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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两个月的期待落空让陈蒙脑子都空白了一瞬,然后怒急攻心,举起手就要将盒子砸出去。

当归连忙跪下抱住陈蒙的腿,“公子!盛二爷说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黄芪见状也?不敢再站着,无声跪在陈蒙另一边。

“我要的东西?”陈蒙气得?声音都走调了,“我要的是香皂!他给我的是什么?!”

没等两个吓得?不停磕头的小厮说话?,门口突然传来让陈蒙背脊发凉的声音,“毛毛躁躁的样子像什么话??哪有通判府公子的气派。”

陈蒙如同?听见猫叫的老鼠般,瞬间安静了下来,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父亲。”同?时将利刃般的目光投向陈通判身后的刘理。

他爹向来不管他院子里的动静,定是这刘姓老贼告密。

刘理如同?沉默的大树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陈通判身后,丝毫不理会陈蒙。

陈通判却看不惯陈蒙当着他的面就敢恐吓他心腹的行为,怒斥道,“别看你?刘叔!你?院子里的动静都要将房瓦掀了,你?当我是聋子吗?”

陈蒙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儿子不敢”

陈蒙怂了,陈通判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更膈应,兴意阑珊的摆了摆手,越过陈蒙在椅子上坐下,“我听说青玉巷盛宅给你?送了东西,东西呢?”

陈蒙委屈的瘪了瘪嘴,还说没关注他院子里的情况,当归和黄芪明明前?脚刚进门,脚底板都没踩热乎呢。

因着心里有气,陈蒙的态度也?不太好,将手中没来得?及扔出去的木盒‘哐’得?放在陈通判面前?的桌子上,“这呢!”

陈通判面色如常的将乌黑的药丸子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发现乌黑的药丸子对着光时边缘竟然是偏透明的模样,加上绝对不会出现在药丸子上的滑腻手感,陈通判得?出结论,“不是药丸。”

“什么?”正等着看陈通判出丑的陈蒙瞪大眼睛,急了,“不是药丸是什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陈通判又被气得?够呛,转头就将气撒在了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身上,厉声道,“没听见公子问话??”

当归和黄芪立刻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脑门都青紫了,才哆哆嗦嗦的开口,“盛二爷说这就是他仿造芬芳庭香皂做出的东西。”

此言一出,陈通判和陈蒙眼睛同?时瞪大,满脸呆滞的望向‘药丸子’。

“什么玩意?”陈蒙掏了掏耳朵。

当归又磕了个头,几乎要被吓哭了,却不敢不回答陈蒙的问题,“这就是盛二爷仿照芬芳庭香皂做出的东西,一共得?了十二丸,他自己?留了五丸,给大公子送来七丸。”

陈蒙一脚踹在当归的背上,脸上闪过浓浓的尴尬,“狗奴才,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当归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也?不敢说是陈蒙没给他机会,只?能再给陈蒙磕头。

好在陈蒙的注意力全都被‘药丸子’吸引走了,根本就没心思惩罚当归。

陈通判回头给了管家一个眼色。

管家无声行了个礼,小跑着退出陈蒙的院子,往陈通判的书房去了。

陈通判将‘药丸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皱起眉毛。

半点都没有香皂的芬芳,就是中药的味道,还夹杂着焦糊味。

陈蒙见到陈通判的动作?,也?学着陈通判去闻‘药丸子’的味道。

他没有陈通判的好定力,知道这些‘药丸子’就是盛誉给他的香皂后,脸上的纠结气馁就没消失过。闻到‘药丸子’的味道后,更是连假笑都维持不下去,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废物!”

原本以为被人?戏耍的恼怒却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管家很快去而复返,路过还跪在地?上的当归和黄芪时,一人?赏了一脚,示意两个人?滚出去守门。

两人?如蒙大赦,抖着腿退到了院子外。

管家先?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在装‘药丸子’的木盒边,又亲自去打了两盆清水来。

陈通判打开管家拿来的盒子。

如果宋佩瑜在这里,就会马上认出来,盒子里装着的半块香皂正是出自他的芬芳庭,香皂背面的印记还是他亲自设计的。

不同?于毛毛躁躁的陈蒙,陈通判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他先?抽出袖子里的手帕铺在桌子上,然后依次将半块香皂和一枚‘药丸子’摆放在手绢上。

芬芳庭的香皂都是成年女子的手掌大,‘药丸子’却只?有成年人?大拇指指节大小,就算是放在半块香皂旁边,也?显得?小家子气。

更不用说芬芳庭的香皂还色彩鲜艳明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药丸子’却乌漆嘛黑,第一眼看去与真?正的药丸子几乎没有区别,不然陈蒙也?不会认错。而且‘药丸子’的味道也?一言难尽,虽然还算不上难以忍受,与芬芳庭的香皂相比却差的太远了。

陈通判先?用香皂洗了次手,将手擦干后,又用另一盆清水和‘药丸子’重新洗手。

洗过两次手的陈通判让管家去换两盆清水来,让陈蒙也?按照他刚才的步骤洗手。

陈蒙百般不愿的做了,却全程沮丧个脸。

在他看来盛誉虽然拿出了结果,但是失败了。

这个结果对陈蒙来说尚且能接受,却不会好受。

“说说有什么感觉?”陈通判放下茶盏,正色看向陈蒙。

陈蒙没感觉,但他不敢说。

他稍稍犹豫了下,习惯性搓鼻子的时候突然愣住,看向格外干净的手心,“洗手之后居然变好闻了?”

清淡的药香味,起码比‘药丸子’本身的味道好闻。

陈通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陈蒙也?没更高的期盼了,指着两盆陈蒙洗过手的水道,“除了外表比不上,盛誉做出的......”陈通判犹豫了下,才继续道,“盛誉做出的香皂也?能达到芬芳庭香皂的效果,如果比芬芳庭的价格便宜,还是能卖出去。”

芬芳庭最便宜的是肥皂,五钱银子一块。

最便宜的香皂,一两银子一块。

这是芬芳庭的价格,却不是咸阳之外的地?方能有的价格。

比如陈通判手中的半块香皂,就是从赵国换来的,花费了十两银子,还是他手下的人?与卖香皂的游商熟悉才能买到。

陈通判认为,这些‘药丸子’拿出去后,至少能以二两银子一颗的价格出售,还是直接大批量卖给游商。

自从在刘理那里听到了陈蒙在青玉巷盛宅的经历后,陈通判就始终关注着这件事,也?正是为此,才特意花大价钱买了半块香皂回来。

因此这些时日从通判府送去了青玉巷盛宅多少东西,陈通判比陈蒙本人?还要清楚。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青玉巷盛宅消耗的药材全都加起来,还没到百两银子。这次盛誉一口气就能做出十二颗‘药丸子’出来,按照二两银子一颗售卖的话?,瞬间就回了四分?之一的本。

一本万利,不过如此。

陈通判将这些道理掰碎了,仔细讲给陈蒙听。

陈蒙原本沮丧的脸色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尤其是听到陈通判与他算的银子后,再看向剩下的‘药丸子’时,目光已经截然不同?。

“可盛誉是世?家子,他们向来将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会愿意将‘药丸子’的配方交出来吗?”陈蒙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厉色。

他是想与盛氏兄弟,与盛誉结交没错。

但若是和巨大的利益相比,盛氏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陈通判抬手拍在陈蒙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慈和宽厚,“为什么要让他将方子交出来呢?”

傻孩子,你?只?要让他知道,只?有能源源不断的拿出‘药丸子’来,他们兄弟才能在祁镇安稳的生活,他自然会主?动献上。

而且这个盛誉既然能研究出‘药丸子’,就总有一天能研究出不比香皂差的东西,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过于可惜。

上位者,恩威并施才是正确的手段。

他有的是办法,让盛氏兄弟心甘情愿的为通判府提供‘药丸子’,还要对通判府感恩戴德。

宋佩瑜对陈通判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正在重奕的房间里挥笔泼墨,做下个阶段的计划。

从在梨花村落脚开始,宋佩瑜就有了做阶段性计划的习惯。

若是他们没在华山遭遇刺杀,依照他原本计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了咸阳,开始大力支持赵国的修路事业。

如今身在祁镇,虽然没有路修,却可以想想卖琉璃和香皂的事。

至于为什么会在重奕的房间里,当然是因为重奕的耳朵好使,只?要有人?走到门外,无论是谁,重奕都能听见,而且能听脚步声认人?。

宋佩瑜现在思考需要保密的事情时,都是在重奕的房间里。

久而久之,他每天除了在厨房折腾药材就是在重奕的房间里,除非是要睡觉,否则绝对不会回自己?的房间。

弄得?不明真?相的白素和白芷还感叹过宋佩瑜和重奕兄弟情深。

恰好吕纪和就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烦死人?了。

也?许是给重奕讲故事习惯了,宋佩瑜思考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念叨给重奕听。

虽然重奕大多数时间都不会给宋佩瑜回应,但偶尔有回应的时候,往往一针见血。

简而言之,就是毫不留情的戳破宋佩瑜的幻想,告诉宋佩瑜绝对不可能。

比如此时,宋佩瑜怎么做计划,都觉得?在三不管地?带卖香皂和琉璃的风险太大。不仅他要面临的风险大,买他货物的人?要面临的风险也?很大。

首先?是买他货物的人?,三不管地?带的土匪太多了,不光是祁镇,其他地?方的土匪也?大多都抱着一锤子买卖的心思。只?不过其他地?方土匪做的没有祁镇土匪狠绝,但对商人?来说,还是不能承受的打击。

他的风险同?样很大,依照在咸阳的情况,他的香皂和琉璃肯定不愁卖,甚至会在短时间内打出自己?的名声。

如此一来就很难保证附近的某个国家不会见利眼红,做出不要脸的事,假装土匪来抢劫他。

只?是损失了金钱好说,若是损失了掌握关键信息的匠人?,宋佩瑜能心疼死。

当初宋佩瑜升起想法,要在三不管地?带卖香皂和琉璃,打的就是想要出名的主?意。

他不光是要从某个国家挣钱,而是想从所有国家挣钱。

但最开始的时候,第一批客人?肯定是来自周边的国家,最有可能的就是梁州双王、卫国、黎国和燕国。

将售卖香皂和琉璃的地?方设在赵国国境之外,会打消买家的许多顾虑,尤其是燕国的买家。

宋佩瑜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要是能在三不管地?区建城就好了。”

没有天险就人?造要塞,只?要香皂和琉璃的名头能打出去,后面的事就都容易了。

古话?说万事开头难,果然诚不欺我。

正无聊到给黑白画填色的重奕闻言,眼皮都没抬,就戳破了宋佩瑜的想象,“不可能建城。”

宋佩瑜抬头,用手托着脸,目光定定的望着重奕。

本不想再多说的重奕,鬼使神差的补充了几句话?,“建城的周期太长?,风险也?大,还会有人?来捣乱。”

其他国家不会允许有人?在三不管地?区建城。

宋佩瑜当然明白重奕话?中的意思,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满是不甘心的嘟囔,“人?总是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要是曾镇那边真?为争夺金矿打的不可开交,说不定赵国就能抓住机会偷偷建城。

毕竟有了红砖和水泥后,建城的速度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只?要给他三个月,宋佩瑜就有信心平地?建起一座能称为要塞的城池。

宋佩瑜又在纸上涂涂画画许久,终于想到了一套异想天开又有可能的方案。

仔细记下纸上的内容后,宋佩瑜将纸拍到重奕面前?,言简意赅,“记下来。”

重奕放下蘸着彩墨的毛笔,没什么脾气的去看白纸上的内容。

宋佩瑜见状,眼中闪过满意。

既不浪费重奕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能让这些事在重奕心中留下痕迹。

长?此以往,他就不信重奕一点都不会发生变化?。

想着通判府应该已经试过‘药丸子’的作?用了,宋佩瑜随口问重奕,“你?觉得?陈通判是个什么样的人??”

重奕将白纸折叠,扔进脚边的水盆里,看着墨色逐渐晕染开,将原本的清水染成黑色,毫不犹豫的开口,“不知道。”

宋佩瑜被噎了下,不死心的追问,“那陈蒙呢?你?觉得?陈蒙是什么样的人??”

没等重奕张嘴,宋佩瑜抢先?道,“不能说不知道,你?和陈蒙见过面,也?知道他的一些行事,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重奕闻言抬头看向身侧的宋佩瑜。

虽然重奕本人?并没有死里逃生的自觉,但重伤还是在他身上留下除了伤疤之外的痕迹。比如重奕比从前?苍白了许多的脸色,和脸变得?棱角分?明后显得?更大的黑色眼睛。

以至于重奕再面无表情的看着宋佩瑜的时候,宋佩瑜总觉得?重奕的神情无辜又可怜,继而生出怜爱之心。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重奕不能开口说话?。

重奕的答案仍旧是脱口而出,丝毫不需要思考的时间,“没有,不关心。”

宋佩瑜顿时什么怜爱都没有了,自动在心中补全重奕的话?。

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因为根本就不关心陈蒙这个人?。

好好一个皇位继承人?,为什么能咸鱼的如此理直气壮?

罢了,参天大树也?不是一日能长?成的。

只?要他不放弃,他相信,重奕这颗歪脖子的小树苗,终有一天能正过来。

‘药丸子’送到通判府后,黄芪和当归碍于额头上的伤口,三天后才回到青玉巷盛宅。

同?行的还有陈蒙本人?,他要请盛氏兄弟吃饭。

几个人?直奔祁镇最好的酒楼。

说实话?,就算是祁镇最好的酒楼,在见多识广的宋佩瑜眼中也?就那样,味道还不如咸阳街边的小吃。

因此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时,宋佩瑜马上就发现了不同?寻常。

拜东宫小厨房的美味所赐,宋佩瑜从最初的有饭就行,对菜的评价除了好吃就是难吃。到现在光是从菜色上,就能给菜分?出三六九等。

如果说之前?的菜都是‘三’,那最后上来的这道菜,起码从色香味上能称得?上‘九’。

重奕也?和宋佩瑜有相同?的想法,将已经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

陈蒙见到盛氏兄弟‘识货’又肯捧场,脸上的笑意又真?切了些,主?动给盛氏兄弟介绍这道菜,“你?们别看这道杂烩看着家常简单,却是酒楼里主?厨的拿手菜。就算是我想吃,也?要提前?三天就通知这边才行,因为主?厨准备配菜就需要三天的时间。”“唇齿留香又不涩口,食香楼果然名不虚传。”宋佩瑜端起酒杯给陈蒙敬酒,“要不是陈大哥相邀,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吃得?上这等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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