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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照君微微诧异,随即欠身一福,坦然道:“原来是苏公子,可否让我瞧一瞧那尸体?”

苏扬似乎对她的直言感到惊讶,怔了片刻,方才道:“这尸体的模样有些瘆人,到时可别吓着姑娘。”

楚照君轻轻颔首,云髻上的碧玉钗玲玲摇晃,发出聒碎而不安分的响动之声,“那是自然。”

她转首随苏扬来到屏风后,并未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到几分,更多的是一种蜿蜒而上的疑惑。尸体上并无一丝血迹,四周碍眼的物件摆设也被清理而去。她四下打量几眼,不觉蹙眉道:“为何没有血迹?”

苏扬摆手,无奈道:“他们嫌这样有失死者仪态,清理掉了。”

楚照君自知如何,也不过问了。她沉思片刻,作势去查看死者瞳孔,却一把被苏扬拦住。他的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触碰到楚照君肌肤的那一瞬竟有些如玉般的凉润。他自知失态,沉声道:“抱歉。”

楚照君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以恬淡一笑来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

苏扬道:“我已经查看过了,死亡时间为两个时辰。不必劳烦姑娘干这种晦气之事。”

分明是夏夜,阁内却幽幽泛着一种难以消散的微凉。屏风后的点蓝祥瑞奉香鼎炉中徐徐绕上青烟,不时发出令人心惊的“噼啪”之声,越发衬得房中静寂若一痕秋水。

楚照君向屏风后探了探身,问道:“这尸体是谁发现的?”

众人一阵默然,唯有沈婧雅一人有些胆怯地向前挪了两步,极是为难道:“是……是我。”

一时间房中聒噪不已,人们纷纷以鄙夷或是惶恐的神色望向沈婧雅。她一时畏惧地向后退了退,不安的神色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倒是沈思墨打圆场道:“婧雅是我座下的门生。凭我对她的了解,绝不会做出此事。”

楚照君朗然道:“婧雅姑娘只是发现了尸体,没有任何证据可指控她是凶手。”

沈婧雅眉心一松,却还是有些怯怯的,垂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苏扬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

沈婧雅抿着嘴唇,声如细蚊,“我……我是半个时辰前发现的。我,我当时听到响动,就……就进屋查看。结果,结果就……”她支吾着说不下去。

如此寥寥几语,众人皆是默然。楚照君心头却有浓重的疑云翻然而起,细细将那种繁复的心绪辨来,竟是一种密小的恐惧。她与苏扬四目相对,才发觉两人的神色皆是惶惑。

她的眉目间有沉沉的不解,“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吗?”

苏扬的眼神是坚决的笃定,却缓缓被一层迷茫的阴翳覆盖,“从瞳孔的涣散程度来看,他的确死了两个时辰了。”

楚照君继续问道:“婧雅姑娘,你说听见响动,可知道那是何物吗?”

沈婧雅颤着声音道:“是……是一个琉璃花瓶。”

琉璃花瓶?楚照君四下寻找着,却未曾见过沈婧雅描述中的琉璃花瓶,却见尸体右侧有一滩暗沉的水渍。触手潮湿,仿佛是水。

苏扬也立即察觉到了锦缎上的水迹,思索道:“当时琉璃花瓶的碎片就是在这个位置。”

楚照君似乎料想到了什么,却有着沉重的思绪迫使她打断。静默间,却见门外一名武仆急匆匆冲进来,慌张道:“不好了!藏兵阁里的匕首失窃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楚照君皱眉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灼热坚定,语气不容滞缓,“苏扬,你比我熟悉,藏兵阁旁边有什么建筑吗?”

苏扬思忖片刻,方才道:“藏兵阁不远处便是冰窖了。只不过冰窖往日都是上了锁的,只有武夫可进。不过……”他的声音逐渐有些飘渺,恍若身处幻境一般,“若是想进冰窖,也可从藏兵阁的暗室进入。但藏兵阁往日戒备森严,想进密室也实属不易,所以平日里无人会去。”

楚照君细细琢磨着他的一字一句,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会不会是凶手借盗窃兵器的假象,去冰窖取了冰。又在这里设了局,冰块融化后,花瓶就会掉落,以此发出响动。”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惊了,有浑然不觉的冷,弥漫上心头。眼前的迷雾经年不散,如不可攀登之山。身旁阴翳久久不绝,若不能逾越之海。原来身旁的危险这么多,她竟是浑然未觉。

苏扬的神色有一瞬的诧异,“既然用冰,为何要去冰窖大费周章取冰?”

楚照君的眼神缓缓变得坚定而沉稳,“那就是,行凶之人不会灵力,只是个婢女武夫之类的人。”

苏扬撇了一眼那尸体,神色稍有缓和,“这倒是说得过去。”

楚照君俯下身子,以低柔的姿势查看尸体颈处伤痕。她随口问道:“你方才都查完了?”

苏扬摇了摇头,白色衣带翩然而起,为他增加了一抹如玉般的俊美,“没有。”

楚照君翻了翻尸体的脖颈,突然神色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翻起尸体的脖颈处,仔细查看,旋即在光线明亮处查看,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楚照君并不言语,伸出纤纤十指,转头对苏扬道:“你瞧。”

苏扬顾不上男女之别,掰开她的手指细细观察,良久,他低声道:“这是脂油。沧淼武夫手上往往都会蘸取一些。”

楚照君垂眸,柔和的声音在阁中有些不大真实,“凶手未必是武夫。苏公子可愿与我做一出戏吗?”

苏扬的眉宇间尽是不解,俊美的侧颜染上了一层阴郁之气,“你这是何意?”

楚照君笑笑,笑影儿却未曾漫到眼睛里,“你且看着就是。”说罢,又吩咐婢女准备好所需的清水与木桶,此外,再不言语。

她见诸事皆妥后,便乖觉地退回风洛晨身边,将唇上的一缕喜色化为了淡然的笑意。

风洛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景象,侧首问道:“你这可是要仿照书上的做?”

楚照君点点头,却把窃喜的神色悄悄隐住。所谓此事,便是将清水置放在木桶中,侍婢家仆一律在清水中浣手。沧淼武夫所用的脂油极难消退,在水中浣洗便可显出浮油。楚照君与苏扬检查过后发现,死者脖颈上的脂油细腻柔滑,倒是不似寻常武夫手上那般粗糙油腻,苏扬断言,约莫是个不常干粗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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