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柏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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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学校很近，但离妈妈的工作单位很远，平日里都是柏烨先到家。但是今天，明显已经有人回来了。

改造过的小小客厅白天是餐厅，晚上是柏烨的卧室，没有生日蛋糕，只有一地装得满满的编织袋。

小的可怜的卧室是妈妈住得地方，一张床几乎占去了大半的空间，而此刻，妈妈正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仅有的小小空间里。

“…妈？”柏烨紧咬下唇，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颤抖。

曾经，也是在这个屋子里，妈妈抱着满脸泪水的小柏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妈妈永远陪着他，以后就母子二人好好活下去。

柏妈妈放下手里的衣服，循着地上能放脚的空隙走到卧室门口，“小烨，这是你周叔叔，我们一会去饭店给你过生日。”

“哈哈哈，我们柏烨这模样，跟个明星似的，这一看就是随了你！”一旁的周叔叔满脸笑意，抬头看着门口的两人。

“哎呀，老周你真是的。”柏妈妈脸上流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儿子，一会想吃什么？蛋糕你周叔叔给你定好了，你最爱吃的芒果慕斯蛋糕！”

“先让孩子坐下，你们俩在门口杵着算怎么回事！我们这马上就整理完了，搬家公司说还有十分钟就到。”

……

柏烨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那间屋子，等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了看着就十分奢华的卧室里。

这是一个三层洋房，来的路上隐隐约约听到这是那位周叔叔的家。

装潢是纯正的欧式宫廷风，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比起那个阴暗拥挤只有一扇窗的单间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柏烨自问，留恋那间屋子吗？

答案大概是不。

没有人不喜欢优渥的生活条件。

但是那样一间时常停电停水的破房子，却载满了柏烨和妈妈过去11年相依为命的记忆。

细细品味那些记忆，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毕竟在这11年的记忆中确实没有探寻到什么美好的东西。

可是柏烨就是觉得很抗拒，也更加不安。

“儿子，妈妈跟你说说话。”柏妈妈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妈妈觉得你可以理解…我跟你周叔叔，结婚了。”

柏妈妈顿了顿，叹了口气，“妈妈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你周叔叔人很好，待我也很好…”

“什么时候的事情？”柏烨有些烦躁地摩挲着纤维质地的校服裤子。

柏妈妈一愣，随即又漾开一抹笑意，“你…是说我跟你周叔叔？我们认识一年半了，领证是今天中午的事，他呀，说这个日子好，年轻人都说是什么表白日。”

“小烨，这几年我们过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在这帝都靠着我一个月四千多的工资养活我们两个人，真的很难…”

“你爸他一个月就给你打400的生活费，呵，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后来你上高中有了学费，妈妈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去打官司，想让他多出一份力。”

柏妈妈说着说着，眼中就含满了泪水，“可是那个不是人的东西，竟然找了关系，说私了！”

“私了…呵呵，一个月从400涨到了500，他还真是大方。”

柏烨看着面前有些抽噎的妈妈，心里一颤，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坐在阴暗角落里，明明不胜酒力却非要隔三岔五买来白酒喝的妈妈，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柏妈妈接过了纸巾，却只是仅仅攥在手中，“妈妈知道你懂事，从来不跟妈妈要什么，遇到喜欢的东西总是咬咬牙说不喜欢不需要…”

“妈妈都知道，所以即使那个人这么混蛋，妈妈也不想你受委屈，这些事从来没告诉过你，但好像……你都知道了。”

“妈妈在拿了他打来的500生活费那天，就想给你买你爱吃的芒果慕斯，就是在那家蛋糕店见到了你周叔叔。”

“我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店里已经清账，没有零钱找给我，我又只有那500块钱…”说到这，柏妈妈脸色好了许多，呼吸渐渐平稳了起来。

“你周叔叔给我付了那30块钱，我总想着下次要还给人家，所以过后的几天只要不加班就去店外等一等。”

柏妈妈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漫上了一丝笑意，“后来还真的让我等到了。”

“那天他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整个人的气质变了很多，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年轻气，我差点没认出来。”

“本来我只是想还完钱就走的，结果那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在了橱窗侧面的棱角上，当时整个眼睛周围流满了血…”

“孩子是在我跟你周叔叔说话的时候磕到的，我吓坏了，跟店员一起陪着他们父子去了医院，还好伤的是眼角，缝了三针，眼睛没事。”

“后来…”

“后来你们就渐渐熟络起来，然后相爱，结婚。现在领了证才想起来告诉我。”柏烨并不能融入此时的气氛，语气有些冰冷。

柏妈妈语气透露出一丝焦急：“小烨，妈妈想告诉你的，我问过你好多次，我问你觉不觉得日子苦，问你没有父爱觉不觉得难过，问你…”

柏烨轻笑了一声，语气充满了讽刺，“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每次你说完，我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你都回答的是什么？”

“小烨，妈妈知道你是一个心思细腻又聪明的孩子，上了高中你懂事了，那些妈妈不想让你承担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柏妈妈低下了头，不太敢看柏烨的眼神，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每次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妈妈，妈妈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本来想慢慢告诉你，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意料之中的，等来了柏烨的一声轻哼。

“你明白过来那些事后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似乎只有网上的唱歌配音才能让你开口。”

“儿子，妈妈不想干扰你的人生，但是你要知道你以后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你抛下了那么好的成绩……”

“够了！”柏烨堪堪压抑着爆发的情绪，一下站起了身快步走到门口。

正要旋转把手，卧室的门被从外面拧开了，周叔叔有些错愕地看着眼睛红红的柏妈妈和门口一身煞气的柏烨。

“今天你们吃吧，我同学约我出去。”柏烨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