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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择明扑来的‘野兽’,正是霍子骥。
被捕猎者单手掐住脆弱脖颈,后背撞向坚硬树干,猎物择明至始至终没挣扎过。
将这份平静解读为惊吓过度,霍子骥施压力道,满足于手掌收紧时肌肤紧绷发烫的触感。因他知道这层皮下,是鲜活的血肉。
“说说看,你后来父亲单独呆这么长时间,都聊了些什么有意思的,嗯?”
他边问着,没浪费空闲的右手。挑开衣领,游走摸索,轻抚犹如亲密恋人间的调情。但他抽走礼物的粗暴蛮横,绝不是一位好情人该做的。
银面具翻来覆去查看,找不出猫腻,霍子骥哂笑,像磕鸡蛋拿它敲打择明的铁疙瘩。
“原来就为这?不过想想也对,”他放轻掐握力道,但不肯松手,“唉,我装在古董花瓶里的老父亲,他什么时候才懂呢?有些人的丑恶,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的。”
真是丑陋。
霍子骥心想。
眼前之人衣扣被他拨开,裸露的肩上胸口上,烧伤蜿蜒坑洼,大倒胃口。
一想到这样的人竟跟他同家,还可能与他争抢家产,他就隐隐作呕。
正如他母亲告诉他的那般,一坨由脏污尘土拼凑成的卑劣物,绝不允许与他们共存,只配被碾在脚下,任他踩踏。
凭什么,这人依靠奴仆父亲的小小救命之恩,就堂而皇之进霍家大门。
凭什么,敢与他地位同高,敢从霍昭龙那得来特殊照顾。
“您最后的话,我表示高度赞同。三少爷。”
霍子骥回神,猛然收紧手,“你什么意思?”
“由衷感叹罢了。”择明颔首示意道,“所以,您能将我的东西还给我了么。”
不反抗的猎物,非死即残,非蠢即坏。霍子骥深信这点,左手藏至身后。
当他手再出现时,那枚拇指上的顶针弹出刀片,锋利且泛着光,割破血管喉咙不成问题。
“你们还谈了什么?我能给你足够多时间回忆复述,或者你想让我把它们,浪费在听你哀嚎上。”
“为什么我要哀嚎。”
霍子骥彻底困惑,恐吓的刀片卡在半路,与人喉结近在咫尺。
“若您是出于对霍先生的关心,我并不介意对您分享我们愉快的闲谈内容。霍先生为人慷慨,答应将花房暂借我居住。仅此而已。”择明回答。
野兽像嗅到尸体恶臭,嫌弃收起獠牙。
霍子骥将人用力一推,拉开数米距离,手擦拭衣襟,嗤之以鼻。
“真不巧,那地方我也想要。不如这样,父亲说给你了,你再借给我用用吧。我发现在那里干|起来,我能更兴奋。”
对方不语,他便默认答应,将银面具往地上丢。
“记住了,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否则······我会先让你身边那个粗鄙老头不好过。他那个年纪被烧伤,应该很容易死吧?”
像顽皮孩子随口说着玩笑,霍子骥退回灌木,转眼没了踪影。
择明靠在树上,捡起面具后一动不动。
【系统Z:主人,您还好吧】
它听到对方仿佛从鼻子里哼出气。
“如果你未来告诉我,我们无礼骄纵的三少爷也是一匹坏马驹,我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能从择明口中听到批判之语,比看到霍昭龙微笑更难能可贵。
这是第一句。
系统Z默默计数。
而当他们回到花房,目睹满地狼藉后。它立马记下了第二句。
择明:“有时候我很是怀疑,三少爷是否跟戴维·菲尔丁,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花盆东倒西歪,各色花瓣落地与泥土混在一起,扦插枝干被人压断一片。唯一幸免的,只是霍昭龙存放在这的珐琅藏品。
择明怜惜扶起一株昙花,听到花房深处传来声响。
“莱恩先生。”艾文费力搬着花盆出现,满眼歉意,“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抢在你来之前把这整好的,可是······”
艾文紧张解释,语无伦次。他衣衫凌乱,嘴唇破皮还留着点血红。而那道白皙脖颈上的掐痕咬痕,根本遮不住。
【我们的坏马驹身边频繁换人,原因大概在这了】
向系统感叹,择明抽出手帕走向对方。
“你这里,流血了。”
他伸手没被躲,因此就在艾文呆愣注视下为其轻拭血渍。
他擦完后艾文才回魂匆忙接过。
“谢、谢谢,我可以自己来的,谢谢您。”
“这我会整理,我想,你现在应该更需要休息。”
艾文头垂得更低,耳朵红得滴血。此后的两小时他既不走,也不说话,默默缩在花架旁等择明收拾残局。可从他几次偷瞄,深深吸气看来,他其实很有话想说。
“先生您,是真的不能再弹琴了吗”
是出乎意料的问题,择明亦思量了片刻。
“是的。至少,是这几年不能。”
小羊羔艾文的眼睛扑闪发亮,期待追问,“这么说您还会坚持下去吗?啊,抱歉,我不是逼你或什么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真的很优秀,连我这种人都能听懂、不,不是——”
苦于怎么解释才不会产生误会打击到人,艾文最后如泄气皮球,小声道。
“我只是觉得您能有更好的成就,会有更好的生活。你的音乐,能给人带来快乐······和救赎。”
“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艾文仍低着头,苦笑着两手紧握,“实不相瞒,当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要被逼疯的时候,是您的歌声让我好像听到天堂才有的安魂曲。”
【系统Z:他说的是实话。莱特·莱恩没有琴可练,就会用哼唱曲谱诗歌代替,发现过他在偷听】
“晚安,莱恩先生。”
袒露完仿佛用尽所有勇气,艾文转身落荒而逃,但一瘸一拐,姿势不太美妙。
关于马童艾文的总结语,择明只有一句‘他已在痛苦谷底’。
而霍昭龙在第二天下午就离开庄园,据说有一批很重要的货这两天要转售,不容半点差池。且不知是否对昨晚的表现不满,这次他没带上霍子骥,令三少爷大清早开始发脾气,闭门不出。
但这些,与在迷宫花园收取回信的择明无关。
几天下来,霍子晏与他互赠画作愈发频繁勤快,有时他白天才放上纸,中午回信就到,傍晚再送去后,午夜一看又贴了新纸。
而内容也从单一图画,进化成附赠诗歌短句的插绘。
“我时常会在深夜煎熬痛呼,想要剖开胸腔,瞧一瞧是什么在折磨我不堪负重的心。”
“我拿起刀刃,却劈不下手,因我知道那是死神所任的专职。”
“当我沉睡,沉入难于启齿的黑海,我才知道是你······唔。”择明抖了抖画纸,“二少爷,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热情。”
系统Z知道他未念完的激情内容,包括画纸上用凌乱线条构建,疯狂交缠的两具躯|体,由衷补充。
【系统Z:二少爷毕竟和三少爷是亲兄弟】
择明被系统有样学样的点评逗乐,但翻到背面一看,立马收声。
‘我想见一见你,今晚,在这里’
字被涂改过很多次,由此可见对方曾多么纠结。
但与之前瑟缩封闭洞中,从不主动与人深交的霍子晏相比,现在这个大胆而狂放,热情似烈火的霍子晏,堪称脱胎换骨。
【系统Z:您会答应吗】
择明收起画纸,坐下托腮反问。
“为什么不?这是场约会。那我也该好好准备。”
这是场约会。
晚间八点,霍子晏站在镜前,第十次为自己调整领结角度。他这么对自己说着。
情形一如他初次等待回信那天,只不过他不会再自我欺骗,一味打退堂鼓,否认自己的幸运。
他已足够幸运了。
对镜面练习微笑,他无奈于自身的僵硬,索性拍打脸颊,恢复深沉阴郁的本质。
“要出发了。霍子晏。”
像士兵上战场为自己打气,他默默背诵对方写过给他的语句。那些他已倒背如流。
怎么会有如此契合他思想,理念,乃至灵魂的人?
他不止一次自问着。
那这人,又会是什么样的?
思绪不可避免绕回最初困扰他的地方。让他放慢脚步,压下热情。
是男是女,是外人还是庄园成员?对他是否有意图,又是好是坏······
问题越聚越多,霍子晏脚步蓦然沉重,心不在焉。走到同一个拐角,他竟再次止步,踌躇着不敢前进。
不受控喘气后退,下一步就是掉头就跑。深知自己脾性,霍子晏连忙拿出为自己准备的杀手锏。
一张画纸被折叠,小心包裹在丝绢中,画上赫然是那只黎明闪蝶。它一直被放在贴近他心口的衣兜,赐予他苏醒改变的魔力,也给予他此刻迈出步伐的勇气。
沉淡,阴沉的暗夜,珍珠色的圆月嵌在天空。
身披崭新深蓝外套,长发由鲜红丝带系起。霍子骥看见的背影,就如他收到的第一封画卷,像只礼物被精心装点。
双脚不受控制,他往前又走几步,并在对方回头时彻底宕机。
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佩戴银色半脸面具,靠在一排紫罗兰前。紫色,红色,蓝色,与男人手中纯白花朵交织,让人无法将这画面从脑海中挥去。
“二少爷。”
他听到对方呼唤他,声音很轻,尾音欢快上扬。一如他曾幻象过的,像是高级妓|院里舞女的一双玉手,能够优雅地拨云撩雨。
“你······莱特·莱恩?”霍子晏许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如果您不习惯,您可以继续用‘Morphoaurora’这一名字。”
莱特上前两步,鞠躬后递出见面礼——一束刚剪下的白色玫瑰。
沉默接过花,霍子晏双目瞪圆,视线挪不开这张仿佛从未看过的脸。当对方仰头感受风流时,他甚至也伸长脖子,很是滑稽。
“外面已经开始变冷,若您不介意,要跟我去我的画室坐坐么。如果那称得上是画室的话。”
莱特说完,轻轻地对他笑了。
柔若无骨的手抚|弄耳根,故意蒙住双眼嬉戏。霍子晏微笑不自知,握紧花点头。
“好,我跟你去。去哪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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