眶莫名就是一红,她今日来时,每个人都对她恭敬有加,便是贾史氏对着她也有些谦卑。
他们问她四皇子对她是否恩宠,四皇子妃是否和善等话,却没有一个人过问她这个人如今过得如何,她是否过得喜乐安康,也就只有这个从小便与众不同的弟弟,见到她时会说这样的话。
“姐姐日子过得不错,四皇子待我也是体贴,多年不见,我的弟弟如今都这般大了!”元春感叹道。
贾史氏今日的精神头十分好,似是将之前的颓势一扫而光,她见元春唤贾瑾,连忙将一旁的宝玉叫到了身边,对着元春道:“谁说不是呢,如今宝玉和瑾儿都大了,老身看贵人在四皇子府日子也算过得不错,若是以后添个一儿半女的,那才是真正站稳了脚跟了!”
元春知贾史氏话中意思,只是儿女缘分天注定,她家爷是个冷淡的性子,在那事上也不是很上心。
她轻轻的摸了摸小腹,唉!一切便是随缘分吧!
只是对着贾史氏,元春还是轻轻颔首应下了她的话。
“听说瑾儿这次科考可是拿了个小三元,如今可是个秀才公了!”元春笑道。“他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志气的,将来可是要做状元郎的人!”贾史氏笑意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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