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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过后,南临县云氏铁矿的事?也有了消息。

两座云氏铁矿,总共暴毙二十六人,其中十五个云氏私奴,十一个周边的平民。

上任南临县县令给出的结论是云氏矿场苛待乌面奴,还屡次动以私刑,不?给乌面奴饭吃又逼迫他们日?夜劳作,才至于乌面奴大规模累死。

穆清快马加鞭的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调查此事?。想要找乌面奴埋尸的地方,叫仵作重?新验尸,却发现前任南临县县令竟然叫人将暴毙的乌面奴都丢去了乱葬岗。

好在期间间隔的时?间尚且不?长,穆清有心之?下,仍旧能找到那些乌面奴已经半腐烂的尸体?。

由于尸体?已经半腐烂,这些乌面奴是否被鞭打虐待过无从考究,仵作却在乌面奴的骨头?上发现了剧毒。结合乌面奴家人的供词和其他证据,穆清推翻了前南临县县令的结案,重?新写了份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咸阳。

宋佩瑜也时?刻留意着这件案子,刚收到前南临县县令的结案折子送到刑部的消息,就借口重?奕对这件案子很感兴趣,专门让刑部将这件案子的记录送到东宫。

宋佩瑜轻而易举的在文书上找到了一堆含糊其辞且有漏洞的地方圈起来,让刑部重?新整理记录再送到东宫,然后再找漏洞周而复始的拖延时?间。

偏生宋佩瑜每次找到的漏洞都能站得住脚。

刑部无奈之?下只能屡次重?新记录。还没?来得及将上任南临县县令送来的结案折子定死,穆清的第二份折子就到了。

朝堂为此事?争执了几日?,最终还是以穆清的折子结案。

可?怜前南临县县令刚高升门下给事?中没?几天,就被贬到了刑部做主事?。虽然还是正六品,和他做县令的时?候相比官阶没?差别,手中的实权却一落千丈。

云氏被永和帝下旨申斥,罚了两万两白银,手中的两座铁矿却是如愿留下了。

云沉马上带着两座矿产的详细图册来东宫求见,要按照之?前的承诺,将其中一座矿产送与重?奕。

宋佩瑜以新故事?为代价,让重?奕勉为其难的亲自?见了云沉一面,期间除了‘起来’和‘嗯’,就没?说过第三个字。

宋佩瑜早就习惯了将重?奕的混子行为,按照早就设想好的主意,并没?有要云氏的铁矿,而是让云氏每年?将两座铁矿开采出来的四成?矿石送给东宫。

云沉闻言面露迟疑,越过宋佩瑜看向重?奕。

永远失去一座铁矿,和两座铁矿四成?矿石的损失,对云氏来说从每年?的收入影响上来看差别不?大,其中的意义却天差地别,他当然更?倾向于将两座铁矿都握在手中。

但宋佩瑜提出要从东宫派人去云氏的两座铁矿,防止云氏谎报产量,却是踩在了云沉的底线之?内。

如此一来,云氏铁矿在东宫面前如同透明,绑定的比当初和穆氏还要深。

宫中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嫔妃,若是将来又有小皇子诞生......

重?奕感受到云沉的目光后,转过头?来静静的和云沉对视,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须臾后,云沉低下头?,“南临云氏定会为殿下打理好那两座铁矿,绝不?会再让铁矿发生意外?。”

还要再劝的宋佩瑜默默闭上嘴,转头?打量重?奕面无表情的脸。

重?奕换了个姿势,以手杵着脸颊,懒洋洋的道,“赏”

云沉喜形于色,“谢殿下!”

当日?离宫之?前,宋佩瑜听说穆侍中在勤政殿办公时?,不?小心摔坏了个永和帝赏赐的茶盏。

宋佩瑜四处托人寻了许多?史书,不?仅自?己研读,还要拿到东宫和重?奕共赏。

重?奕不?看也没?关系,宋佩瑜每天读书的时?候就去找重?奕,他自?己看的同时?正好也念给重?奕听。

许是宋佩瑜讲故事?确实有一套,或者声音委实长在了重?奕的审美点上。重?奕竟然没?让人将宋佩瑜丢出去,默认了宋佩瑜定时?定点去叨扰他。

等宋佩瑜将两大箱子关于历朝历代詹事?府的书籍都研读完了,时?间即将迈入了五月。距离当初永和帝圣旨上定下的三月之?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以宋佩瑜的研究,詹事?府由正三品詹事?为主,正四品副詹事?为辅,主要由左春坊、右春坊组成?。

有实权的詹事?府,能堪比小朝堂。

左春坊如同门下省,主管传令和礼仪。其下设司经、典膳、药藏、内直、典设和宫门六局,负责宫中事?物,包括膳食、医药、衣服、玉玺和东宫各门。

右春坊可?比中书省,主管朝臣召见、整理文书。其下有家令寺、率更?寺和仆寺三寺,分别负责饮食仓储、宗族礼乐刑罚、车骑仪仗。

这是普通皇子甚至是有封号的亲王,永远都得不?到的气派。

查阅资料用了两个月,罗列詹事?府的官位却只用了宋佩瑜半个时?辰。

他将拟定好的官位递给身侧的重?奕看,“殿下以为如何?”

重?奕随意瞥了眼,“嗯”

宋佩瑜也不?在意重?奕的敷衍,继续问道,“陛下可?曾与殿下透露过,折子通过后,詹事?府的官员会从何处分配来?”

重?奕正专心与白瓷碗里的小樱桃做斗争,闻言只分得出功夫摇了摇头?。

宋佩瑜见重?奕吃的香甜,将写满字迹的宣纸压在桌上的猛虎摆件下,去拿另一碗尚未动过的小樱桃,边吃边说,“不?如我直接在上面列下推荐人选?”

话音刚落,宋佩瑜就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是不?了,想来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而且折子还要经过三省,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去,万一对东宫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折子递上去能不?能顺利通过,我这几日?听说盛贵妃有意求陛下让盛泰然入朝。按照穆大哥和景明他们的旧例,陛下若是同意了,盛泰然恐怕也是从五品官开始。”宋佩瑜说到这里停了下,将嘴里的樱桃核吐到小碗里,侧头?去看压在猛虎下的宣纸,目光快速捕捉到相应的官职,“说不?定直接安排在了詹事?府,或许会是正五品的左庶子、右庶子。”

“殿下觉得呢?”宋佩瑜侧头?看向重?奕。

重?奕已经将满满一碗的小樱桃变成?了樱桃核,听见宋佩瑜的问话也转过头?来,挑起半边眉毛,“盛泰然是哪个?”

宋佩瑜手中的瓷勺敲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语气拉长,面容却很认真,“殿下,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重?奕却仍旧满脸茫然,语气带着不?满,“我从来不?开玩笑。”

宋佩瑜这才知道,重?奕竟然从来都没?分清柏杨和盛泰然谁是谁,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

如果不?是宋佩瑜特意和重?奕提起盛泰然,还念叨了这么久,重?奕仍旧不?会好奇学堂里没?被他记住名字的同学如何称呼。

好在重?奕记性绝佳,也不?脸盲,宋佩瑜只要稍作形容,重?奕就能将他们的名字和相应的模样?对上。

宋佩瑜却难免因此升起好奇,“殿下记得魏致远是谁吗?”

“记得”重?奕嘴角扬起抹嘲讽的痕迹,“每次青鸾在的时?候,他都吵闹的很。”

宋佩瑜没?想到重?奕竟然会对魏致远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试探道,“也许魏致远是想吸引惠阳县主的目光,而不?是大公主。”

重?奕冷漠的眉眼缓和的些许,望向宋佩瑜的目光甚至隐约有赞赏,“那最好。”

宋佩瑜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落下了些,顺势打趣了重?奕一句,“若是大公主知晓殿下如此关心她,不?知道要怎么高兴呢。”

肃王并非只有大公主一个女儿,王府里还有几个庶女,在府上却只能含糊的称呼一声姑娘,也许出嫁的时?候会有个县主或者郡主的封号,如大公主似的尊荣却无法奢望。

宋佩瑜却听说大公主对几个不?同母的姐妹还算和善,曾有贵女公然羞辱大公主的庶妹被大公主撞见,被罚在烈日?下站了半个时?辰。

这点惩罚倒是不?算什么,主要是让那贵女失了脸面,好久都没?好意思再在外?面走动。

然而宋佩瑜能肯定,大公主对庶妹的友爱,绝对比不?上对重?奕这个隔房堂兄的万分之?一。

别人家大多?都是哥哥让着妹妹,看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想着给妹妹送去看个新鲜。

大公主却不?同,肃王府见天儿的往东宫送东西?,肃王和大公主父女两个像是想将王府库房都搬到东宫似的。

偏生重?奕是个狗脾气,从来都不?肯主动给大公主半点回应。偶尔宋佩瑜看不?下去眼,以东宫的名义给大公主送些稀奇的小玩意,重?奕也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弄得宋佩瑜始终觉得大公主满腔对兄长的热忱都错付了,却没?想到重?奕竟然会默默注意到魏致远在大公主在时?表现的有所不?同,这样?的小细节。

重?奕对宋佩瑜的话毫无动容,勉为其难的‘嗯’了声。

宋佩瑜无奈的耸了下肩膀,继续和剩下的大半碗小樱桃奋斗,嘴边念叨的话题也又扯回了詹事?府上。

两人说着闲话,或者说一个人单方面说,另外?一个人不?知道在没?在听,全程没?有感情的‘嗯’、‘啊’应声,场面却和谐的很。

起码安公公老?远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就觉得心情转好。原本紧绷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走到宋佩瑜和重?奕身边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慈祥。

安公公在凉亭外?与二人搭话,“殿下,宋大人。”

两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安公公,重?奕手指着装着樱桃核的碗,黑白分明的左右眼写着‘还要’两个大字。宋佩瑜则对安公公招手,“公公快进来,外?面晒得慌。”

安公公摇了摇头?,面上浮现难色,轻声道,“老?奴与你们说两句话,就要去给殿下收拾行李。”

宋佩瑜诧异的挑起眉毛,“收拾行李做什么?”

这个时?节既不?能去狩猎,又还没?到避暑的时?候。

安公公笑眯眯的看着重?奕,“殿下是五月初六的生辰,如今殿下还没?及冠,就算留在宫中生辰也不?宜大办。陛下开恩,特意放殿下去庄子上过生辰,还特意点了学堂里的同学们陪着殿下一起去。”

“你也是五月初六生辰?”宋佩瑜转头?去看重?奕。

安公公闻言脸色一僵,正要说话,反应却快不?过重?奕。

重?奕的声音已经响起,“不?是,是五月初五。”

“殿下您记错了,您就是五月初六的生辰!”安公公气得直捂脑壳,看向重?奕的目光充满了无奈。

宋佩瑜连忙安抚安公公,“五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恰好我也是五月初六的生辰,只是与殿下不?是同年?。”

他比重?奕小一岁。

重?奕不?再与这两个人计较他究竟是哪天生辰,忽然目光如电的看向安公公,“勤政殿怎么了?”

“没?......”安公公扬起个无奈的笑,知道迟早瞒不?过重?奕,又生怕重?奕多?想,轻描淡写的道,“勤政殿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是后宫的林德妃有喜了”

宋佩瑜下意识的去看重?奕的脸色,发现重?奕的脸色果然不?同于往常,想要开口安慰,却少见的不?知道说什么。

“唔”重?奕点了下头?,对安公公道,“你去收拾行李吧,收拾好了就出宫。”

安公公闻言更?担心了,对宋佩瑜使?了好几个眼色,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宋佩瑜想了想,离重?奕近了点,低声道,“我也是五月初五的生辰。”

“我姨娘身子弱又是难产,恰逢我家那时?候的光景也不?好,我又是在这么个不?吉利的日?子里出生,产婆和大夫都觉得我和我姨娘活不?成?了。”想起刚穿越来这个世界时?的狼狈,宋佩瑜忍不?住苦笑,“恰逢大哥幼子夭折,大嫂不?堪打击出现轻微的臆症,非说我是她的幺儿,将我抱去了大房。大哥觉得五月初五不?吉利,就对外?说我是五月初六的生辰。”

重?奕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怎么可?能?”宋佩瑜笑出声来,“谁生来就能记事?,这都是我长大后,母亲和姨娘当成?故事?讲给我听,我才知道原来我小时?候还有过这道艰险。”

宋佩瑜说完这句话,发现重?奕望着他的目光越发奇怪。

阳光过于充足,以至于将重?奕乌黑的眼睛都照成?了浅淡的颜色,如今这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宋佩瑜突然有种不?知道该往哪看的狼狈感,下意识的躲开了重?奕的目光,将视线放在重?奕眼角的泪痣上。

重?奕却主动转头?,再次盯上了宋佩瑜的眼睛,“你说你不?记得刚出生的事??”

宋佩瑜张嘴就要答话,却莫名有种张不?开嘴的感觉,最后只能呐呐点头?,起身就要走,匆忙找了个借口敷衍,“臣也要回府收拾行李。”

却被抓住了手腕。

宋佩瑜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重?奕。

重?奕抬起另一只手,对宋佩瑜勾了下手指,“我也告诉你个秘密。”

宋佩瑜警惕的睁圆眼睛,虽然这个角度让他看不?清重?奕的表情,但本能让他觉得这样?的重?奕非常陌生且危险。

他试探性的扯了下手腕,轻而易举的将手抽了出来。

宋佩瑜愣了下,在原地站了良久,终究没?能抵抗住好奇心,主动弯腰将耳朵贴向重?奕。

重?奕视线放在宋佩瑜上下翻飞的眼睫上,语气中带着诡异的笑意,“父皇不?会再有除了我之?外?的孩子,他自?己知道。”

宋佩瑜直接傻掉了,呆愣愣的转头?去看重?奕的表情。

为什么重?奕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却如此难以理解?

所以永和帝急三火四的将重?奕打发出宫,不?是有了幼子就不?稀罕重?奕了,也不?是防备重?奕嫉妒心起会对尚未出生的孩子动手,而是觉得丢人?

宋佩瑜觉得他就像是明明知道不?该去玩毛线团却控制不?住爪子欠的猫,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被凌乱的毛线完全包围,彻底没?了撤退的余地。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秘密!

但愿林德妃只是假孕争宠,不?然帝王一怒......

呵,祝她好运。

等宋佩瑜回过神的时?候,重?奕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边吃果子边半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宋佩瑜重?新坐下,反正秘密只有知道和不?知道,不?会存在知道多?少。他往重?奕的方向歪了歪,几不?可?见的动了下嘴唇,“陛下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件事??”

重?奕啃了口果子,“忘了”

“那陛下是为何?”宋佩瑜轻咳了一声,到底是没?勇气将这句话说完。

这次重?奕回答的很痛快,“战场受伤、命悬一线、虎狼之?药。”

宋佩瑜在心头?过了遍这句话,诧异道,“那知道这件事?的人岂不?是很多??”

“嗯”重?奕完全没?有列举都有谁知道这件事?的意思。

宋佩瑜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这里突然变得结实了一点。

重?奕将宋佩瑜难得的蠢样?子尽收眼底,嗤笑道,“你不?是要回府收拾行李?”

宋佩瑜摆了摆手,精疲力尽的窝在另一个软塌上,“我直接与殿下去庄子,让金宝回家收拾行李再送去庄子就行。”

安公公的办事?效率非常快,没?到一个时?辰,东宫外?就停了一排的马车,只等重?奕和宋佩瑜上车,就能直奔庄子。

出了东宫大门,安公公忍不?住提醒重?奕,“殿下走之?前不?去给陛下请安吗?”

重?奕望了眼一墙之?隔的勤政殿,“不?必。”

安公公还要再劝,却被宋佩瑜恰到好处的岔开了话题,等到安公公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坐着马车出了咸阳。

永和帝给重?奕安排的庄子在距离咸阳五百里的地方,他们中午从东宫出发,直到太阳落山才到庄子。说是庄子,其实是旧日?的行宫,只是已经破落的不?成?样?子,再叫行宫未免过于牵强,才被称作庄子,却比普通庄子宽敞精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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