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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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千年不变的暗纹雪衣身影便负手站在栏杆之前，夜风吹来，拂动他的衣带。

没有云端仙人之感，反而让人觉得孤寂万分，只有凉风明月为伴。

他?淡淡道?：“我还当你?要躲避到几时。”

君云霄抬手挂灯笼的动作一顿，辩解着：“弟子并非躲避师尊，只是觉得……师尊……”

“我清醒得很。”明微未曾转身，依旧负手望着高空明月，仿佛还是那个孤清冷漠的破云君。“告诉我，你?当时真的是为了引我迷乱，真的是为了抓住魅魔才问那些问题的么？你?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君云霄便停在了原地，没有走过去：“不敢瞒师尊，我确实也想知道。只是……只是问出来之后，才忽然发现，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明微霍地转身，他?竟未曾束发，一头黑发散在白衣之上，眉心是掐出来的红痕，无?端叫人心生恐惧。

“不重要了？”他?一字一句慢慢地问，“你?可知我为了将话藏在心底，得花费多大力气，你?一刀刀将我心口旧痂割开，将话全都挖了出来。现在，居然同我说，不重要了？”

君云霄登时察觉不对，瞬间想要后退，可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上边笼罩着渡劫期修士的剑气，叫她只能身抵门上，不能化为无形离开。

她心头一惊，想再次逃开，便给抓住了双手，按在了门上。

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朦胧的夜色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边熊熊燃烧着什?么。他?的声音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愤怒而仇恨。

“你?敢再说一次，过往，不重要？”

渡劫期剑修一身威势，君云霄抗拒不得，不得不出声提醒：“师尊！”

“我不是你师尊！”明微失控地低吼，“你?在幻境中不是已经问得一清二楚了吗？我是神魂下凡历劫，是我记得一切！我就是萧明微！”

是你一直记在心里，爱在心尖的亡夫，萧明微！

君云霄内息奔流澎湃，试图挣脱他的手，可她一个金丹期修士，又如何能与渡劫期剑修抗衡？

那剑压如此清晰，宛如他?的怒气。君云霄试了一下，干脆放弃了，只是偏过头不愿看他?，冷静而无?奈地说：“你?不是装了好久的糊涂，我都当真了，为何偏在此时要承认？”

她还问他为什么？明微咬牙。还不是因为她与江离如此要好，还不是因为她处处帮玄冥宫主打下手，一副要继承玄冥宫的样子！

还不是那日唐静秋问她是不是要嫁给江离，她没有反驳！

她若永远是他的弟子，他?自然恪守师徒之礼，继续当他?无?情无?心的师尊。可她……可她怎能嫁给别人？

这种种话，他?不曾说出口，但内心笃定?，她必定?懂得。她那么懂萧明微，怎么会不懂他?呢？

“唉……”君云霄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今晚我来找你，不是想听你说你是谁，而是想告诉你?，我已决定暂时不回昆仑派，随明辞师叔外出历练。师尊，我想这对你对我都好。”

她要离开他?身边？

明微的眼神骤然暴怒：“我不准许！”

“你?不准我也要走，你?若是破云君，便该放徒弟出门历练。若你是萧明微……更应该明白，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明微蓦地笑了：“天上地下，你?倒试试看，本君说了不许二字后，拦不拦得住你。”

君云霄保持着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漠而冷静：“师尊，别这样，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明微眼神更为冷怒，正要开口，她忽然翻转手腕，抓住了他?的手。

她带着他?的手，缓缓地将他?的掌心按在了她的心口上。

“师尊，你?感觉到了吗？”

明微身躯一震，手指不觉痉挛。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云卿，而是孤魂君云霄。这一处，永远不会再有心跳了，只会有一个风吹就漏的洞，我不想追究这血洞是怎么来的，你?也别追究，好不好？”

明微收紧手指，抓住了她心口附近的布料，握剑的手颤抖不已，咬牙道?：“休想！不好！”

一句话说完，他?便看到君云霄的表情更无奈了。她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个月来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迷阵那一刻，再想想别的法子。哪怕抓不住魅魔也好，只要不多嘴便好。师尊啊，弟子错了，您疼爱疼爱弟子，饶了弟子吧，别再追究这件事了。”

“就当我从前说过的那般，你?是破云君，而我心里住着的是亡夫萧明微。我不愿你是萧明微，破云君，你?还是当我师尊吧。”

明微怒极反笑：“你?心里有我，却叫我不要认那是自己？”

“我心里住着你?又怎么样？”君云霄终于也恼了，“难道你?也能回应我，你?心里也有我？”

明微已失了理智，脱口而出道：“倘若我说有呢？”

“……”君云霄登时哑然，满眼惊愕地看着他?。

明微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这个拥抱，从她踏上寻仙梯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心心念念，自秘境试炼中被她躲开后日夜成魔，此刻终于得偿所愿。

“卿卿。”他?艰难地将自己的真心从层层血肉中扒出来，捧在手心里给她奉上，一字一句从肺腑里发出，都像含了血沫。“倘若我心中没有你?，为何一再被魅魔迷阵魇住？为何魇住之后，都是被你?唤醒？你?当真不明白么？”

君云霄的内息不曾温暖，便给他?这么抱着，双手悬在半空，声音依旧是那样淡漠而无?奈的。

“难道你?心里有我，我们便能相守么？倘若不能相守，这心动与深情，又要来干什?么？退一万步说，撇开师徒名分不谈，撇去昆仑剑修能不能动男女之情不说，生死始终横在我们中间。”

“不会有生死！”明微急急地脱口而出，“我已想好了，碎绮便是为你?而生的，只要你?炼出剑骨，便能成为碎绮剑灵。届时，你?便能恢复血肉之躯……”

“破云君。”君云霄打断他的话。“我说的‘生死’，不是这个。”

她轻轻一挣，便将他?的怀抱挣脱了，而后站在夜色之中，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而是，这个。”

是百年前那一剑，是她葬送的那条命，是她的死。

明微眼瞳骤然一缩，瞬间捏紧了拳头，呼吸艰难起来，好像吞下了千万枚刀/子。仿佛过了万年那么长，他?才涩声说：“我，卿卿，我可以偿还。”

君云霄只是笑了笑，语气依旧是无奈的：“别了。”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你?不要么？”

“你?能偿还什?么呢？”君云霄反问道，“你?不过就是想要哭一哭，说一句伤心，便要我原谅你?，回到你身边，继续疼你爱你而已。明微啊，可谁来疼爱我呢？我想要的，你?已经不给了，还说什么偿还呀？”

他?没有不给！明微先是本能地反驳，而后才想到——

她想要的，是离开。

“明微。”君云霄站在黑夜之中，缓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倘若我想要的，偏叫你痛苦不已，你?该怎么办呢？”

破云君沉默许久，终于，颤抖着，痉挛着，放开了手。

“好。”

你?想要，我便给你?。

——

三日后，昆仑派同玄冥宫告辞，游历弟子由破云君带领，回归门派。

只有君云霄一人，加入了明辞剑君队伍中，开始了漫漫追拿魔修，斩妖除魔的磨炼之旅。

昆仑派上下先时还松了口气，想着君云霄与明辞剑君的关系转好，是不是表示停云居与戒律峰关心也改善了。但渐渐地，他?们才发现了不对劲。

君云霄虽游历在外，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门派，她会给唐静秋带灵草灵药，给静溪带法宝，给静山带矿石铸造材料。也会找守贞说笑，跟守瑾汇报外出遇到的事，哪里有魔修的行踪。

但，她不再回停云居。

穆清洲后知后觉，扭头问道：“明微，你?同云霄吵架了？她怎么好像……在躲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