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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哥儿不解:“娘,这是先生?给?我画的,他说我年纪小,有些东西太枯燥,这样来学便简单多了。”秦舒见那图画上还署名了‘陆宣远’三个字,当下笑笑,只是见珩哥儿很喜欢的样子,一时踌躇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你喜欢就好,不辜负了先生?的苦心。”

到了晚上,又赖在秦舒身边,不肯回去自己一个人睡,见秦嬷嬷端了药来秦舒,问:“娘,你病了吗?”

秦舒喝了,回他:“是风寒,本不必吃药,偏秦嬷嬷小题大做,非要请了大夫来。”

珩哥儿听了,八爪熊似地爬在秦舒身上:“我给?娘亲暖手心,手心暖了,风寒自然就好了。”

…………

陆赜回府的时候,果然是内寝一片空荡荡的,问了下人,这才知道,自己头前出门,秦舒后脚便坐了马车回府了,虽是预料之?中,但也觉得?郁闷。

往书房坐了一会儿,本是打算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的,脑子想着不知她现在如何了,竟然坐不住。

小檀园的构造,陆赜早就摸清楚了,也知道倘若递了帖子进去,她是万万不肯见的,从后门的一处矮墙,轻轻一跃便翻了过去。

按照构造图上,行了一百多步,便见一处宽阔的轩屋,廊下点了数盏轻纱灯,孩童撒娇声,女子温柔低哄声,他隔着纱窗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想要是没有五年自己做得?好一点,今日的天伦之?乐便也有自己一份儿。

过得?一会儿便听见什么《文鉴图说》,又听秦舒问珩哥儿喜不喜欢,当下连呼吸都屏住,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出来几个丫头婆子。

陆赜慌忙躲进一处宽大的芭蕉树底下,等?人走干净了,这才又出来,他站在窗户外听了一会儿,见珩哥儿已经睡着了,只有秦舒一个人坐着翻书的沙沙声。

他推开窗户跳进去,隔得?三尺远,便闻得一阵馥郁的玫瑰香精的味道,仿佛两个人第一次在南京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身上总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花香,沁人心脾。

陆赜绕过一座剔红嵌宝石围屏,见秦舒坐在床上,一身藕荷色暗纹芙蓉中衣,一只手握着半卷书,似乎早已察觉他,叹了口气,语气不是高兴的样子:“你就不会尊重人吗?难道陆大人经常做梁上君子,深夜闯别人的内室吗?”

陆赜见她虽然生气?,却没有立刻叫了人来赶他出去,他厚着脸皮坐在床前:“你这样厌恶我,倘若我光明正大递了帖子来,你也是不肯见的。”

秦舒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难为陆大人终于知道我厌恶你了,终于不脑补我们从前有什么深情厚谊了?”

陆赜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得?不了什么好脸色,可是叫秦舒这样说,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排揎,当下也有些下不来台。他转头瞧见一旁镂空雕兰花鸡翅木高几上放着半碗燕窝,转了个话头儿:“李太医的医嘱说了,你得?三日不能饮食,只能喝水,你怎么不尊医嘱?”

见秦舒并不搭话,转头去瞧睡在她内侧的珩哥儿,一双睫毛像刷子一样,一只小手抓着秦舒的一缕头发,微微发出呼噜声,已经睡得很熟了。

陆赜伸手把珩哥儿的小手掰开,把手心的那缕头发拿出来,静静瞧了会儿,不知那小子梦到什么,脸上还挂着笑:“珩儿鼻子嘴巴脸型都长得像你,只有眼睛长得像我,难怪我头一次见他就觉得?很熟悉,仿佛见过一样。”

“我听人说,你生?他的时候很艰难,山东的票号出了事,你那个时候都九个月了,赶去济南,路上羊水便破了,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不过歇息了两天,连月子都没坐,便接着赶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摸秦舒的手,刚刚摸到手指,便听见啪的一声,叫秦舒一巴掌拍下来,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秦舒冷着脸道:“没别的事情,还请陆大人走吧。”

寻常女子,倘若丈夫这样说话,早就扑到他怀里去了。可惜秦舒不是寻常女子,她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是他丈夫的。

陆赜丧气,只得拿出另外一套说辞来:“有一笔交易,要同秦掌柜谈。我知道你们大通票号在宣府被劫了二?百万两白银,按照你的性子,即便是宣府是虎狼之地,你也一定是要去的。不说追不追得回银子,即便那些死伤的掌柜伙计,你是一定要去安抚的。虽然定武侯是个蠢材,但是陛下如今捧着他,宣大的总督又唯命是从,他们都敢给你下药了,等?你去了宣府,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放肆的事情。”

秦舒见他啰啰嗦嗦一大堆,说不到要点:“你要做什么交易?”

陆赜知道她是急性子,道:“我向陛下请命往宣府巡边,我卸任闽浙总督,可身上左都御史的虚衔还没去,恰好顺理成章。我奉了钦命,又有军中故旧,倘若秦掌柜随我的车驾北上,自然安危无虞。”

秦舒望着陆赜冷笑,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想着闹得满城都是风言风语,到时候不想嫁也得?嫁了,她转了转眼波,刚刚开?口吐出两个字:“不必……”

就叫陆赜抓住手:“你别忙着回绝,我是微服前往,不是钦差仪仗开?道,知之者不过一二?人,不会有辱秦掌柜的清誉的。”

听他这样说,秦舒犹豫起来,宣府是一定要去的,丢了这么大笔银子,不说抚恤那些伤亡的掌柜伙计,最重要的便是给宣府那些股东交代,哪里是边关重镇,每年钱粮来往众多,万万不可轻忽的。

秦舒抬头:“你要我做什么?”虽然米鹤壁五年前说过他陆赜是搭了东宫的船,但是就秦舒这几年的见闻,他同这些东宫旧臣并没有什么来往,也不曾替东宫办过什么差事,反而同那个定武侯有几分面子情。

陆赜见秦舒想着事情,并没有发觉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摩挲她的削葱般的玉指,笑:“此前秦掌柜交由户部的条陈,发行宝钞的事情,不能一家独大,要跟日昌隆合办……”

见秦舒眼神横过来,连忙把手拿开,讪讪望着她笑,秦舒见了,自问可以心平气和,道:“陆赜,我不喜欢你,不想跟着你了,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明白不明白?”

是的,她从来也不愿意跟着自己,从来都是自己强迫她。从前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鬟,尚且处心积虑谋划逃走,现在成了票号的大掌柜,哪里又肯跟自己再续前缘呢?况且,这前缘也不过自己一厢情愿。

陆赜坐在那里,不去瞧秦舒,不知沉默了多久,才把喉咙里的话咽进去:“从前的事情,秦掌柜不想再提,陆某自然不会再提。陆某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公事罢了,并非秦掌柜所想。秦掌柜这样忧虑,陆某也不妨对你说实话,我十七岁的时候仰慕一女子,是当时翰林学士冯台鉴的嫡长女,可惜为汉王郡主所误,终成憾事。如今她新寡,我自然要去提亲的。从前,陆某与秦掌柜的纠葛,你我二?人还是都一并忘了才是。”

秦舒倒是没听过这回事,当下心里怀疑他编瞎话糊弄自己,不过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姓甚名谁都一一说了,看着也不是作假,点点头:“那好,既然陆大人这样说,以后还请不要说什么从前之?类的话了。”

陆赜见她听自己临时胡乱编排的一番话,减了几分戒心,心里又是喜又是酸,接口道:“要是我再提从前,就叫我成个瘸子。”

这话说得,仿佛珩儿平时贪玩耍赖一样,一点儿也不正经。

秦舒抿抿唇,合上书:“没别的事,陆大人还请原路返回吧。”

陆赜并不起身,依旧赖在床沿上:“其实你走的那几年,我得?空了也时常去听温陵那老匹夫讲学,虽然那老匹夫胡言乱语颇多,但是也有一二?可听可入耳之处……”

他本来还想说的,被秦舒皱着眉,不耐烦打断:“都说了不再提从前,陆大人现时就想成瘸子吗?”

陆赜见她神色果真十分不耐烦,不好再得?寸进尺,心想去宣府一路上总归有说话的机会的,当下掸掸袖子,站起来:“那后日,陆某便在京郊十里亭等秦掌柜了。”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见高几上放的半碗燕窝,怕秦舒不尊医嘱,还是要吃的,便回头端了起来,三两口喝了进去,嘱咐秦舒:“李太医是有名的国手,他的医嘱你还是要听的,千万不要不当一回事。”

秦舒哎一声,见他转眼间已经把那半碗燕窝喝光了,忍着笑道:“那是珩儿的,他嫌太甜了,一口没吃下又吐了回去,本来打算明儿早上倒掉的。你吃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陆赜顿时黑了脸,虽然的确觉得?恶心,但是在秦舒面前还是强撑着:“没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嫌弃的。”

秦舒叫他原路返回,果然没叫人给?他开?门,他自己只好沿着原先的矮墙翻了出去。偏偏撑着跳出去的时候,墙上的一块儿青砖松了,砸到陆赜的脚上。

等?在墙下的丁谓听得自家爷闷哼一声,连忙去抚他:“爷,您怎么了?”

那青砖的一块儿尖角,正好砸在陆赜脚上的大拇指上,开?始是疼,后来没知觉了,他望着那一处矮墙,心道,别的地方都结实?,偏偏这一处松了,难不成才刚发的誓,提了以前就要成瘸子?

陆赜冷哼一声,如常地往前走去。丁谓跟在后面,见自家爷一只脚轻,一只脚重,望了望那矮墙,以自家爷的身手,不会翻不过这墙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坏消息,作者没有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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